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平心静气,“是啊。”
“哪你还给我?”拓永刚现在看那馒头的表情像是在看地雷。
“放心,其实是好东西,香肠。”
“啊?”
吴哲看看袁朗,笑着对拓永刚说:“我们队长最讨厌的就是香肠。”
拓永刚顿悟,原来如此!
因为a大队是特种部队的关系,拓永刚就省了很多训练新兵时要上的必要课目,第一节 课就直接把三中队的人拉到了室内训练场的模拟飞机平台前。他要检验所有人的离机基本功都做到了哪一步。
模拟飞机平台是一组类似于小型飞机构造的装置,地板是标准的运输机橡胶防滑地板,不锈钢条焊接的栅状机身可以让训导员看到平台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这个模拟平台的主要作用是模拟飞机在高空中的颠簸环境。
袁朗和齐桓、吴哲这两个组的队员一共9个人先上,弓腰,收腹,屈膝,摆出离机前的站立姿势。拓永刚向操作员作了个手势,操作员按下开关,随着轻微的马达声响,模拟平台开始前后左右地颠簸摇晃,刚开始的幅度并不算强,但是吴哲、许三多、成才几个没有跳伞经验的新队员3分钟未到就已经无法以离机姿势保持平衡。颠簸等级不断上升,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组9个人,只有袁朗和齐桓还能像雕塑一般地稳稳地站在晃得像暴风中的小舟一样的平台上。
拓永刚看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过了10分钟,按空降兵的标准,能无负荷在这平台上站10分钟,全负荷站5分钟就算达标了。拓永刚作了个停止的手势,“好了,停吧。”
平台上的几个人就下来,拓永刚一挥手,“下一列。”
下一组10个人就上了平台,站好姿势,测试开始。
拓永刚两眼盯着平台上的人,对身边的训练士官说:“把他们带到外面练离机前姿势定型。”
“是。”
毕竟不是空降兵出身,一番测试下来,三中队的队员离机前姿势定型一项的达标率只有三分之一。
袁朗站在旁边,他原以为拓永刚会像昨天训自己的兵一样地大声指点队员们的失误,没想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在平台上上上下下,没对他们的表现发表一句评论。但是从他专注的眼神和不时变化的面部表情来看,他在心里已经对三中队的每个人作出了评估。
最后一组队员也下了平台,拓永刚照样让训练士官将他们带到外面练离机前姿势定型。袁朗走过去,“怎么样?”
拓永刚转过身面对着他,阳光从天顶的明窗射下来正照在他身上,胸前的伞徵反射着阳光,亮得刺眼。袁朗眯了眯眼睛,拓永刚发觉了,移了个阳光照不到的位置。
“个别比较突出,但总的来说整体水平算是一般。”拓永刚飞快地看了袁朗一眼,补充道:“当然,你们不是伞兵,平时要训练的科目多得数不胜数,伞降训练日一共就那么多天,这个程度已是很了不起了。”
袁朗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不快的情绪,他点了点头,“我们的要求是能完好地从天上降下来,落在正确的地方就行了。”
拓永刚稍稍愣了一下,跳伞这样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致命后果的事情袁朗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他有些恼怒,为袁朗对待这个问题的不严肃,换作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反驳回去,不过现在他会在自己想发火时先在心里数数。数到3的时候,他捕捉到了袁朗眼睛里不易觉察的促狭,他第一反应是:他被袁朗a了!
拓永刚舒了一口气,说:“那我会在您要求的基础上让他们跳得漂亮点。”
看拓永刚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外走,袁朗的笑一点点地扩大。
听说雏鹰在学飞之初是被父母踢出半空中的巢穴,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凭着本能扇动翅膀,等它能摇摇晃晃地飞回巢那就意味着离鹰击长空的那天不远了。
结束了上午的训练,短暂的休息之后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了。
吴哲和成才捧着餐盘绕过几桌人,来到拓永刚和许三多那桌。
“哎呀,咱们几个可有些时候没在一个桌上吃饭了。”
拓永刚喝了口汤,说:“可不是,我都有点怀念老a食堂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咱们四个老坐的那张桌子,上边儿有个小洞,你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往洞里灌汤。刚开始怎么也灌不满它,大家还纳闷呢,这破洞怎么回事?无底洞啊?!后来才发现那汤全流四十二裤子上了。”
想起这件事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许三多说:“那时候裤子每天都是湿的,汤漏下来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拓永刚问:“那桌子还在吗现在?”
“在啊,怎么不在,偶尔我们还在哪儿吃饭呢。”
拓永刚往嘴里塞了个肉丸,“我们食堂的菜味道不错吧?”
“不错!”
“好吃!”
听见吴哲他们的笑声,齐桓抬头瞥了他们一眼,对袁朗说:“这几个小子,凑一块就没个正形了。”
“怎么说也曾是共患难的战友嘛。”
“老实说二十七……啊,应该说是咱们的教官同志的变化还挺让我吃惊的。”
袁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淡淡道:“怎么个吃惊法?”
齐桓拿筷子戳戳碗里的米饭,满脸回忆的神色,“那家伙以前就是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老觉着自己高人一等。如果说t师侦察营高副营长那类的人被称作将门虎子的话,他就有点儿像八旗子弟!”
袁朗笑了笑,不予置评。
“军区大院里出来的少爷兵很多就这个脾气,打小被人捧着,太顺了,没吃过什么亏。这次见着他明显可以感觉他成长了不少,变稳重了,不像以前跟个剌头儿似的。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训练的人那么多,他一眼瞧过去就能看出来哪个的问题出在哪里,对症下药一点一个准。”
袁朗看了拓永刚一眼,“人家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不然干嘛找他做教官?下午又要考核了,能过吗?”
