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分卷阅读3

    躲在他身后的斳嬗立马哭了起来。

    听到女儿的哭声,傅妍的神志略微清明了些,幽幽地转过身去。急匆匆赶来的护士和保镖脸上写满了焦灼,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悄悄往她的手臂上打了一支镇定剂,待她昏迷后,将她带进了后车座。

    车子渐行渐远,留下的尾气也开始消弭。

    “哥哥,你先回家吧。”斳嬗声音很轻,夹杂着几分哭腔。

    靳屿没有回答,而是拉住她的手走了过去。

    走至客厅,一只黄猫立刻迈着小短腿出来迎接,然而它走得很慢,大概是身上都是一圈脂肪,像只毛茸茸的球那样,胖得走不动了。

    好不容易蜗牛似的走到了靳屿跟前,就被他一脚踢开。他脚上的力度用得很轻,但这只猫太胖了,或者说是在“碰瓷”,往光滑的地板上翻了个身,翻着肚皮,垂着四只爪子,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在求安慰。

    斳嬗愤愤不平地看了她哥哥一眼,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过程有些吃力。

    张姨率先迎了过来,她见到靳屿回来高兴极了,和颜悦色地唤了他一声“少爷”,然后就上了楼,应该是去整理靳屿的房间。她的父亲在民国时就开始当起靳家的管家,大概是自小受到她父亲的耳濡目染,这一声声“少爷”、“老爷”跟“夫人”,她到现在也改不了口。

    出来的时候,她的面色惴惴,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

    靳屿自然察觉到了,他并没有问,而是绕过她,上了楼,开门之前还听到张姨开口制止他:“少爷,你先别进”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房间很暗,只开了两盏床头柜上的台灯,一个少年坐在床上,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他的手上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正在专注地擦头发。毛巾很长很大,他的动作一起一伏,时不时露出细长的脖颈与白皙的后背。大概是因为房间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他的腿上盖了条薄毯,却遮挡不住脚踝。他的脚踝很细很白,脚丫不安分地晃晃悠悠,在灯光的衬托下跟块嫩豆腐似的。

    这时,他似乎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转过了头。他的脸比他身体更好看,两颊还有点红红的。他定神看着门口的人,眼睛登时睁得圆圆的,跟斳嬗现在手里抱的那只猫那样。

    第三章

    “操,你、你来这里干嘛?”他先是中气十足地说了句脏话,后面一句话磕磕绊绊地说出来又显得底气不足。话刚说完,他还悻悻地打了个喷嚏。

    靳屿的视线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逡巡,但他的目光太平静,看不出任何一丝戏谑,良久开口:“这是我房间。”

    方鹿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揣测这句话的正确性。

    靳屿转过头看向杵在门外的张姨,后者这才有功夫解释起来。

    原来靳家与方家是三代世交,方鹿鸣从小就经常来这里串门,只不过当时杨心桦跟靳成山正在闹离婚,她未雨绸缪,早早带着靳屿搬离靳宅,开始找律师谈判二人的财产分割与领养权,导致他们之前从未有过交集。

    解释过后,靳屿也明了了方鹿鸣这会儿又在跟他的父母闹脾气,所以打算在靳宅住上几天,而靳屿也就过年时候会回来一趟,两人就这么刚巧错过了。

    “房间这么多,再安排一个吧。”靳屿撂下这句后,就径直朝方鹿鸣走了过去,留下一脸愣怔的张姨。

    方鹿鸣只觉得他面前落下了很大一片阴影,挡住了从床头传来的光线。

    靳屿皱眉看着他在床上留下的水渍,开口:“两个选择。”

    他那头黄色的头发被毛巾遮挡,唯独一张脸露出来,看上去才正常一些,像是意料到靳屿的回答那样,说:“那你走吧,这床已经被我睡过好几天了”

    “你走,或者滚,”方鹿鸣恶作剧似的话语登时被他打断,“随意。”

    前者怒目圆睁,光着脚丫自床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身上盖着的被子松松垮垮地滑了下来,露出白得晃眼的身体。下一瞬他觉得有些赧然,想拿起薄被遮挡一下,但是又想到他们两人都是男人,他身上有的他也有,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像拿了烫手山芋般将被子丢开。

    “你他妈凭什么这么赶人?我都在这房间睡了好长时间了,被子都跟我产生感情了!”

