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KYO JUNK系列》分卷阅读180

    “……够了。听了教人作呕。”贵之呼吸困难地把手指伸进领结和喉咙之间。

    走向改革开放路线以来,中国进入高度经济成长期,但是事实上,人民生活并未如同外表所见的富裕。目前也以数千万人为单位的数目,从农村涌向都市。激烈的通货膨胀、贫富差距、官僚**……这些扭曲,全都在暗地里相互激荡,然后一口气爆发出来吧!可是,对于现在的贵之而言,要他接受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沉重,只让他感觉到一股暗澹的心情。  “……这么说来,记得你有个妹妹哪!”贵之忽然想起他曾在大学时代匆匆见过一面的草薙妹妹。那是个和哥哥完全不像、聪明灵巧的美少女。 “她现在几岁了?那时候还是个小学生……差不多也是个妙龄女郎了吧?”

    “已经死了。”草薙叼着烟,以仿佛说着“我把手帕忘在家了”的语调说道:“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被毒虫抓去,每天被强迫注射毒品。吸毒者的骨头会变得脆弱,火葬的时候,连筷于都夹不起她的遗骨。牙齿也没留下来。只是一碰,就碎得七零八落。我老妹最后成了一堆粉末。”

    “……”贵之语塞,尴尬地把脸转向舞台。“……对不起。”

    “嗯?”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

    “虽然公司用的吊唁有十几二十套……”

    “……你好意,我心领了。”草薙的嘴角微微扬起,香烟的前端在黑暗中发出一点朦胧的红光。“……和令妹的事件有关的,也是(猫)吗?”  “不。是一个叫银星会的关西系小组织。”草薙“呼……”地吐出烟来。 “可是,我会这样追踪(猫)的事,可能也是那股恨意深植心底吧!不是因为什么义愤、社会公义、还是自由记者魂这种了不起的东西。只是私怨而已。……真无聊哪!”

    “……”贵之凝视着反射光芒的玻璃杯缘。真是不可思议。大学时代,他和这个男人既非特别亲密,也从未对他有过好感。倒不如说甚至感到嫌恶。贵之觉得草薙既邋遢又没神经,只有一点小聪明,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彼此接纳的人种。草薙开始出现在柾的面前之后,这种感觉更形强烈。但是,现在自己却和这个男人深入敌阵,一起喝酒,在可以触碰得到彼此手肘的距离,感觉着体温,被隐藏在他心底的恸哭撼动。缘份真是种奇妙的东西。搞不好自己和这个男人,一生都躲不过这份孽缘。——贵之忽地这么想道,同时发现自己毫无抵抗地接受了这种想法。

    忽地,草薙“咻”地吹了声口哨。贵之抬头,看见刚才推着推车的少女正经过附近。

    “帮我们倒杯威士忌吧!”

    听见口哨声,少女回过头来,用一副听不懂英语的模样疑视着草薙,可爱地偏着头。草薙用北京话重新说了一次,少女便露出微笑,迅速地帮两人倒酒。

    “好可爱的衣服呢!你叫什么名字?”

    “菲明。”

    “菲明。要不要到这里来,一起喝?”草薙拍拍椅子,这么邀请,于是少女腼腆地点了点头,坐到之和草薙中间。在近处一看,别说是十四岁了,这根本是个差不多才十岁的小孩。薄薄的衣装底下。即将隆起的坚硬**依稀可见。这太过惨无人道的待遇,让贵之忍不住背过脸去。

    “菲明,你要喝什么?”

    “牛奶……”

    “牛奶?”仔细一看,推车上只有酒类。结果少女的身体突然滑下沙发,在地毯上跪下,就要把脸埋进草薙的股间。  “呃……喂!”  草薙慌忙推开少女的头,少女吃惊地睁圆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发现“牛奶”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难以忍受地叹了口气。

    “别喝牛奶了,我们来聊天吧!菲明几岁?”

    “……十一。”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家人呢?”

