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照司南》分卷阅读2

    师迩抬起头看向程昼,"我是。"

    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超脱了生死时空,以巨大的冲击力撞入了程昼的眼中,程昼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师迩努力了半天依旧站起不起,如梦初醒般走向师迩,担忧的说,"你还好吧。"然后在距离师迩一步之遥之时迅速抽出袖剑直奔师迩要害而去!

    宽薄的剑刃带起空气被破开的声音,像一道迅急的闪电,直击到师迩脖颈一寸之前,而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剑刃被力量反震出了弧线,积蓄的反震力将程昼都带着退后了三步,手臂不住的发麻。

    “你大概不知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师迩放弃了挣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趴着,“我跟你定了同命契哦,你来猜一猜同命契是什么样的?”

    程昼心里一惊,面上已经带了出来。

    师迩叹了口气,带了点怜悯的味道,“对哦,意思就是我生你生,我死你死,从此以后,你都是我生命的附庸。你觉得怎么样?”

    程昼万分识时务的收起来袖剑,“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对支配你的人生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如你所见,”师迩无奈的摊开双手,“我遇到一点小麻烦。”

    程昼配合的问,“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你是要回京城的吧,带上我。”

    “只需要带您去京城就够了吗?”

    “是的,我承诺到京城后,对不干扰你的人生直到你死后魂魄归我。”

    “成交。”

    第3章 暗潮

    天光大亮,夏达简直要乐疯了,恨不得大放三天鞭炮,他家主子回来了,从吃人的阎罗殿活生生的回来了,多值得庆贺呀。然后就见他家主子指着自己臂弯里一个眉目精致,雌雄莫辨的孩子说:“这以后就是我们俩共同的小主子了。”

    只顾傻乐的夏达没注意到他家少爷复杂的脸色,下山后,夏达才身体力行的体会到,仆人的仆人的生活是什么滋味。这个不能提,一提起来就一手血泪,少爷的小主子挑剔的人神共愤,吹毛求疵,几次夏达都觉得,啊,杀了我吧,宁可被鬼卒千刀万剐也不要过这动辄得咎的日子啊,但一想到自家少爷那不甘愿却要顺从被逼良为娼的脸色,又莫名其妙的一次次忍了下来。

    “绝对不是要看少爷的笑话,我夏达往上数三辈都是赤胆忠心能跟着主子葬祖坟的人物啊。”夏达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老师傅赶臭虫的眼神里提起了重做了第二十四回 的酥酪,在热气尚在的时候赶到了客栈天字号房,敲门,进入后只见小主子斜倚少爷怀里,雕花红木椅上□□的双足如白玉般莹润,宽大的袍袖遮着脸,轻轻的打了一个哈欠。

    对面一个干瘦的山羊胡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口水在开门那一瞬间阳光射入下清晰可见,老头颇为不满转过头来,碍于程昼的面子,不好直接开骂,只能委委屈屈的冲夏达翻了个白眼,委婉的表示这下人真是不懂规

    矩,果然物似主人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昼直接无视了山羊胡,不咸不淡的吩咐夏达把食盒里的酥酪摆好,“陈知府也不妨尝尝,味道很好,必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山羊胡陈知府不尴不尬应和着的笑了一声,又腆着一张脸上去,“糖蒸酥酪,这道酥酪可是青临街忘忧堂王厨子的手艺?您可真有口福,那王厨子是前朝御厨亲传弟子,年事已高,不再做菜,只有兴致好时,有缘人才能有幸一尝这人间极品。”

    恭敬站在程昼身后的夏达听着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陈知府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心底里记恨起来,阴阳怪气的摆着脸质问夏达,“你这小子在笑什么,本官说的可有不对?”

    夏达抬起头来,看了陈知府一眼,有点不知当讲不当讲,回头向程昼请示,程昼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夏达便老实乖顺的垂手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了。

    程昼先是瞪了夏达一眼又回过头来抱歉的说:“下人不懂事,这王大厨的兴致明码标价两百两一回,想来陈知府是个清官,治下必定清廉如水,这点小事就不用太过计较了。”

    陈知府表情一堵,这是当真夸他清廉,还是讽他穷酸?连两百两的东西都整天惦记着碰上个不要钱的时侯。

    现在却是不好再计较下去,脸色难看的一边说哪里哪里,一边拿起银匙挖了一勺贵比黄金的酥酪。

    还没吃上,就被从天而降的酥酪和碎瓷片溅了一身。

    “聒噪。”师迩收回甩飞酥酪的宽大袍袖,精致的银纹刺绣在日光下光华流转,稍一挺身就往下跳。

    程昼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师迩玉白莹润的赤足已经落到了暗红粗糙的羊绒毯上,粗糙与柔嫩暗红与莹白的强烈对比显出一种精致脆弱令人想摧毁的色气来,陈知府的怒气迅速被另一种更加激烈隐蔽的情绪代替,看直了眼,都忘了要说什么。

