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永刚转过身,“到。”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晚上有蚊子吗?我不喜欢拉蚊帐。”
拓永刚进屋,“你等一下。”
不一会儿,拓永刚从屋里拿了一瓶灭害灵出来,递给袁朗,“用这个吧。”
袁朗接过来,“谢谢。”
灯光下,袁朗的面容柔和而平静,完全没有拓永刚记忆里画着油彩的严厉及嚣张,拓永刚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过袁朗。
“没什么,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叫我。”
“谢谢,拓连长。”
已经走到门口的拓永刚转过身,“我还是习惯您叫我二十七,或者‘拓永刚’。”
拓永刚说完进了屋,关门。
袁朗拿着那瓶灭害灵,对着拓永刚的门笑了笑,转身,关门。
一枚细细的钩子似的银月悬在天边,天气晴好,宝蓝色的天幕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喧闹了一天的军营此刻完全进入了沉睡,雪亮的探照灯有规律地来回扫过空旷的操场。
新兵楼的阴影下无声无息地闪出一串儿黑影,探照灯扫过来,黑影儿全都贴着墙根和地面不动。灯光一过,黑影立刻全速通过空旷的没有一点遮掩物的操场,摸到侦察营一连宿舍楼外。
打头的是齐桓,他举手作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所有人都放低姿态借花圃和突出物作掩护。齐桓观察了一下周围,继续用手语发布指令:侦察后卫石丽海、舒远、c3殿后,按侦察队形前进。
宿舍区设有四个岗哨,成才看了一眼就指出岗哨视线交叉的死角。齐桓示意全体人员匍匐沿花圃走之字路线,借助树荫的掩护进入楼梯间。就在他们要行动的时候,一束手电光从前方扫过,是夜巡纠察!齐桓一挥手,老a们迅速后撤隐蔽。所幸那四个纠察的巡视路线并不是老a们藏身的位置,否则光他们牵着的那两只大狼狗就够他们受的了。
吴哲跟齐桓打手势:赶紧走,后面的纠察也快过来了。
齐桓点一下头,作个手势:前进,注意隐蔽!
然后,十几个人就走着队形,躲过岗哨的视线,顺利地摸进了侦察营一连的宿舍楼楼梯间。猫在小小的楼梯间,齐桓打着手语问众人:各自的任务都清楚了?
吴哲:我们去二排三班拍照片。
另一个叫庄楚名的组长一脸的悲愤:为什么我们要去偷鞋?!
齐桓和吴哲他们差点笑喷,齐桓的脸因为憋笑的关系看起来有点扭曲,他比划着手语:分头行动。
吴哲这组殿后警戒,齐桓带人先上楼,每个人尽量放轻脚步,落地无声。齐桓踏上倒数第三级楼梯时楼道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易拉罐的声响。
有机关!
众老a惊诧之下,已经训练有素地后撤了。但是,同样训练有素的侦察兵们穿着短袖衫和短裤就追出来了。既然行踪已经暴露,老a们也就顾不得隐蔽了,先跑掉不让人抓住再说。
空降兵的兄弟们在后面边叫着“站住,别跑”边在后边撵,人数还越来越多。老a们在一个分岔口散开,分作几路逃跑。
吴哲他们这组往电子营宿舍方向跑,没跑多远,前方四盏手电筒同时亮起,刺眼的电光让吴哲他们无所遁行,而后面亦有追兵。他们停下脚步,吴哲对前面的纠察摊摊手,放弃挣扎。
后面的人追上来,一个个跑得直喘:“跑得还真快呀你们!”
纠察牵着大狼狗过来,一个班长见吴哲他们面生就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吴哲成才许三多还有舒远,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后面有个兵就说道:“报告,他们是陆军a大队的。”
纠察班长听了,了然道:“哦,我说呢。你们这些特种兵怎么都喜欢搞这一套?还有其他的吗?”
有兵回答:“在那边。”
等吴哲他们四个被带到宿舍楼前边,发现他们十几个人一个不剩地全都被逮过来了。本来齐桓他们很有希望摆脱后面的追兵全身而退的,可谁知道侦察二连一排正巧从野外训练回来,和齐桓他们撞了个正着。
士兵们都跟看好戏似的围着老a们看,纠察班长就过来轰人了:“都别围在这儿了,回去睡觉!”
等士兵们都走了,纠察们打算按章办事,先把人都扣在小屋里边,等人来把他们都领回去。老a们都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是自己大意轻敌才着了他们的道,算是得个教训。
这时,拓永刚过来了,边走边问:“怎么回事?吵什么呢?”
纠察班长敬了礼,说:“三中队的人,跟‘红贝’一样跟咱们玩渗透呢,被发现了。”
拓永刚一看是吴哲他们,就笑了:“你们刚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要玩这个呀?怎么样?打起来没有?”
吴哲:“那能呢,菜刀刚走到楼梯那儿就被发现了。”
“菜刀?”