    “不可以说这些话,”少女的广东话有着极重的口音。恐怕是乡下出身,在这里学会北京话的吧?

    “不可以说?”

    “经理说不可以。”

    “是吗?那个人是这里最伟大的人吗?”

    “不是……”菲明困惑地摇了摇头。

    “还有更伟大的人。”

    “怎样的人?”

    “……不可以在这里说那个人的事。”

    “是吗?那,我们来谈谈你的事的吧!菲明有朋友吗?”成人女性完全不行,可是少女就没问题吗?草薙以平常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温柔语调,向少女问话。少女没多久就对那样的草薙敞开心房,以可爱的声音答话。 “嗯,有呀!”

    “和菲明最要好的朋友是谁?”

    “……”

    菲明玩弄着扎管裤的布料,想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回答“隔壁的小莲”。隔壁的小莲——指的是故乡住在家隔壁的小莲……的意思吗?

    “小莲也长得和菲明一样可爱吗?”

    “小莲比菲明可爱多了。小莲是全村最可爱的,而且又聪明。小莲放学回家以后,都会教菲明读书。”

    “菲明没有去学校吗?”

    “没有。因为我家穷。”

    “菲明的爸妈在做什么?”

    “妈妈去上海工作了。爸爸没有工作。”

    “为什么?”

    “爸爸被工厂的机器夹到,右手没有了,所以……”

    “菲明。”

    沉稳的女声从黑暗中呼唤少女的名字。抬头一看,方才带领贵之和草薙过来的女人,带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那里。那是个年轻的男人。长长的黑发在侧脸绑成一束,垂在胸前。脸长得狠端正,但是一双仿佛凿刻出来的单眼皮眼睛,让人联想起冰冷的爬虫类。

    “不可以说些有的没的,打扰客人。来……过来这里吧!”美女温和地催促,于是菲明胆怯地站了起来。她再次推起推车,以欲言又止的眼神频频回视草薙,但是她小巧的背影走到沙发后方,立刻就消失在黑暗当中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客人”

    “没什么,不用客气,我最喜欢可爱的小孩打扰了。”草薙狞笑,把酒杯举到眼睛的高度。

    操着毫一口音纯正日语的年轻男人,露出贴在脸上般的笑容,以眼神致意。

    “在下是这里的负责人,请叫我文礼.事实上,我们的主人为了表示对客人的欢迎之意,在别室准备了特别的表演。”

    ——来了吗?贵之朝草薙微微一瞥。他也以同样的表情望着贵之。  “您觉得如何?我们准备的表演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无论再怎样难以侍候的王公贵族,都一定会喜欢的。”

    “那真是令人感激。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接受邀请了。”贵之合拢上衣前襟,站了起来。草薙也同样准备起身,但同席的美女立刻站到他面前。

    “主人吩咐,请客人您—个人单独前来。这位客人就由这个女人陪伴吧?她是敝店最美丽的女人,请随意吩咐。”

    “他是我的保镐,我想要他一起过来。”

    “不、不,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全世界不管再怎么找,都找不到比这艘船更安全的地方了。那么……如果您无论如何都不放心,我们可以提供武装的护卫给您。您意下如何?”

    “……”草薙抬眼朝贵之望了一眼。

    只能死心了。在这里表现出强硬态度的话,对方口中的武装护卫,一定全毫无破绽地紧紧包围住两人吧——把他们的枪口对准贵之的心脏。无论选择哪边,结果都一样。——那我就自投罗网吧。贵之抬起下巴,傲然说道:“请你带路吧!”

    “请往这里。主人已经恭候大驾许久了。”男人的唇不怀好意地,如新月般朝上扬起。

    act 27

    “‘猫’知道你的长相。你上船的话,他们应该会主动和你接触。与四方堂的交涉没有进展,正火冒三丈的时候,你就像只扑火的飞蛾,自己进上门来,他们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你认为柾也在船上吗?”

