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例子都不太一样吧?好恐怖的瘀青。」
麻里子觉得好玩地铁戳恭介的脸。
「痛痛痛!不要摸啦!啊、那里也会痛啦!」
「这是怎么搞的?自己的头要好好保护啊!再坏下去就没救了。」
「我从车站的月台摔了下去。」
「……咦咦!?」 麻里子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烦恼到想自杀的地步吗!?」
「白痴!就算死掉我也不会去自杀!我是被人家推下去的!」
「咦咦!?被谁!」
「不知道。昨天和妳分手之后……大概六点左右吧?我去超市买东西,因为东西很多,所以想等第一班电车,结果就从后面被人家推了下去。正好车子开进月台,减速了很多,所以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得救,真是吓死我了。连我都觉得自己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你运气真的很强呢……有没有受伤?」 「右肩稍微撞到而已。现在警方正在寻找目击者,可是当时是尖锋时刻,希望不大。」
「会不会是你站在那里发呆,被后面的人群挤下去了?」
「一开始腰被撞了一下,我吓了一跳,重新站稳身子,结果那个人又从后面推了一次耶!那绝对不是意外或偶然。」
舌头舔着只有热度可取的咖啡,恭介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临时起意的陌生人犯罪……可是前几天我家才被放火不是吗?所以搞不好……」「是同一个犯人……?」「或许。」
「警察说什么?」
「或许动机是怨恨,还问我有没有线索。」
「有吗?」
「怎么可能?」
麻里子抓住小巧的下巴想了一阵,然后开口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怨恨,最好也请学长留意一下身边比较好喔!」
「为什么?」
「如果我是犯人,一定会狙击对方的家人或恋人啊!恨得甚至想杀掉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死得那么轻松?」
麻里子华丽的脸庞上,露出异样妩媚的笑容,教人浑身发毛。
「对方的家人、恋人、宠物……从对方的弱点开始,一点一点地折磨,用棉绳绞住脖子似地让他饱尝痛苦……之后再断绝他的呼吸。」 「……」 霎时恭介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光了,背后不断渗出冷汗。
看见恭介僵硬紧绷的脸,麻里子愉快地吃吃笑了。
「你干嘛当真?开玩笑啦,开玩笑。不过,我想你最好还是留意点唷!」
麻里子把喝光的纸杯丢进垃圾桶。
预备铃响了。
? 实在没有心情上课。麻里子回教室去了,但恭介漫不经心地走向图书馆。
(如果我是犯人,就不会直接杀掉本人,而会从他的家人和恋人开始下手。)
(对方的家人、恋人、宠物……从对方的弱点开始,一点一点地折磨,用棉绳绞住脖子似地让他饱尝痛苦……之后再断绝他的呼吸。) 麻里子的台词,不是简单地用「女人真恐怖」一句话就可以了结的。
朔夜遭到的执拗骚扰,若是怨恨恭介的人所犯下的罪行……。骚扰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正好是恭介对朔夜一见钟情的时候,也就是恭介与身边所有女人分手的时期。
不是很有可能吗?当中的某人怨恨恭介,为此折磨恭介最珍视的朔夜,然后现在终于玩腻了,想要杀掉恭介。
不,不一定是女人。过去也有不少男人被恭介抢走女人。他们的其中之一,也有可能就是犯人——。 沉重的阴影扩散在胸口。
(事到如今,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作恶多端哪……)……啊……啊,自我嫌恶。图书馆门口挂着休馆的牌子。图书管理员好象不在。
为了防止学生逃课到馆内躲藏,古旧的木门总会上锁。
可是,这栋建筑物已经有百年历史了。
「嘿……咻!」把木门用力往铰炼的地方推过去,再狠狠地往门板底下五十公分的地方一踢,高度有恭介身高这么长的木门,便发出倾轧声打开了。
他偷偷地潜进隐约飘着霉臭味的馆内,脚步声响亮地直传天花板
爬上楼悌,排满艰涩外国文学全集的书架后面,有间恭介夏天经常拿来睡午觉的小书库。
若无其事地打开门,恭介却吃惊地僵住了。
以为没有人的小房间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坐在窗子打开、向外突出窗缘上的学生,被突然出现的恭介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掉了下来。厚重的洋文书掉落到地面,卷起了尘埃。
「……」朔夜站了起来,尴尬地把视线从恭介身上移开,拾起了书本。
恭介吃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他是第一次白天在这里遇到其它人,而且,到的竟然又是朔夜。
「怎……怎么了?已经开始上课了耶?」「……逃课。」就算被称为图书馆主人的朔夜,理所当然知道怎么开门……可是风纪委员长做这种事,真的没关系吗?朔夜拍掉书上的灰尘,默默地放回书架,穿过恭介身边。恭介慌忙追了上去。
「呃、朔夜学长,我有话想问你……」 朔夜快步穿过迷宫般的书架问,头也不回地回答:
「如果你想问昨天的事,那只是开玩笑。」
「咦?」
「我只是捉弄了你一下而已。因为你好象对男人之间的sex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一点都不好玩吧?胸部平坦,而且到处都是肌肉,**的……」 朔夜继续走下楼梯,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
「等一下!等一……叫你等一下啦!喂、朔夜学长!」恭介在出入口抓住了朔夜的肩膀。
「你说是开玩笑?那件事?」
「没错。所以赶快忘掉吧!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意思。」
「别胡扯了,哪里是玩笑?你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正常啊!昨晚那个家伙真的是你吗!?」
