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分卷阅读28

    在他出国的第一个月,第一幅画画的是一条住在鱼缸里的金鱼。鱼缸是黑色的线条,水草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就连金鱼也是灰色的。此时它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条死透了的鱼。

    他将这张画翻来覆去地仔细端倪,终究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想找靳屿问个究竟,而后者讳莫如深,避重就轻地说了几句便转移话题。

    他平常就看不穿靳屿的内心世界,这会儿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他盯着聊天界面的“对方正在输入”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回复,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那幅画的四角被他压得平平整整,格外小心地放在抽屉里,可他仍然觉得不放心,打算第二天去买个画框裱在墙上。

    第二个月。

    他又收到了一幅画。画里的玻璃鱼缸出现在一片草地上,旁边是一只好奇地弯下脖子打量鱼缸的小鹿,鹿角、花纹描摹得好生精致。明明周边的景物都是灰色调的,唯独它是彩色的。而水里的金鱼也在看它,嘴角美好地翘起弧度。

    第三个月。

    画里的金鱼似乎为小鹿编织了用水草做的花圈,正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想要戴在小鹿头上。小鹿很不屑一顾地头颅高抬,便连尾巴也翘得高高的、拿屁股对着金鱼。而金鱼的眉毛与嘴角耷拉下来,看起来格外伤心。

    第四个月。

    金鱼目不转睛地注视小鹿在草原上奔跑,它不禁幻想起自己跟小鹿一块儿玩耍嬉闹的画面。然而白日梦的气泡一分为二,另一颗泡泡上画着金鱼在太阳底下蔫成一块烤鱼干的场景。

    第五个月。

    金鱼向往外面的世界,可它必须一直待在装满水的鱼缸里,否则无法生存。这一天,它意外地发现有一朵玫瑰偷偷落在它的头顶。它兴奋得不能自已,围绕那朵花摇摆着尾巴转了一圈又一圈。它想知道是谁送的,可是它只能吐泡泡,不能说话。渐渐地,它发现鱼缸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五彩缤纷的水果糖,有各种各样的花瓣,甚至还有几只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第六个月。

    它很想知道送它这么多礼物的人究竟是谁,小蝌蚪跟它一样,也只会吐泡泡,于是它们每天都在比赛谁吐的泡泡更大。而在鱼缸旁边有棵梧桐树,站在枝桠上的麻雀读懂它的心思,热情地帮助它打听来人。它问太阳,太阳说白天没有身影出现在这附近;于是它又去问月亮,月亮说,天色太黑,我也看不到。因此麻雀对它说完它所谓的情报以后,这天夜里它难得地失眠。而它心底突然有个想法,便是闭眼假寐。它静悄悄地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随后它感受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盖在它的身上。它悄悄掀开一只眼的眼皮,便看到两个鹿角消隐于树林中。

    第七个月。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就连鱼缸里的水也结了面薄冰。它以为自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个冬天,结果未能如愿以偿——幸亏有小鹿送给它的一条小被子,它才得以跟几只小蝌蚪整夜裹得跟蚕蛹似的昏睡过去。小鹿冬天很少出门,但也会偶尔出来一两次,每当它出现在金鱼面前时,后者总会在水中游得“上蹿下跳”,几欲蹦出水面。而小鹿依然拿鼻子看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每次金鱼在他走以后,都会吐一个泡泡。一个心形的泡泡,这是他最得意的拿手活。

    第八个月。

    金鱼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被窝去觅食,不过现在是冬天,一些食物大抵已经冻死,不大新鲜,因此他饥肠辘辘地跟几条蝌蚪守护着这个小小的被窝。就在这个时候,水中突然下起红薯雨。它赶紧游出去衔住一块吞入腹中,红薯甜丝丝的,还裹着透明的糖浆。等它吃饱后,想去看来人究竟是谁时,却看见两个鹿角镀着银色的月光,离它愈来愈远。它的心情突然很惆怅。

    第九个月。

    春天姗姗来迟。小蝌蚪已经进化成一只只绿色的青蛙,一边向它道别一边离开鱼缸。于是鱼缸里又只剩下它自己。它每天都集中注意力、强打起精神等待小鹿的身影,可是它再也没有出现。它很难过,心想着小鹿所处的世界这么大,身边定是拥有无数的朋友;而它仅在一个逼仄的鱼缸中,过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它就会把自己忘记。他带着这个如同噩梦般的想法哭了一天一夜,然而谁也察觉不到它在水中哭泣,发现的也只可能是水平面涨高了一点点而已。它哭得无声无息,也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再次睁开比金鱼眼更肿一圈的鸡蛋眼时,它发现小鹿一身伤痕累累地躺在草地上。