    “别以为这是你的家,我就会给你点面子,在学校还不是照样被我揍!”

    靳屿将他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看智障似的乜了他一眼,不再与他作任何的口舌之争,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抽出被他踩在脚下的棉被。他受惯性驱使重重地摔倒在床,还没来得及发火,靳屿便拿被子里三圈外三圈地将他裹成了一只蚕蛹,然后一把扛起走了几步,将他丢到了门口。

    门毫不留情地关上,方鹿鸣挣扎了好半天才从里面钻出来,气喘吁吁地说:“你他妈,明天给老子等着!”还气不过地将被子甩在了门上,然而被褥太软了,实在发不出什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声音,于是他又朝门啪啪啪地踩了好几脚。

    ※※※

    第二天,不到六点靳屿便醒了,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睡意。

    下楼的时候,那只猫便兴奋地趴在他的鞋背上,拱成一个球,似乎想缠着他不松爪。靳屿低下头,无视它可怜巴巴的眼神,轻轻踢动了下。它登时四脚朝天歪倒在一旁,却仍不死心,因此在靳屿从楼梯口至餐桌这一短短的路程上,它不断地尝试扑上去,最后干脆一肚皮贴上地板、两只爪子拽着他的脚踝蹭了一地的灰尘。

    斳嬗已经坐在椅子上吃着早饭,她先是跟靳屿说了声“早安”,随后便留意到他的脚下,有些吃醋道:“铁蛋跟你只见了几次面,为什么就喜欢粘着你!”

    靳屿留意到了这只猫的名字,拿面包的手顿了下:“铁蛋?谁给它起的?”

    斳嬗朝楼上努努嘴:“就是那个鹿鸣哥哥呀。另外铁蛋除了你,也很喜欢他的,”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愤愤不平道:“明明是我跟它相处的时间最长,它却还总不跟我玩,我在这个家里很无聊啊。”

    靳屿斜睨了她一眼,轻斥:“不要叹气。”

    她闷闷地“哦”了声,又开始低头啃起手上最后一块油条。吃完后,她朝靳屿告了别,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钻进了车子里。

    在斳嬗走了不久以后,方鹿鸣又噔噔噔地下了楼。他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眼睛半睁半阖,嘴角耷拉下来喃喃自语着什么,头发还没梳,横七竖八地肆意翘着,犹如一夜台风暴雨过后的草原。

    铁蛋察觉到了动静,“嗖”地从靳屿脚边离开。它的身姿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灵活,活蹦乱跳地跑到方鹿鸣面前,后者动作十分娴熟地猫腰将它抱在了怀里,但眼睛仍旧眯成了一道缝,哼哼哧哧地坐到了靳屿的对面。

    过了半分钟,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原本惺忪的双眼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就在他面前的靳屿。

    靳屿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牛奶,不用余光也能想象到方鹿鸣震惊到宛若白痴的表情。

    过了好久,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现实,强迫自己低下头,开始吃起荷包蛋。

    他吃荷包蛋的方式跟寻常人不大一样,先是用叉子将蛋皮戳破,让里面的流黄都流出来,然后再将炸得最酥的蛋白边一圈一圈地撕下来,蘸着蛋黄吃。

    窝在他腿上的铁蛋闻到了香味,撒娇似的“喵”了一声。方鹿鸣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捏捏耳朵,将弄得碎碎的荷包蛋喂进它的嘴里。蛋方才才煎好,表面还是脆脆的,它大口大口嚼着,吃得嘎嘣儿作响。

    两人同时吃好早饭,走的时候方鹿鸣凑近了靳屿,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今天你等着”,随后故意往他身上重重一撞,快他一步进了后车座。

    靳屿慢悠悠地跟他上去,坐到了他的旁边。

    ※※※

    到校后,方鹿鸣一打开车门,便飞快地跑进了学校。司机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匪夷所思,平常快迟到踩点也不见得他跑得这么快呀。

