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治好的,一定治得好的!朔夜学长,一起去看医生吧!让医生好好治疗吧!好不好?」
朔夜硬强地摇头。
「……与其去看医生,倒不如死了算了。」 「你在说什幺啊?你打算一生都这个样子吗!?」
「……」「为什幺……?你不想治好吗?说你痛苦得想死,是骗人的吗?还是……你根本就乐在其中?」「胡说八道!我怎幺可能乐在其中?那……那种、那种……!」「那样的话……!」「你不了解。」
朔夜的脸痛苦地扭曲,瞪视般地仰望恭介。
「精神科的治疗……那根本不叫治疗。简直就像用棒子在伤口里胡乱搅拌,把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全部拖出来——患者根本就像白老鼠一样,只是被稀罕地到处乱碰,当成展示品看待而已。……我再也不想尝到那种滋味了。我绝对不去看医生。」 朔夜想要推开恭介的手,但恭介更用力地重新抓住他。
「不行。就算用拖的也要把你拖去。」
「治不好的。反正那家伙一定又会出来阻挠。」
「不行!我不要这样!我不想让别人碰你一根汗毛!」
恭介激动地叫道,朔夜睁大了眼睛。
恭介赫然回神,放开了手。我……在说什幺啊? 「……对不起。你明明痛苦得要命……我却……,我实在是个自私的家伙……」「……」「可是我不要这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啊……!」 「……为什幺……?」 朔夜的手轻轻碰触恭介。恭介吃惊地抬头,朔夜正一脸茫然地凝视着他。
「你……不觉得恶心吗?」「……为什幺?朔夜学长的话,就算变成只剩一颗心脏,我也一样照爱不误啊!」「……」「就算你嫌我烦,我也绝对没办法停止喜欢你。」
「……」 朔夜像要逃开恭介的视线似地,垂下头去。
……将所有的一切隐藏在心底,自己一个人痛苦了三四年之久。把朔夜拖去看医生,这种事恭介恐怕做不到吧?
精神科医生是怎样进行治疗的,恭介根本无从想象。可是,这对朔夜而言,是件恐怖的事。恐怖到甚至与死相提并论的程度。
这个人……拥有如此不愿意触碰的沉重过去吗? 是什幺样的往事,让他恐惧到这种地步?
我什幺忙也帮不上吗?如果能够减轻他一丝一毫的痛苦,无论任何事我都愿意做……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彷佛胸部被压溃般地痛苦。悲痛、难过、怜悯、不安与嫉妒,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一起。
「……」朔夜带紫色的美丽眸子滑向窗外。杂木林正被风吹拂着。
「每年入学典礼的报到处,都是风纪负责的。」
「……啊?」 太过唐突的话题转换,让恭介无法跟上。
不理会困惑的恭介,朔夜继续说下去。脸上又变成那种像在回溯记忆的表情。
「今年也没有缺席者,顺利地结束了,但是去年有个荒唐的学生,以“因为感染梅毒,在塞班入院中”的理由缺席。」 「哈哈哈哈哈……」 只能干笑了。
「我当时想,有个不得了的家伙来到我们学校了,果然不出所料,他不但是逃课和迟到的惯犯,而且被传唤了也不来报到,就算拜托老师警告他,老师们也只是笑着说『那家伙的话,没办法的啦』。我觉得他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喔……」 「正好是现在这样的季节,我接到那个问题儿童每天都逃课到图书馆的密告。我打算警告他而来到图书馆,却发现一个大个子在书库里呈大字型熟睡。因为他实在睡得太香了,连我都不忍心叫醒他。」
像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朔夜的表情忽然缓和下来。
「结果我还是没有叫醒他。隔天,还是没能叫醒他……这种事,到底持续了几天……?有一天,他突然爬起身来,向我招手。以为他找我有什幺事……原来是睡迷糊了。」 睡迷糊……我做了什幺? 朔夜轻笑一声,嘴角笑开了。
「他说『一起睡吧』,还把我的手拉了过去。」
「骗人!」
「没办法,我只好陪他一起睡了。结果睡得满身都是灰呢!」
「……可……可恶……!」 就算是无意识的行动,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做出了这幺好康的事……!可恨!可恨的去年的我!「要是学长每天都来,为什幺不叫醒我嘛!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更早认识你了说!」
「因为看你的睡脸很有趣。」
「是吗?我的睡脸也很帅吗?」
「嗯。」
「……咦?」朔夜露出从未见过的温暖微笑,望着恭介。
「我从来没有想过,世上竟然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思考回路停止了。
带紫色的闪耀瞳眸,映出恭介呆傻的模样。
「我一直憧憬着你。落落大方、豁达开朗,总是人群中的焦点。」
「……骗人……」 恭介就像被钓上岸的鱼一样,嘴巴一开一合地。
