《TOKYO JUNK系列》分卷阅读178

    “令堂就职的公司,是四方堂集团旗下的企业。四月开始,我们创立了全面支持职员及其家属医疗的基金会。要接受这个基金援助,必须具备几个条件,而令妹符合了全部的条件,被认定为第一号患者。关于手术的一切费用,将全部由这个基金提供。医师也将会是第一流的医疗小组。接下来就只要把命运交给上天,等待捐赠者出现了。”  贵之把准备好的资料放到桌上。

    “医院巳出具许可,令妹将搭乘今晚六点的包机赴美。现在她正在医师及母亲的陪同下,前往成田机场。”少年脸色大变。

    “你、……你说什么?”

    “当然,我们已经得到你双亲的同意了。和下落不明的令尊也已经取得连络,他非常担心女儿的事,说自己已经没有回到家人身边的资格,但是他想尽可能补偿你们。听说他已经和私奔的女性分手,目前正在神户的建筑工地工作。”

    “我不会让她动手术的!”少年失去了原本的冷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激动地怒吼。

    “我妈和我妹都说好了。你是什么东西?不要多管闲事!”

    “你不在意令尊的事吗?”

    “那种人管他去死!干脆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最好!”

    “你要去哪里?我的话还没说完。”

    西崎大步走向门口,在门前回过头来,举起拳头用力打向厚重的门扉。 “把门打开!”

    “我只是想和你两个人好好谈谈。坐下来吧!”

    “你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大人物,可是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家的事!什么基金?多管闲事!这和你无关吧?我们不用你多管闲事,不要管我们!”

    “不动手术的话,令妹就活不成了。你是明白这一点,还说这种话的吗?”

    “……”、少年第一次语塞了。他的喉咙像是吞进了空气一样,猛烈上下移动了一下。西崎背过视线,嘴唇痉挛地含糊蠕动着。

    “……我妹说这样也没关系。”

    “你以为你是谁!?”

    “砰!”地,西崎的后脑勺撞上门扉。少年由于揪住自己衣襟的力道,以及眼前男人恐怖的模样,愕然睁大了眼。

    “比起唯一一个妹妹的性命,自己的名声更重要吗?你不觉得自己肤浅吗?你为什么不了解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妹妹的心情?你还算是个人吗!?”

    “你……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我才不想了解畜生的心情!”贵之用力摇晃西畸,松开了手。西崎踉跄地跌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

    “你母亲因为涉嫌加入主妇卖春组织,去年七月被警视厅逮捕了对吧?”少年痉挛的脸吃惊地仰望贵之。

    “开始募救活动的话,媒体的曝光率当然会提高,你以篮球选手的身分活跃的事迹也会报导出来,这样一定可以获得社会大众的同情吧!但是,相对地,母亲的前科被抖出来的危险也相对增加,你害怕变成这样,所以拒绝医师和慈善团体的大力劝说,不肯应募款活动。内疚的母亲也无法反驳你。——你害怕自己的将来受到影响,所以对妹妹见死不救,对吧?” “……”

    “你没有资格剥夺一个人活下去的权利。”、听到贵之的吼声,少年害怕得瑟缩起来。他再也无法正视贵之的脸,只是痉挛着苍白的脸,瘫坐在地上。

    一想到为了这种愚蠢而自私的孩子,一个人的生命即将消逝,不过是篮球这种游戏,竟然伤害了自己宝贝的柾,愤怒就从腹部沸腾上来。

    贵之从佐仓悠一那里听说三年前柾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这个少年所致时,他还半信半疑。但是,随着西崎的经历曝光,真相逐渐浮出台面,贵之甚至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贵之没有救助这个少年和他家人的情义。就算他们死在路边,那也不关贵之的事。——可是他却听见内心某处劝谏自己“这明显的是私怨”的声音,而且救助柾为了她而拚命奔走的患者西崎友纪子,或许柾也会平安归来……就是这种愚不可及的希望,促使贵之采取行动的。当然,其中井非完全没有提升公司形象、身为企业家理所当然的算计在内。

    “……放心吧!”贵之不屑地这么说道。

    “这次的事,我会极机密地处理。公开发表和记者会也一概不举行。你母亲的事不会泄露给媒体知道。我以四方堂贵之之名,和你约定。”  “你别搞错了,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不惜牺牲性命.也想保护你的妹妹。”贵之轻轻触摸门把。在冻住了似地、只是凝视着地上一点的少年背后,门缓慢地打开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少年绞出声音似地说道。贵之没有回答,迳自望向窗外。皇居的森林彼方,夕阳正逐渐逼近。

    ……像平常一样,柾因为肚子饿而醒来了。柾擦着因为污垢而变得**的脸,望向睡在旁边的荣泼。他的脸侧向另一头,所以柾不清楚他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你早?”柾用荣泼教他的上诲话说“早安”,可是没有反应。他是在热睡吗?