    与精致华丽的刺绣袍服比起来,师迩的姿态就有些过分奇怪了,走向拔步床的脚步重心不稳,前后摇摆,显得十分生涩,如同一两岁的幼儿。

    陈知府忽的想起他在京中的时候,曾听有纨绔子点评说,经历过无数花花柳柳,这当中最有滋味的,当属情凤楼的小月纤,那身姿窈窕,纤秾合度,然而双瞳剪水,纯澈如初生幼儿,兼具幼女清纯花魁浓艳,最后那两声回味无穷的啧啧彷佛活了过来,从他耳朵里进入,在百汇周游了一圈,因为这个不稳的身影,又要拦不住的从他嘴里蹦出来了。

    顺着陈知府目光看过去,是师迩纤细玉白的脚腕。

    红木雕花椅上程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一动茶盏发出了一个刺耳的剐蹭声,强行将陈知府颠倒的神魂拉回来,低沉醇厚的声音跟老酒一样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面,“漂亮吧?如同月光下的精灵,天地的灵蕴都在他身旁散成碎光,知府大人可听过一个传闻?据说,花开的越是繁艳,底下埋得尸体越多呢。”

    “唔,唔。”陈知府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回想那个精致的发着光的孩子,从他进来之时到摔酥酪之前,都乖顺的趴在程昼怀里,脸埋在程昼胸膛之上,直到发怒跳下去时脸才完全露出来,简直跟画本里吸魂饮魄的妖精一样,不,不是简直,那就是个妖精!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陈知府恍恍惚惚的想,如果能冲我笑一笑,就是他让本官去地狱本官都会去闯一闯。

    对面的程昼站起来,绕过桌子,一手撑在椅背上,修长的身躯落下的阴影将陈知府完全笼罩住了,从陈知府的角度上看,程昼面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一将功成万骨枯,知府大人,为了您头上那朵尊贵的花,您打算用多少尸骨来养?”

    “什么尸骨,程小侯爷不要信口开河,”陈知府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然而立刻就平复了,带着上午受的那一肚子气从眼角到下巴露出怜悯式的鄙夷来,“从漠河到松原,您的伤势怕还不轻吧?这么连日赶路,万一伤口裂开化脓,那可就真是神仙难救了,为了五皇子,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迎平公主底下有知也是要不得安心吧?”

    程昼双眼瞬时凌厉,慢慢直起身子,手从椅背上收回,肩膀打开到笔直,下巴微微抬起,二十年日浸月染龙子凤孙的威仪完全显露出来,压的空气都有些凝滞,陈知府被程昼盯的浑身发冷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冲动,但是想到昨天收到的消息,又安心了一点,能拉拢当然好,不能拉拢也就算了,活不到京城的人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一堆死肉而已。

    被看作死肉的程昼反而脸部肌肉慢慢平缓下来,几呼吸间便露出了皇室子弟最标准的贵气疏离的微笑,“有劳陈大人挂心,我想迎平公主很乐意早日见到像陈大人这样清廉正直的官员。”

    十二年前迎平公主为护圣上而死,同年八岁的程昼就成了周朝最小的以功勋封候的新贵。

    “钦国侯爷,请祸侯爷,小侯爷您太能招灾了,本官福薄命浅,就不叨扰了。”陈知府意有所指,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比得胜还朝的将军还要得意的一拱手,挺着硕大的肥油肚迈着四方步踱出去了。

    “请便。”程昼淡然有礼的伸出左手,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动作。到那大油肚山羊胡的糟老头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后,程昼仰头望向屋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将木窗推来,楼下正对着一条繁华的街道,嘈杂的人声瞬间涌了进来,带着鲜活的人气,将房间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晦涩冲的四分五裂。

    湖面上细小的浪花一朵朵冲上岸边,执着的不知原委,又一朵朵的枯死在岸上,前仆后继。

    第4章 4

    “小主子,小主子,快醒醒,要赶路了。”夏达顶着程昼煞神的黑脸来喊师迩起床,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就冲小主子那张脸,露出个不开心的神情是个人都得心疼死,少爷自己不忍心看,就让他来当这个扰人清梦的恶人,这就算了,他一边喊小主子起床,还一边被少爷瞪,这夹板气受的呦,月银不翻倍我就要叛变当小主子的仆人啦,只要能每天看见小主子的脸,就是不要月银吃草也能活呀。