    第十个月。

    它紧张得不知所措,只能一个劲地在水中游来游去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可是它实在太过渺小,并没有人发现它。它忧心忡忡地看着小鹿不断往外冒血的右腿,就像是要把那些灰色的草都染透成红色那样,看起来格外扎眼。它心中突然生起一个想法。

    第十一个月。

    金鱼吐出一个泡泡,用鱼鳍戳了戳,泡泡很有弹性地扭动身子,但并没有因此破裂。它深呼出一口气钻了进去,随后蹦出水面。水花像烟火那样炸开,有一滴水珠落在小鹿的眼皮上,它看见它皱了下眉头。那颗气泡带着金鱼往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来到小鹿面前,它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它清理起伤口,等它清理完毕以后,又带着皮球般的气泡“咻”地一声弹回鱼缸里。一来二去这么多回,小鹿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而在金鱼惯例包扎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气泡在这一刻突然破了。

    第十二个月。

    阳光普照大地,在六月更是来势汹汹。它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子,发觉是在做“无用功”之后,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水分被一点一点地蒸发殆尽。就在它当真以为自己会变成烤鱼干的时候,它的身子被人轻轻托起,重新将它放回鱼缸当中。金鱼重新获得水的滋润,登时死灰复燃起来。它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已经痊愈的小鹿,而它的鹿角上戴着一个枯萎的水草花圈。然后小鹿微微低下头,金鱼也朝他的方向游了过去。于是它们隔着一道玻璃亲在一起,这时,画面中原本灰的、白的、黑的色调顷刻变成了明艳的彩色。也不知过了多久,背景已从烈日炎炎的白天已经变成星罗棋布的黑夜,那轮淡黄的月亮下浮现出一串英文——i love u to the moon and back(注)

    ※※※

    方鹿鸣回来时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他想悄悄给靳屿一个惊喜。

    等他动作极轻地开门进来之后,穿过玄关,走到餐厅时微微一愣——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变化,狗剩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觉,餐桌面对面有两把座椅,桌上仍然摆放两副餐具。

    这时,他听到一阵渐近的脚步声,下一刻声音蓦地停住。他侧目而望,就见到靳屿手中端着一盘菜,脸上并无半分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来了,那就吃饭吧。”

    等到靳屿把菜放在桌上、坐下的霎那,方鹿鸣心中的冲动已经超越脑海里的理智,扔下他手中的行李箱,一个箭步地来到他的面前,坐在他的腿上,说:“你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呀?”

    靳屿正要开口说什么,刚说完一个“我”字,方鹿鸣突然低下头堵住他的嘴唇,毫无技巧可言地啃咬着他的唇瓣。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身处于一团柔软的棉花上,抛开一切顾忌与郁结,只依照自己的本能做事。

    两片嘴唇一时之间交缠得密不可分,生涩的舌尖撬开齿缝,吮吸他嘴里的汁液。而靳屿仍旧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墨黑的眼中尽是他放大的面孔。

    他单方面地吻了靳屿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地离开,而他的嘴唇仍旧离他极近,几乎贴着他的面颊游离至他的耳畔,轻声道:“你不知道,但是你一直在等我。”

    浮游子的话:

    出自山姆·麦克布雷尼的《猜猜我有多爱你》。中文译为: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回到你身边。

    第四十章

    靳屿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眸色比之前加深了几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双眼一直注视着方鹿鸣,就好像在晦暗的夜晚猝然燃起的一星火光,拥有燎原之势,顷刻便能将他烧毁作枯骨。

    他等待半天,见靳屿依旧没有回应,索性再厚着脸皮直起上身,将嘴唇再次覆盖在他的唇上。

    下一刻,他只觉得身子向后仰倒,脊背还没来得及撞在桌上,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牢牢托住。靳屿反客为主,灼热的嘴唇似要在他身上打上烙印,两唇相贴时几乎要擦出火花。他一点一点引导着方鹿鸣张开嘴巴,攻城略地似的攫取他的神识与意识,而舌尖像是带电般舔过他的齿缝、黏膜与口腔上壁。

    这时靳屿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揪住他一颗**缓慢搓动着。他登时敏感得哼出声来,而这声呻吟很快淹没在唇齿交缠的水声中。

    “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呀?”他边喘息边问。

    靳屿之后说了什么,方鹿鸣并没有听清。他们二人的下身都已然勃起,双双摩擦着对方。方鹿鸣眨动了下湿润的眼睛,侧头看向靳屿,突然笑了一声,随后他的嘴唇滑过他的喉结,咬住他外套上的拉链,“滋啦”一声将他的上衣褪去。

    靳屿垂头看着他,视线骤地变得幽深,双手突然托在他的膝盖窝上,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方鹿鸣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而双腿夹在他的腰际。