齐桓:“别人我不敢说,但我的帮扶对象许三多一定能过。”
“谁要是过不了看我回头怎么削他。”老a头子本性毕露。
不过他带出来的兵很能给他挣脸,全员通过,没给队长大人削自己的机会。
三中队在第5师伞训期间伞训课目每天的训练时间是6小时,专业课以外的时间就由袁朗自由支配,陆军的特种部队不能光练跳伞而荒废了原来的各项体能技能训练。万米跑、障碍越野、单兵作战技能、小组战术训练……一个都不能落下。
袁朗从训练场上回来,路过侦察营一连宿舍区,里面灯火通明,一连已经收操了。他下意识地抬头,远远的看见军官楼四楼右边窗口亮着灯。
他上了楼,拓永刚的房间关着门,隐约地可以听见里面传出音乐声,仔细一听,是摇滚乐。袁朗无声地勾起唇角,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打开房门,楼道里的灯把他的影子映进屋里,拉得细细长长的,安静的空间只听得见门扉被推开的吱呀声。有那么一瞬间袁朗似乎被一种叫做孤单的东西击中了,身体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拒绝自己变得善感,他啪地一声打开电灯开关,节能灯管强势地将白亮的灯光铺满整个房间,赶走黑暗。人总是喜欢站在光明的地方的。
袁朗就又是那个a大队中校中队长袁朗了。
关上门,脱掉帽子和脏脏的迷彩外衣,袁朗边脱短袖衫边往浴室里走。清凉的水花浇在身上,带走满身的汗水和尘土,袁朗舒服地长吐一口气,经过一整天的训练能够痛痛快快地冲个澡实在是个享受。
冲了澡,袁朗擦干头发走出来,觉得有些口渴,他四下望了望,房间里除了他带来的东西别的什么都没有。好像今天他也忘了打开水。他想都没想抄起杯子走出去,敲响了拓永刚的房门。
拓永刚过来开门,袁朗举起口杯,“有水吗?”
拓永刚把他让进屋。屋子收拾得非常符合部队的要求,干净整齐。角落的迷你音响里放一张cd,欧美老牌摇滚组合滚石的歌。
拓永刚拿起暖水瓶晃一下,空的。他对袁朗说:“我这儿也没有,你等一下,我马上烧。”拓永刚拿起电热水壶接了一壶水,插上插头。
袁朗正在研究他cd架上数量可观的cd,见拓永刚走过来,就问他:“看来你很喜欢听歌。”
拓永刚给他搬了一张椅子,“一般吧,这些碟大多数都是上学的时候买的。”
袁朗看见书桌上的电脑,说:“一般人都喜欢上网听。”
拓永刚在cd架前找碟,“那不一样。我宁愿听cd。”他抽了一张韩氏的碟子,换进机子里。
“这么多碟要保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不是,攒这些碟费了我不少心思,每次搬宿舍最留神的就是这堆宝贝,怕摔了。去年我去a大队……”
说起自己的最喜欢的事物拓永刚有说不完的话,神彩飞扬的,让袁朗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可当他想起来坐在自己屋里的是袁朗的时候,他讪讪地收了声,把滚石的专辑插回cd架上。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袁朗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不说了呢?”
拓永刚转身坐在书桌上,眼睛看着已经开始冒热气的电热壶,说:“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些小事情。”
袁朗垂下眼帘,不再追问。
不到二十平方的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拓永刚看看表,站起来,“差点忘了今天连里有政治学习课,我得去一趟。”拓永刚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常服,对袁朗说:“一会儿水就开了,袁队长您再等一会儿吧。还有这歌要是不喜欢cd架上的随便挑,再不行,可以上网。我先走了。”拓永刚戴上帽子对袁朗敬了个礼,出去了。
拓永刚逃也似的出了门。时间已经是晚上的8点13分了,按平常政治学习会在8点30分结束,9点钟熄灯。而且这块一般都是搞政工的指导员刘明彦负责的。找了这么个烂借口跑出来,拓永刚自己都鄙视自己的不高明。
但是让他再呆在房间里他可能会抓狂,跟袁朗单独呆在一起对他来说是一种考验,他会莫明其妙地觉得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在a大队那一个星期给他带来的影响,或者说心理阴影太重了。他总觉得袁朗还是他的教官,稍有点行差踏错下一秒就得背着原木在操场上绕圈。虽然现在的袁朗并不是这样,他会很和气地跟他说话,还会对他微笑,对所有人微笑,这样的袁朗是拓永刚所不熟悉的,他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
刚才在屋里袁朗有些黯然的笑浮现在眼前,他不开心,为自己只说了一半的话,拓永刚明白他们的谈话只要涉及到他曾在a大队受训这件事一定会造成这样尴尬的局面。所以他不再往下说,免得彼此更加地尴尬。因为他那时候曾拜托了刘明彦,受训结束后帮他把他的cd托运给他。
拓永刚在楼下遇到了刚要回宿舍的二连连长曹千。
曹千看见他,哟了声,说:“刚子,当老a教官的感觉怎么样?那帮陆军精英有没有造反啊?”
“还行。”
“听说他们中队在他们那儿很牛气啊,找机会得跟他们练练。”
曹千在第5师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他有这样的想法拓永刚一点也不奇怪,而且在野战部队里各个单位斗狠竟争谁也不服谁也是正常的事。他就说:“行啊,你可以跟他们商量个时间比划比划嘛。”
“哎,他们队长叫什么呀?”
“袁朗。”
“袁朗?好,记下了。”
曹千说完就上楼去了。拓永刚站在楼下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袁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自然得让他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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