    水滴“啪答”地滴到水滩上。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吗?柾像抱住空掉的胃似地,弯起双膝。可能是因为沉沉地睡了一觉,脑袋变得清楚许多,也比较可以专心思考了。而且,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的事实,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到了最后的最后,都不能放弃希望。不管再怎样惨、再怎样痛苦都是。忍耐到最后,一定要见到贵之。柾深深地下定决心。然后,他开始想起荣泼的事。

    为什么荣泼会被关到这里来?他被文礼射中的伤应该还没痊愈才是。  他做了什么违逆文礼的事吗?这是惩罚吗?这样的话,荣泼应该不会被关在这里大久。他被放出去的时候,门也会打开。那个时候,就是逃走的机会。可是四周都是海。如果船停泊在港口,或许还有办法,不过要要怎么做?游泳……不管怎么想都大勉强了。坐小船?动力小艇的话,以前和贵之一起搭乘的时候,曾经操纵过……。

    “你醒了吗?”柾赫然抬头。

    文礼的眼睛正从门口的格子窗望向这里。

    “昨晚睡得好吗?”

    “……”

    “哎呀呀……别用那种眼神瞪我啊!我本来也不想做出这种事的。”  “……你打算把我在这里关多久?”

    “只要小少爷你说yes,我立刻就放你出来。”文礼以温柔的声音游说道。

    “小少爷,点头答应吧!打电话回家,向爷爷拜托,要他在我说的文件上签名。……只是这点小事而巳啊?”

    “……”

    “你想从这里出来吧?很想念柔软的床和热腾腾的饭吧?”

    柾紧紧闭着嘴巴。说yes是很简单的。可是就算打电话回家,让爷爷签了名,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平安回去。

    “……没办法。那么只好请你继续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伴随着脚步声,人的气息远去了。黑暗当中又只剩下柾和荣泼。当天直到晚上,都没有任何食物送过来。

    “果然还是要甜辣酱哪!”草薙不自在地拉扯着蝴蝶结,以完全没有紧张感的邋遢态度,不知为何,正谈论着炸竹荚鱼的话题。他昨晚和许久不见的朋友在酒酣耳热之际,花了数小时辩论炸竹荚鱼到底要淋什么酱才好吃,结果两人大吵一架,就这样分手了。

    “他说淋芥末蛋黄酱配红酒耶?你能想象吗?那种装模作样的玩意儿,谁吃得下去啊?炸的东西,不管怎么说,当然是淋甜辣酱对吧?在热腾腾滋糍响的面衣上,浇上满满的甜辣酱,然后一口丢进嘴里,再加上一杯冰透了的啤酒……噢!爽毙了!回家的话,宵夜就吃炸竹荚鱼吧!”  “……竹荚鱼配甜辣酱,真是邪门歪道。”  背靠在上升中的电梯墙壁,默默听着草薙闲扯的贵之,突然低声这么呢喃。他的双臂环抱胸前,轻轻闭着眼睛。带着些许纱缎光泽的漆黑燕尾服,包裹着他几近完美的躯体。这是特地从伦敦请来一流裁缝师制作的礼服。  草薙从上衣的暗袋里取出烟盒,把倒出的香烟在烟盒上“咚咚”敲着,以一贯的玩笑态度,扬起了单眉。

    他身上穿的也是特别订做的燕尾服。虽然这么说,不过从领带、衬衫到鞋子,全都是贵之事先交给他的。

    刮去胡渣、将许久未整理的头发理成清爽发型后出现的草薙,贵之看了一眼便说出“比结婚典礼会场的服务生看起来好一点”的评语。可是,这么说的贵之,美丽的额头发际,却有着一道血才刚止住不久的新伤痕。  不可能是发呆撞到门框吧?草薙虽觉诧异,可还是没有特意提起。  “大少爷也是芥末蛋黄酱派的吗?”