吴哲指指齐桓,“他外号。”
齐桓说:“没想到你们这儿防备还挺严的啊?兄弟们反应都很快。”
拓永刚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红贝’那帮人给练出来的。他们隔三差五地就过来给我们添点乱,战士们都习惯了。”拓永刚问纠察班长,“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事?”
“按制度当然得先扣起来,等他们队长来领。”
“我看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纠察们也不想太较真。
“不行。”
一个老a们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袁朗。
拓永刚扭过头,看见袁朗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的是拓永刚熟悉的要训人时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们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反而搅了战士们的好梦,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算了呢?”
拓永刚好像听见了吴哲他们磨牙的声音。
袁朗还没说完,“不过关禁闭就算了,让他们到食堂帮忙给战士们弄早餐吧。”
纠察一看时间,凌晨3点半,食堂里差不多开始忙了。领导都这么吩咐了,他们当然得执行,回头就把一帮子老a领到食堂帮厨去了。
拓永刚总算明白为什么吴哲会那么兴高采烈地来找他让他帮忙削袁朗了,那是身处水深火热中的人们的怨念终极大爆发啊。
袁朗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回走,一边还对拓永刚说:“离起床号吹响还有两个小时,拓连长不打算回去睡会儿吗?”
拓永刚确定,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那狐狸尾巴还一个劲地在那儿摇啊摇的。
晨曦微露,被大别山环抱着的军营笼罩在薄薄轻雾中,嘹亮的军号打破了宁静,军营里普通而又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侦察营一连今天的早操是每周3次的5公里武装越野。6点5分出发,6点35分全连93个人齐装满员回到大操场。整队过后,官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步行回营。
然后拓永刚就看见了袁朗,正带着三中队的队员们绕着操场跑步。他在队伍里没有看到吴哲他们,估计还在食堂里。袁朗跑过他前面冲他扬了扬手,拓永刚站在那儿等他们通过,转过跑道转弯才往一连方向走去。
拓永刚再见到吴哲他们的确是在侦察营的食堂,有他们在炊事班的炊事员们难得地有了个清闲的早上。老a们个个一身的本事,食堂里这点儿活自然难不倒他们,分粥、装菜、放馒头,动作既麻利又干脆。拓永刚把餐盘往台子上一放,吴哲伸着脖子看他身后已经没人了,一张俊脸立马垮了下来,“总算熬到头了。”
“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没有?你来揉600个馒头的面试试!反正啊,我以后是再也不想进厨房了。”吴哲哀怨地诉着苦,一边把两个馒头放进拓永刚的餐盘里,“正宗吴氏馒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绝对比无极牌馒头好吃一百倍。客官您慢用。”
拓永刚忍不住乐,“吴氏馒头?听着够别扭的,我看还是叫平常心馒头的好。”
“也是,平常心,平常心……”
又一个餐盘放在了吴哲的窗子前。
“吴哲,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啊,以前还真没发现,a大队埋没人才了啊。”
一听这浑身冒毛刺的话,吴哲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来者何人了。他不吭声,从下面拿出两个馒头就要往袁朗的餐盘里放,袁朗眼明手快,端开餐盘,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馒头是加料的吧?”
吴哲一脸的纯良,“队长瞧你这话说的,今天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做馒头,而这难能可贵的机会还是您给我的,您说我能不惦记着怎么孝敬您吗?”
拓永刚好整以暇地在一边等着看戏。
只见袁朗淡淡一笑,说:“吴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机会可是你们费了老大的劲挣来的,跟我没关系。我也没什么立场拿你的好处,我只要求能跟拓连长同等待遇就行了。”
吴哲亮了亮空空的竹筐,“不好意思,没有了。”
袁朗保持微笑看着吴哲,吴哲不避不让笑得更加纯良无害,双方对峙了几秒,袁朗不动声色地绕到拓永刚右边。吴哲和拓永刚看着他都在猜测他的下一步行动,袁朗拿起了拓永刚的餐盘,奉送阳光笑容一个外加一句谢词:“拓连长,谢谢你的早餐。”极潇洒地扬长而去。
吴哲和拓永刚都没想到袁朗会出这一招,俩人两两相望大眼瞪小眼。吴哲泄气地叉着腰,“又让他给a了。”
拓永刚看着坐在远处吃着本来属于他的那份早餐的袁朗,有些不可思异,“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吗?”
“跟你在a大队时见到的差太多了是吗?”
拓永刚不置可否,“我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认识袁朗这个人。”在不到24个小时里,袁朗带给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奇,他很难把眼前这个狡黠却又温和甚至有些可爱的袁朗跟一年前他所见所感受到的那个说话刻薄表情狰狞可恶的教官袁朗重合在一起。他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袁朗正直的面目。
吴哲故作高深:“听说过双重人格吗?一会儿是恶魔,一会儿是天使,他就是个中典范。”
拓永刚笑喷,压低声音,“他?天使?!那种光屁股的小孩儿?”
吴哲也觉得这个比喻很是怪异,也笑,把原先要给袁朗的那两个馒头给了拓永刚。拓永刚瞥了一眼那两个馒头,问他:“三十九,你真的在这馒头里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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