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分卷阅读2

    方鹿鸣开始玩在兴头上,见靳屿仍没有过多的动作,兴致淡了,也就收回了脚,紧接着又睡了过去。

    靳屿从包里拿出纸巾,弯腰往椅面上擦拭起来。他的力度极大,手背上的青筋隆起,擦得专注而又认真,仿佛他看见的是一个人,眼前是一块皮肤,他想将它擦得血肉模糊。

    南方的夏天永远是潮湿与闷热并行,九月是夏天的尾巴,稍微凉爽了些,但空气依然黏腻。白色的瓷砖沾着一层化不开的水汽。

    靳屿凝视着印在瓷砖上模糊的身影许久,那人昨晚熬夜了,没有睡好,发旋周边的一撮头发不安分地翘了起来。

    他看了好半天,才无声地开口,方,鹿,鸣。

    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第二章

    四中除了老师资历相对的不够高之外,与一中没什么区别。唯二的不同点就是学校里有许多野猫。

    靳屿不喜欢猫,尤其是他爸新家庭里养的一只猫,皮毛油光水滑,脸高贵地昂着,尾巴也翘得老高,似乎是种变相的耀武扬威。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但时间终归会流逝,周五最后一节课下,大家都兴奋地整好书包回家。

    靳屿的最新住处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特地给他找的,离学校很近,房间大而明亮,还雇了个阿姨每星期来打扫一趟。

    他在文具店买了几支中性笔,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折进一道小巷里。

    他看到了方鹿鸣,如同刚打完一场胜仗般骄傲的眼神,被围在角落里的男生眼角、嘴角都泛着青紫,低声下气、跪地求饶,方鹿鸣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是戏谑地开口:“叫几声爸爸听。”

    男生忙不迭地喊他“爸爸”。

    一阵哄笑声过后,靳屿看着那个男生连滚带爬地从人堆里出来,齿关紧咬,下颌骨至下巴的弧度绷得笔直。

    他的眼中掩盖不住恨意。

    待那个男生走远后,方鹿鸣打了个哈欠,从钱包里取出厚厚一沓钞票,随意地往空中一扬,一群人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弯腰抢地上的纸币,遂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向方鹿鸣忙不迭地说声谢谢,最后一哄而散。

    他们忙着数手中赚来的钞票,自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靳屿。隔着破败的水泥墙,他看见方鹿鸣脸上任性嚣张的表情逐渐退去,大概是有些热了,他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拿它来扇了会儿风。这时,他的裤袋里滑落一张遍布划痕的照片,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地伸手往地上一摸,才没有让它掉在一滩水洼里。

    他如获至宝地捏着这张照片,手上的力度很大,骨节跟青筋都凸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似乎是哭了。

    ※※※

    靳屿回到他现在的家里,屋内空无一人,外面的光线被窗帘所遮蔽,一片黑暗。

    开了灯,房间瞬间明亮起来。他并没有四处瞧瞧看看,他的新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而是径直来到冰箱前,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蔬菜与瓜果,西瓜被除了皮,切成一片片放在瓷盘里,看上去像刚切好的。

    电饭煲的饭早已煮熟,切换成了保温状态,里面还热着两三道卖相不错的小炒。

    他将它们一一取出放到了餐桌上,随后就着米饭吃了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吃完饭后,将碗筷放入洗碗槽中洗了起来。厨房的光线有些黯淡,他将面前的帘布拉往两边,窗外水汽朦胧,高大的建筑物隐没其中,犹如一座座通透的城堡。

    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传来:“鹿鸣哥哥,真是谢谢你呀,要不是你送我到这里,我就要淋成落汤鸡啦。”

    “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我偷偷溜出来的。”

    他觉得两人的声音都有些熟悉,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

    竟是方鹿鸣。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雨中,身型实在瘦削,白衬衫穿在他的身上,被雨水沾湿而变得透明,隐隐可见肋骨。

    与此同时,伞檐微微抬起,他这才看见他的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开口:“真是怕你了,待会儿哥哥给你去买冰激凌。”

    靳屿将视线转移到身高仍在他腰际处的小姑娘身上,怔住。

    靳嬗。

    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待他回过神后,窗外二人已经消失在雨中,随后而来的便是一阵敲门声。

    他放下了手中的碗,转身前去开门。

    迎接他的是朝他扑来的一个熊抱,他将靳嬗搂着,小姑娘很高兴,往他脸上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下才罢休。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方鹿鸣,后者手中的伞还沾着不少雨珠,顺着重心朝伞尖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圈水渍。