    “可能性是一半一半。有人是贵重品绝不离身的主义,也有人会把它慎重地保管在银行的金库……,不过,总而言之,这全靠你的功夫了。你有胜算吧?”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交涉在某种章义上,与游戏十分类似。贵之反刍着与草薙在直升机上的对话,凝视着上升的电梯楼层数字。无论情势再怎样不利,只要能把对手拖到谈判桌上,从那一瞬间开始,彼此的立场就是五五波。这里没有第九局再见全盘打的大逆转,也没有命运的捉弄.——分出游戏胜败的,是更不同的东西。电梯无声无息地停止了。文礼悠然地率先走上配色稳重的地毯走廊。狭长的道路及大厅各处,都装饰着高级古董。连大理石的粗大圆柱及门扉的手把都施以精细的雕刻,贵之被带往的房间,更摆饰着不下数千万的壶及翡翠屏风、闪耀着原木色泽的家具,豪奢得让人一不留神,就会忘掉隔着一片墙壁的另一头,就是冰冷的大海。在沙发坐下之后,在文礼的指示下,打扮华丽的女人们便端来一道道豪华的宫廷料理。三个女人头发上插着牡丹花,各穿着红、黄、紫三色的中国旗袍,每一个都是男人忍不住想触摸的艳丽美女。大厅里的那些女人也很美丽,可是这三个人的化妆及发型都格外地出色高雅,就连贵之也瞬间为之神夺。料理端上来的时候,正面的墙壁往左右缓缓退开。出现一个大型屏幕。荧幕上映出的黑暗场景,是方才贵之身处的大厅。摄影机从观众席的正上方逐渐移向地板,捕捉到舞台上的舞娘。女人褐色的肌肤布满了细微的汗珠,仿佛被yinmi附身似地扭动着丰满的腰肢和**,剥去覆在腰上的最后一枚衣物。以这个动作为信号,整个画面突然暗了下来。

    音乐也瞬间停止了。这似乎并非摄影机故障,喧嚷声和客人不安的话声像波浪般蔓延在整个大厅。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直传进腹部的铜锣低重音“咚……”地响彻周围,下一瞬间,舞台被眩目的光芒给包围了。那里站着约十人左右的少年少女,身上穿着色彩鲜艳的中国服,面向客人一字排开。然后舞台背后更出现了一个巨大荧幕,以摄影机仔细地照出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那些全都是东洋系的、美丽出众的孩子们。

    “咚……”地,铜锣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厅充满了异样的兴奋感。  有些孩子吓得哭了出来。孩子们的腰上都挂着号码牌。在这里,他们没有名字。就像马或牛一样,只是等待被贩卖的商品而已。

    孩子们自然而然地想要彼此靠在一起,一个手持皮鞭、穿着白色中国服的男人从他们当中,将别着一号牌的美少年拖到摄影机前面。少年半狂乱地拚命抵抗,两个壮硕的男人架住他,开始剥下他的衣服。客席传出兴奋的喧嚷。闪烁在舞台后方荧幕一角的数字,随着少年的暴露度增加,逐渐往上攀升。贵之忍不住别开视线。这不是正常人能够正视的景象。

    “不合您的意吗?”文礼送来亲自冲泡的莱莉花茶,笑容可掬地询问一脸不快地沉默的贵之。

    “这个拍卖会,是我们最受欢迎的表演。荧幕上的数字,是会场客人对那孩子下标的价钱……客人们利用手边的按钮投资自己中意的商品,得标的客人,能够享有自由处置那孩子的权利。无论是要强奸他还是杀了他,都随客人高兴……若是希望,也能够在舞台上先品尝商品……看,就像那样。”

    “……这就是你所说的特别表演?”贵之丝毫不隐藏自己的不快,直截了当地说了。“真是无聊又俗气的表演。这种程度的东西,东京和巴黎也有。我还以为能够看见什么更特别的东西,真教人大失所望。”  “哎,别急着这么说。日本人就是这样性急,真伤脑筋呢!”文礼脸上依然带着笑,拍了拍手。在一旁待命的美女,揭开朱红的漆盆。然后将盆上的遥控器,恭敬地交到贵之面前。