    “炸竹荚鱼,淋的当然是姜片酱油。”贵之闭着眼睛,不悦地回答。  “姜片能够去除竹荚鱼的腥味,酱油则可以引出热腾腾面衣的芳香。炸竹荚鱼就要配姜片酱油。”

    “……说的也有道理啦!”

    “可是,冰啤酒这一点,我不得不欣然赞同你。”

    这么说的口气却阴郁无比。草薙叼着烟,望向贵之端整的侧脸,搔了搔脖子。

    “……说这种话,不会咬到舌头吗?”

    不久之后,电梯没有丝毫振动地到达了顶楼。门打开的刹那,螺旋桨发出的轰隆声及强烈的风压立刻席卷上来。外头是一片靛蓝色的夜景。一台已经完成起飞准备的直升机,已经在那里待命,两人的脚边卷起小型龙卷风。他们循着引导,弯低身子,准备坐上直升机。但是,坐位上已经有了乘客。贵之的脚踏在舷梯上,皱起了眉头。

    “中川……”

    “租下这种东西,您打算傲什么?和您一起的,是曾经在哪里见过的小道记者吧?我应该忠告过您,要慎选朋友才是。”

    “……中川。”

    “来……我们走吧!车子在底下等着。必须去向末次先生道歉才行。” “中川。……够了。”

    看见早一步坐在机内的人,草薙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建筑物的角落。对于这份不像那个神经粗如登山绳的男人的体贴,贵之微微扬起唇角笑了。那个男人今晚哪里不对劲了呢?贵之这么想道,却也觉得或许只是自己至今为止看漏了而已,这个男人或许事实上是有相当细心敏锐的一面也说不定。不对劲的或许是自己。背叛长年养育自己的养父,做出危及自己立场的行为。要是草薙知道了,他会说什么呢?贵之想象着,又轻轻笑了。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去见末次的意思。”听到贵之毅然的回答,中川严厉地抿紧了唇角。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四方堂家的屋梁没有脆弱到只是取消一桩与玫治家的婚事,就会动摇的地步。”

    “问题不在这里。”

    “我这种人不适合当政治家。利己而富心机,不解人情,我没有立于他人之上的器量……顶多只能算算小钱罢了。”

    “请不要转移话题。我是在说,您忤逆老爷的事才是问题所在。您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一点都不像少主。”

    “……”贵之忽然以怀念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男人。

    “……我被你称呼为少主,已经快十八年了呢!”

    “……”

    “我很感激你。刚被老爷收养而手足无措的我,从礼仪规矩到股票的名字,全都是你亲自教导我的。这个身体的全身上下,全都充满了你教给我的知识。会有现在的我,中川,全都是拜你之赐。……我真的很感激。”“您是个教起来很有成就感的学生。您克服了严苛的课程,完美地回应了老爷的期待。这点至今不变。”

    “老爷称赞我,我很高兴。”贵之以豁达的口气继续说道:“我被认可是一个有价值的人。为了配得上四方堂家继承人这个身分,只为了这个目的,我努力到今天,对于走在已经规划好的道路一事,也没有任何疑问。……可是,事实上,或许四方堂家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我只是希望被别人需要——回顾过去,漫长的时间里,我都只祈求着这件事。”“……”

    中川默默听着。他看起来像是以老师的身分在寻找可以告诫他的话语,也像是在把记忆中贵之年幼的身影,重叠在眼前这个正要反抗自己的男人身上。贵之说出了他还未告诉任何人事实。

    “那根手指验出了生命反应。”

    “……柾少爷的?”

    “那是活生生地被切下来的。柾或许还活着。——不,他还活着。我知道的。”

    “当然。柾少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老爷的心情也和您相同。”  “我已经有了以空棺土葬的觉悟,也想过安排相同年龄、身材的遗体来代替。我这么说的时候,你生气了吧?可是,你没有反对。不……你无法反对。你和我一样,都以保护四方堂为第一要务。这种想法——这种生活方式,已经根植在我们心底了。”

    “……”

    “……可是,看到那根手指的瞬间,我的世界整个颠覆了。”贵之把坚硬的无线通讯器放到头上,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我爱柾。”他说道。“那个孩子,是我的一切。我痛切地这么体认到了。比起那孩子,四方堂的家名、资产、甚至连我本身,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价值。……事到如今,我才发现了这一点。对于自己的愚昧,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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