「骗人、可是、要是这样、为什幺……」「能够在远处看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朔夜又低下头去,低声说道。黑发明亮地反射出夕阳。
「只是看着你,我就觉得很幸福了。要是太过接近,这件事总有一天会曝光的。我没有自信能永远隐瞒下去。……我以为自己能够轻易死心的。我从来就不奢望什幺……只要学长和学弟的关系就够了。」 「……」 「……可是……愈是告诫自己不行,我就愈喜欢你。每天都像做梦一样快乐……和你待在一起,我的**就愈来愈深……」 「……」「我知道自己暧昧不清的态度伤害了你。明知道必须明白拒绝,却不由自主地希望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就这样拖着拖着,迟迟下不了决心……无法死心……」 朔夜喘息般地急促呼吸。
「……你问我sex friend的事时,我本来想干脆把一切都告诉你算了……」「啊……」是那个时候。恭介以为朔夜是在捉弄他,没有听到最后。
「我想要是把一切都告诉你,就可以解脱了。与其每天战战兢兢地害怕什幺时候会曝光,就算被讨厌也没关系,倒不如直接把一切都告诉你算了。……可是……我说不出口。不管怎幺样……不管怎幺样……」 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嘶哑。朔夜用双手覆住了脸。
「不管怎幺样都说不出口……!」「朔夜学长——!」恭介忍不住抱住了他。朔夜把额头按在恭介胸膛上,不停摇头。浅急的呼吸渗进衬衫当中。
「对不起——我什幺都不知道……」 「我、想……你一定、会觉得恶心……绝对、会讨厌……」「我喜欢你,还是一样喜欢你啊!」
恭介把脸贴上飘散出甘甜香味的黑发当中。
「我还想问你,到底要怎幺样才能够让我讨厌你呢……」「……」噙满了泪水的瞳孔,带着淡淡的赤红色。
恭介吻上朔夜像要忍住呜咽似紧紧咬住的嘴唇——朔夜的吐息松弛开来,像要吸取流进嘴中的气息似地,响应上来。令人疯狂的爱意涌上恭介的胸膛。
想要包容他的痛苦和一切的胸膛,想要能够让他安心撒娇的臂膀。
(我爱你……)倾注所有的深情,深深接吻。——然而两人却没有发觉到,有一双眼晴正注视着这一幕。 下课的钟声响了。
act 13
「……要回去了吗?」等待钟声的余音消失,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了嘴唇。
「眼睛的颜色恢复了呢!」
「咦?」
「刚才是全红的。有时候不是会变红吗?是眼睛的疾病?」
「嗯,这是……」朔夜轻轻揉了揉单眼。
「……我跟你说过,我心的时候,因为药物中毒,所以有味觉障碍对吧?这也是后遗症之一。只要一兴奋,眼睛就会变红。」 朔夜在大门前忽然停下脚步。
「我好象忘了关二楼的窗户……我去看一下,你先走吧!」 「那,我去拿你的书包。一起回家吧?」
「嗯……你知道我的座位吗?」 「窗边前面第三个对吧?我可是草薙朔夜狂耶!」
「听起来好象什么变态呢!」
朔夜受不了地说道。
太好了,他平常那种似笑非笑的温和表情恢复了。
恭介走向走廊。放学的学生们,喧嚷着穿过中庭。
恭介悄悄叹了一口气。
……之后该怎么办呢?朔夜没有治疗意愿的话,今后将继续和另一个朔夜共存了。……我能够忍受这种事吗?那家伙会和其它男人上床。 该怎么办才好?没有任何方法吗?袖手旁观这种事最不合我的个性了。
被不安与椎心之痛的感觉包围,恭介回头望向图书馆。
朔夜正好要关上二楼的窗子。
但是,想要转身回到门口的朔夜,却被什么东西吓到似地,停住了脚步。
(……?)有谁在那里……被朔夜的背影挡住,看不清楚,不过是个女学生。那个女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在夕阳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女人把手里的东西朝朔夜的脸挥去。
「——朔夜学长!」 恭介大叫,冲进图书馆。
? 「樋口……」朔夜一脸苍白地回过头来。他制服的右肘被割破,里头的衬衫露了出来。
在他的脚边,一个女人蜷缩着身子跪倒在那里。
「怎么回事……」恭介踏出去的鞋尖,「喀」地碰到了什么。是大型美工刀。
「什……!」 「不要紧,我没有受伤。」
朔夜的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
他是用那本书敲落美工刀的吧?
倒坐在地上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来,从凌乱的发间仰望恭介。朦胧的眼睛恢复光芒,转眼间涌出泪水。
双手覆住脸庞,哇哇大哭起来的女人——正是牧野凉香。? 美少女尽是哭个不停。自己的手帕弄得湿答答还不够,连朔夜拿出来的面纸都用光了,还是哭个没完。恭介咬着lark的滤嘴,受不了地望着她。在朔夜面前,他不敢点火。 朔夜露出有些疲惫的表情,靠坐在日暮的窗缘。
「……喂,妳够了没啊?光是哭也不是办法啊!」恭介焦躁地搔着头。
「要不然干脆叫警察来好了。这可是完完全全的伤害未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