朔夜吃了一惊似地,身体僵住了。
「……你在说什么?」「那个——该怎么说才好——那个人不是你,而是别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只能这么……」 「愚蠢极了。我不是说了吗?那只是我在捉弄你而已。」
「你以为我痴呆到看不出你到底正不正常吗!?」
恭介的双手「磅!」地打向墙壁。朔夜被夹在墙壁和恭介的胸膛之间,失去了退路。
「如果是其它人的话,我或许还会被骗,可是只有你骗不了我。——而且……」 恭介大大吐了一口气,说了。
「那家伙说了。——“我的事,去问朔夜”。」 「……」 听见恭介的话,朔夜终于死心似地紧紧闭上了眼睛。低垂的白皙脸颊变得更加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那家伙……」随着喘息般的呼吸,微弱的声音挤出双唇。
「那家伙……是野兽。」
act 12
「我第一次发现他的存在……是在十四岁的时候。」 不久后,朔夜疲倦地靠在墙壁上,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开始说了。
恭介则靠在不远处的书架上,双臂交抱着,凝视朔夜的侧验。
修长的睫毛。他的姿态,若起来宛如一碰就会溶化消失的雪片般,远比平常虚幻。
「有时候早上一醒来,我是穿着外出服躺在床上的。我应该是换上睡衣就寝的,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以为自己可能是睡昏头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这种事持续了好几次。……绝对都是发生在父亲不在,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的夜晚。我觉得害怕,和父亲商量,父亲觉得可能是梦游症,带我去让专门医生治疗,于是这种事便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朔夜淡淡地说着,视线直盯着半空中,就像寻找着不存在于那里的东西似地——或者是,彷佛在追溯记忆的丝线。 「之后,经过了三个月;这次,我发现衣柜里有好几件我不记得的衣服。不管我怎幺想,都想不出自己究竟什幺时候买了这些衣服。我感到非常纳闷——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再仔细深思。因为我害怕去想。我以为是梦游症又复发了,可是不想去看医生。但是,一想到自己在没有意识的期间做了些什幺,又觉得不安得受不了。……就在半年之后,我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幺事。」 朔夜用单手覆住额头,虚弱地吐气。
「那天晚上,父亲也因为工作而不在家。我就像平常一样,从学校回来,一个人吃晚饭……结果,眼前突然变得一片白茫。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人是躺在饭店的床上的。……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恭介的心脏感到一股针刺般的痛楚。……可恶,现在不是嫉妒的时候。 「男人说,他是在饭店而被我搭讪的。可是我不记得这种事。我应该是在家里吃晚餐的,可是那之后的四个小时,我完全没有记忆。我感到莫名其妙,觉得害怕……逃走了。我搭讪男人?开什幺玩笑。一定是梦游症又发作,在街上乱晃的时候被带进饭店的……那个时候,我是这幺想的。」 「……」 「我遭到很大的打击……整个晚上不停发抖……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当时的记忆,生动地在脑海复苏了吧?朔夜的手按在苍白的额头上,指甲深深掐进手掌中。
「隔天……我在书桌的抽屉发现一个陌生的手机。电话簿里登录了几十个电话号码。我想这可能和我失去意识时的行动有关,想把它丢掉……可是又想,或许这是在哪里捡到的东西,所以我打了其中一个电话。」 朔夜垂下眼帘,以无力。迷蒙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一个中年男性接了电话……在我报出姓名之前,他就说『你又来约我了,真教人高兴』……。所有的电话号码都是男人的。——我不得不承认了,在失去意识的期间,我和不同的男人上床。而且还是我主动引诱对方,乐在其中,和好几个、好几十个男人……」 「那,你说的sex friend,指的就是那些人……?」朔夜微弱地点头。
「先和石井先生认识的也是他。之后,我们偶然地在我打工的酒吧再会了。」
「那,石井果然也和那家伙……」 朔夜摇头。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了吗?石井先生对男人没有兴趣。那家伙向石井搭讪,可是被拒绝了的样子。所以我才安心地和石井先生来往。石井先生没有发现那家伙的事,他以为我有性方面的严重精神疾病。……不过这样说也没错……」 (……那家伙果然阳萎。) 不管对男人有没有兴趣,朔夜都是特别的。恭介也是,除了朔夜以外,不管长得再怎样好看的美少年,他都绝对不会感到性冲动。石井不可能对朔夜抱有性以外的特别感情。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根本就是一丘之貂。
「医生怎幺说?」
朔夜微微摇头。
「……我没有去看医生。」 「为什幺——那你爸呢?他知道吧?」 就连恭介都清楚地看得出朔夜的变化,父亲不可能看不出来。
「你是我第一个说出这件事的人。我父亲不知道。那家伙出现的时候,都一定是父亲不在的夜晚。他好象害怕被我父亲发现。不——害怕被发现的人是我。」 朔夜露出些许自嘲的微笑,呼吸困难似地,单手抓住了喉咙。
「我好几次都想死了算了。可是我死不了。每当我想白杀,他就会出来阻挠。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我却根不拿它没办法。」
「会治好的!」
恭介抓住朔夜的手臂,用力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