    师迩眼皮动了动,皱着鼻子拉高被子把自己埋起来,几下拱的头发蓬乱才坐起来,大大的杏核眼还有些未清醒的迷蒙,夏达赶紧凑上去帮师迩穿好衣服,少年纤细的骨架被裁剪合身的绸缎包裹呈现出美妙的弧线,宽大的衣袖一直垂落到膝盖下方,精致的刺绣从最下的衣摆渐次蔓延到肩膀,铜镜里的少年肤色莹白透光,黑发如瀑高高束起,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色,虽然昨天程昼已经解释过从陈知府找上门来说明松原并不安全,为了避免被一些无谓的事情缠住要提早赶路,但如此之早还是让师迩有些暴躁,脸色不好的伸出双手做出一个要抱的动作。

    夏达在旁边心都要化了,眼巴巴的看着程昼把师迩抱起了,羡慕的简直要挠墙,温香软玉 ,绝世美人在怀,多少人终极梦想啊。

    被羡慕的程昼并没有感受到这份幸福,师迩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的将他的衣领撩开一点,俯下头,一口就咬了下去,尖利的牙齿直接刺透皮肤,流出的鲜血被吮吸吞咽。程昼脸上因为疼痛五官扭曲的皱着,张开嘴无声的吸了口气,硬生生的扯出一个微笑,脚步稳稳当当的把师迩抱进了马车里。

    早点的可口让师迩怒气平息了一点,在颠簸的路上倚在程昼怀里又慢慢的闭上了眼。

    走了又大约一个时辰,程昼无趣的当着阎罗君的肉枕头,正在考虑要不要也睡一会儿,怀里的阎罗君突然痉挛起来,不停痛苦的扭动,带着哭腔不停说着,“不要,不要走。不要……”

    程昼很快将阎罗君摇醒,“噩梦?醒醒,醒醒。”

    师迩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把程昼推开,自己滚到离他最远的马车壁上,充满戒备的盯着他。

    程昼尴尬的抬了抬手表示自己的无辜,“您,刚刚做噩梦了。我只是把您叫醒而已。”

    师迩默然不语,手摸上自己精致的小脸,看向程昼,问,“我漂亮吗?你喜欢吗?”

    “……”

    “为什么要抛下我呢?”师迩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水蒙蒙的一片了。

    程昼立马明白过来,这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摸摸鼻子绕开了话题,“听闻您已经有七年没有回应人们的许愿了,为什么会救我?”

    师迩被程昼突然的问句拉回了眼前,倦怠的眨了眨眼,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护山大阵。

    “顺眼。”

    程昼忍不住动了动右臂——上臂那里贯穿的箭伤好的只剩下一点红痕——摸上了自己的脸,同样,腹部破开的足够流血致死的伤口也除了一道浅浅的白凸起之外,毫无异样,促狭的笑道:“诶呀,还真是看在我这张脸的面子上呢。”

    师迩动了动眼珠,纯黑的眼珠中倒影出程昼的侧脸,线条流畅五官协调,依照这近两百年来上阎罗殿许愿的人族来看,这张脸可以说是极其上乘,唔,人族中的俊逸?

    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作为我的人,过人的外表不是当然的吗。你说的京城,什么时候到?”

    程昼掀了掀车帘,外面是抄近路走的山道,秋天的树木比之夏天更加冷翠苍郁,更远处有片枫树林,红黄的叶子很是显眼,正是东方,京城的方向。“快了,不出意外,再有半个月就能到达。不过,这样日夜兼程,您,不要紧吗?”

    这娇小的阎罗君不仅精致的让人忍不住屏气平息,还病弱的非常不好养活,除了昨天吃了点酥酪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不是在吐就是在睡,程昼想起他那娇生惯养的表妹们——大周的公主怕也不至于坐个马车就颠簸的要吐吧?

    师迩皱了皱眉毛,“啰嗦,只管走就是。”

    程昼把车帘放下,路途漫漫无趣,跟被甩冷脸色比起来,沉默不语更让他受不了,“您在着什么急呢?不过是为了早上半日,就从官道绕到这坑洼的山间小道?”

    师迩定定的看着程昼。

    师迩最让人惊艳的就是那双眼睛,瞳仁纯黑,蕴藏着星光般神采飞扬。

    程昼毫不相让的看了回去,这么个赶路法,他也吃不消了。

    “我快要死了。在我死前,我要见一个人。”

    程昼愣住了。

    师迩盯着程昼的脸,精致柔白的手指掐上他的脖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一副我杀不了你的样子?”

    “当然不是,”

    程昼感受到丝绸一样的触感,里面包裹着坚冰,按压在气脉上,引起一阵眩晕。“只是很惊讶,您是在对我说真话吗?为什么。”

    “没必要。”

    师迩嫌弃马车板太硬,又趴回到程昼怀里,腰身更加贴合的伏在程昼胸口,闭上了眼睛,“你太弱了,不会对我构成任何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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