    结果司机千思百想没想出来的结论被靳屿知道了,他走进教室,就看到自己课桌情况“惨烈”地倒在地上,抽屉里的课本作业本等全部散了一地。

    班上同学原本就议论纷纷,一看到他到了,便都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有些夹杂着同情,有些则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

    罪魁祸首反而优哉游哉许多,一双长腿架在课桌上,低头玩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个不停,嘴上还哼着小曲。

    靳屿缓缓走了过去,安静地看着他,眼珠极黑,几乎与瞳仁融为一色,辨不出任何情绪。他仍是面无表情,似乎是喜怒哀乐的绝缘体。

    片刻后,他弯下腰,开始捡起课本。

    旁边有人嗤了声,说:“怂得这么快还拽什么拽啊。”尽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全班实在太安静了,静得连电风扇吹动书页的沙沙声都能听到。

    他自然听到了这句笑骂,但手上的动作未停,坐在他附近的几个女生看不下去了,一块儿将他的课桌弄正,再蹲下身帮他捡起书本。

    这种事情,有了一次,便会有两次、十次、百次、上万次、无数次,就像一豆火苗,在没有外力的阻挡之下,便会恣意肆虐、迅速扩散,最后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第四章

    许是因为靳屿有意无意的纵容,方鹿鸣最近几天的行径愈发放肆猖狂了。

    上英语课时,靳屿将课本翻开来,发现除了前面几页还算干净之外,后面一沓纸张全被墨水浸染而变得污黑一片。他意识到什么,又将其余几本书翻开来,无一幸免。

    他看向坐在旁边玩游戏玩得起劲的方鹿鸣,后者像是毫无察觉,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可是嘴角逐渐挑起的笑意已经暴露了他,如同一场无声的挑衅。

    放学后,靳屿因为要值日,所以比其他同学都晚些离开。好不容易弄完了一切,他整理完课本,将便条撕下来放进他的口袋里——那张便条上留了一串地址,是一家什么都卖的书店。听给他这个地址的人说,自己就是从那里买来了一本物理书。

    然而,他才离开座位没多久,几个扮相流里流气的学生便走进了教室。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方鹿鸣。

    靳屿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镇定道:“你们想干嘛?”

    “废话,”一个黄毛猛吸了口眼,三白眼充斥着轻蔑,“干嘛?干你啊。”

    方鹿鸣特别期待看到靳屿除了这张冰块脸以外的表情,然后让他失望了,后者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波动,缓缓开口:“你们确定要在这里打架?”

    “怎么?老子还怕老师来?!”

    他抬手指向黑板右上角那一处地方,只见那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还幽幽地散着红光。他说:“这可不是叫老师这么简单了,至少我之后可以报警。”

    他的言外之意是叫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大不了双方都鱼死网破。

    那几个混混的气势不过是借着人多而撑起来的,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更加贪生怕死。他们单单在学校为非作歹,让老师头疼与无可奈何罢了,又并非在道上混,讲究什么江湖义气。

    于是很快地,其中一个人就这么“叛变”了:“要不这样,你有种出来,跟我们一起去隔壁那个拖把间。”

    靳屿则说:“你让我跟你们走?万一我逃了怎么办?”

    那人抓头挠腮想了会儿,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因此发动其余几个人朝他走了过去。方鹿鸣看向靳屿,见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目光愈发地深不可测,心下一沉,正要叫那些人停下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靳屿攥紧了书包上的肩带,将它狠狠甩了出去,砸到走到最前面人的脸上,紧接着尚未阖上的书包里散出了好几本书。那人才从面部灼烧般的疼痛中警觉过来,几本书本便旋踵而来,原本迟钝的棱角也因为速度的加快变得尖锐,准确无比地刺中了他身上的几处软肋。

    他趁着旁边一人看得目瞪口呆的间歇,一脚踹向他的胯骨,那人控制不住重心地向前一扑,腹部正巧撞在桌子的边角处,疼得他肌肉都开始抽搐,脸色发白,口腔满是不断上泛的胃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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