    他本挂在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

    两人对望很久,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靳屿率先开口:“把我妹妹送回家,谢谢你。”寻常人若是这么说话,或许还很中听,可是他便不一样了,声音毫无起伏波动,像是一个冷血动物那样没有任何情感在内。

    方鹿鸣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没有说话。

    靳屿没有假惺惺地继续好言让他进屋之类的话语,单单说了声“再见”,便一手抱着靳嬗,一手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

    门发出“砰”的响声,吓得靳嬗缩了缩肩膀。她很害怕看到靳屿面无表情的脸,虽然他一直如此,但是像现在这样,眉头微皱,就表示他生气了。

    “说了多少次了,别跟陌生人说话。”他淡淡开口。

    靳嬗委屈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袖角,说:“他不是……而且他还帮我挡雨,并且带我来你这里。”

    靳屿没有接着回答她的话,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两人对视了许久,靳嬗迫于压力地垂下脑袋:“我错了,哥哥不要生气。”她撒娇似的捏了捏他的手指。

    “我没有。”靳屿不着痕迹地将手指从她手里抽出,紧接着道,“还没吃饭?”

    靳嬗点点头。

    他走到冰箱处,从里面拿出一瓶雪菜与一罐呛蟹,很快地煮了一碗雪菜笋丝汤。电饭煲里还有一些冷掉的剩饭,他盛上一小碗,用微波炉热了半分钟。

    靳嬗不挑食,尽管餐桌上菜色吝啬,她依旧吃得津津有味。他在一旁做了会儿英语试卷,写完最后一篇阅读理解,他开口:“等下送你到阿姨那里。”

    靳嬗的手一顿,闷闷地说了声“哦”。

    小孩子的心思很敏感,但他们又很单纯,什么都显露在脸上。

    靳屿看到她眼睛红红的,问:“不开心了?”

    靳嬗赌气似的吞下很大一口米饭,用力地点头。

    “为什么?”

    她扭过头看着他,说:“哥哥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他答。

    “总是这样……哥哥总是这样,”靳嬗很委屈,“无论什么事情,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来不生气,从来不笑,从来都口是心非,从来都把话压在心底。”

    靳屿摸了摸她的头:“排比用得不错。”

    靳嬗气得跺了下脚。

    “刚刚那个哥哥也是,他的半边肩膀被雨打湿了,”她忧心忡忡地垂下眼睛,“万一感冒了该怎么办呀”

    靳屿敲了下她的脑袋瓜:“自己都管不好,还有功夫管别人。”

    “可是”

    “行了,已经很晚了,”他将挂在沙发上的外套拿下来,给斳嬗披上,随后用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

    司机来得很准时,看着是十分热情和善的一个人,实际上也是如此,一路上说的话大概比这趟车程还长。靳屿不喜欢说话,更不愿跟陌生人有过多的交集,因此都是这个司机在不断地自言自语,而他也并不觉得尴尬,就这么自顾自乐呵呵地说了下去。

    靳家早已闹翻了天。

    靳屿他们到了之后,看到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一个身材姣好、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正在跟一个警察交谈,后者认真地做着笔录。斳嬗似乎也似乎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怯怯地上前喊了声:“妈妈。”

    那个女人骤地转过头,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紧绷细腻,一眼看不出年龄,俨然是保养得极佳。她本来看到斳嬗惊喜的一张脸,再用余光瞥见一旁的靳屿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下一刻,她化作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礼貌而又温和地向那些警察鞠躬道歉,而他们原来也没有过多的不耐烦,见小孩儿平安回来,也就放了心,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这里。

    待他们逐渐走了以后,她仍是维持着嘴角的微笑,冲斳嬗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斳嬗摇摆不定,犹犹豫豫地看了眼靳屿,随后朝女人走了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过后,一个手印留在了斳嬗的一边脸上,她含着一泡泪水看着她的妈妈。

    “我找了你这么长时间,都把警察叫来了,你却跑到了那人家里?”她似乎是有些魔怔了,双手搭在斳嬗的肩上,用力地摇着,“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你出生是我用来耀武扬威的,用来恶心杨心桦的,而不是站在跟我敌对的阵营上!你懂么?!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啊!”

    傅妍的精神病近一年又严重了不少。他走过去,将斳嬗拉了出来,护在他的身后,提醒她:“这是你女儿。”

    她的声音愈发尖刺:“就因为是我的女儿,我爱怎么着怎么着,跟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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