    “来……您亲自按下开关,然后仔细观赏这场世上独一无二、最棒的演出吧……”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王八蛋、混帐东西!把我放出去!”  柾趴在床上,双手双脚被绑在床的四角。他死命挣动着手脚上的锁链,从干涸的喉咙绞出声音大叫。但不管他是吼是叫,全都徒劳无功。柾就这样被绑在床上,丢在这个墙壁和天花板都涂成白色、病房般的房间,只有蚊虫翅膀拍打般的机械嗡嗡声不断持续。以为只要一躺到柔软的床上,自己一定会马上睡得不省人事,可是一步步逼近、袭击而来的并非睡魔,而是阵阵灼烧着颈子般的……明明没有人,却好像被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似的……一种诡谲恶心的感觉。柾把削瘦的单颊贴在浆过的被单上,无意识地集中全身的感觉,连一点轻微的气息也要伸出触手去探查,好找出这股恐怖的根源。

    叽……。  脚边传来倾轧声。冷空气瞬间笼罩整个背后。莫名其妙地,手臂转眼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柾缓慢地转动关节僵硬的脖子,看见了那个东西。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男人和一条绑着颈圈的杜宾犬。高高挺立的耳朵、锐利的下颚。杜宾犬“哈、哈”地垂着粉红色的长舌头,在床边坐立不安地四处走动。像是调教师的男人一喝,它便四脚并拢地坐在原地,可是野兽特有的呼吸声却益发激烈了。

    “请放心。那只狗经过完全的训练,没有调教师的指令,绝不会加害于人,不过,畜生毕竟是畜生……我也无法保证五万分之一的危险性呢!”“……”

    “您觉得如何?那个少年害怕的表情……即使不是虐待狂,这种景象也着实教人心动是吧?”文礼移动到贵之对面,悠然坐到翡翠加工的黑檀椅子上,然后满足地望着客人狠狠抓住椅子靠肘、几乎要吃人似地凝视着面面的可怕表情。

    “看样子这次是合您的意了。不过遗憾的是,那是非卖品。若是您希望的话,我可以特别通融……没错,特别只准备给客人您。当然,所费不赀哦!”

    “……”贵之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狞猛双眸,用力瞪住文礼若无其事的脸。“……事到如今,也不用继续这种闹剧了,林文礼。不——我该叫你火狮吗?”

    “唉呀……您发现了啊?”林文礼——这个年轻的上海黑帮首领,以戴着巨大黑曜石、像女人般的手指,仿佛抚摸猫尾巴似地滑上垂在侧脸的光亮黑发。在他的两侧和脚边,三个美丽的女人就像猫一样紧紧依偎着。

    “真是个敏锐的人。要是生意的对象,全都像您这样聪明懂事就好了。”“你的要求是四方堂集团的贸易通路吧?”

    “没错,一开始。”

    “……一开始?”贵之的眉毛吃惊地一扬,文礼抚着头发,得意地望着他。

    “客人,借出去的钱,是要加上利息的。我们照顾那孩子的这段时间里,他所花的生活费及其它林林总总的开销……这绝不便宜啊!因为他是我们重要的客人……我们费尽心机,殷勤款待,您若是不连这笔花费也一超支付的话,我们怎么回得了本呢?”贵之愤怒得全身颤抖,手指陷进木制扶手里,用力得指甲都快断了。

    殷勤款待——?贵之打从心底呵护、疼爱的那个健康而充满阳光气息的少年,竟然瘦成那副德行,原本柔润的肌肤和头发也干燥、粗糙成那个样子……把柾、把我的柾虐待成那个样子,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他款待了柾——?五脏六腑几乎要沸腾了。贵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令他晕眩的狂烈愤怒。但是,贵之以惊人的强韧自制压抑自己的愤怒,从干涸不已的喉咙里绞出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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