    衣服脱了一路,到达床上时他们已是**相见。方鹿鸣灵活地将靳屿压在身下,嘴唇一路向下至他的胯间。他握住那根偾张的性器,舔动了下本就红润饱满的嘴唇,双唇顿时捎上一层**的水光。

    他张开嘴,舌尖小心翼翼地绕着铃口舔动一圈。顿时,他感受到**在他手中弹跳了一下,更是兴奋。他微低下身,带着性器抵在他的**上,开始缓缓研磨起来。

    紫黑的性器衬着粉嫩的**,鲜明的对比之下就好像乳首会被磨破皮似的,几番戳弄后,他的**已经红肿起来。

    他还想跃跃欲试其他姿势,便被靳屿强迫性地背过身去。此时他的屁股高高撅起,后背的脊柱沟深得如同一条水渠,好像当真有水自他的后颈滑落下来,他感受到自己的后穴已经湿润起来。

    他的手指颤抖地刺入后穴中,缓慢地扩张起来。背后的目光格外具有存在感,好像能将他的身体灼穿。红晕顺着耳根蔓延至他身体的每一寸地方,他觉得已经扩张得差不多,便将臀肉各自掰向一边,红着脸转过头来,吞吐道:“可、可以进来了。”

    蓦地他感觉到床沉了一下,一个比手指粗壮好几倍的性器长驱直入,准确无比地寻找到他的敏感点,时缓时快地**弄起来,颠得他的臀肉也跟着颤了又颤。

    靳屿一边揉他的臀瓣,一边将手掌覆盖在他的**上,大面积地搓磨起来,唯独不肯碰他已经射过一次、又颤巍挺立的**。而他被前列腺研磨的快感插得心旌摇荡,不知羞耻的心底话早已从他嘴里冒出。很快地,他被靳屿插射。

    而靳屿却将他腿间的精液统统抹在他的脸上、**上,随后他将方鹿鸣转过来,把他的双腿压在他的肩上,又是亲又是舔地吻着他的脸颊。他亲得极为用力,就好像要将他剥皮拆骨地吞入腹中。

    一场迟到一年的鱼水之欢在折腾到半夜之后终于宣告结束,他们浸泡在盛放温水的浴缸中,靳屿一边吻着他,一边将手指没入穴口、将他体内的精液导出。

    方鹿鸣突然夹住他的手指,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

    靳屿的眼睛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但在暖光的映照下竟倾注几分平日没有的温柔。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笃定而掷地有声,道:“因为我。”

    ※※※

    冬天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冷,他们难得聚在一块,纷纷提议要来靳屿家里烧烤。

    靳嬗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家,身后还多了一个莽撞懵懂的小跟班,这会儿厚着脸皮硬要跟过来与她一起来玩。

    “嬗嬗嬗嬗,别不理我嘛,你看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你就理我一下下,可怜一下我呀。”小跟班跟在她后面,委屈得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靳嬗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瓜,愤愤道:“知道这些人都不认识还要硬跟过来,你能再要点脸吗?”

    小跟班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谄媚道:“嘿嘿,我不要脸,我不要脸。但是,”他旋即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接着道,“你看就你一个小姑娘,其他人都是大老爷们。我虽然不能帮得上忙,但至少可以保护你嘛。”

    靳嬗听完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后,眼神从不耐烦转而变得玩味起来,扭头看了几对正在搬家伙、忙东忙西的身影,挑眉一笑,道:“我看,你还是先保护一下自己吧。”

    她说得意味深长,随后留给小跟班一个叫人思考的背影。

    程居南惯例挂着虚伪的笑容,跟潘乔一块儿过来的时候,潘乔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率先把这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了个遍,最后才开始自我介绍起来,还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潘乔是他的爱人。

    “靠!”潘乔都还没来得及说“靠”,便有人先他一步叫出声来。而大家都没有理会这个叫声究竟是谁发出来的,习以为常地“嗯嗯哦哦”了几声,继续忙他们手中的活。

    小跟班扭过头,轻声问靳嬗:“为什么他们这么……淡定啊!”他的声音虽轻,但语气近乎发狂。

    靳嬗慢悠悠地喝了口果汁,说:“习惯就好。”

    方鹿鸣眼尖地发现沈晴方与韩凊的关系似乎不大和谐,韩凊一直在单方面地与沈晴方说话,而后者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趁着韩凊离开一会儿的功夫,走到沈晴方的身边问到:“怎么了,心情不好?”

    沈晴方垂下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方鹿鸣怔住,用手指指自己:“你说我吗?”

    沈晴方抬头看向他,顿时笑了起来。他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只不过此时的笑容多了分寂寥。他呼出一口白气,双眼顷刻隔在雾蒙蒙的障影之下,显得有些淡漠疏离。

    “对啊,”他的笑容渐渐化作一丝苦笑,抬眼望向并没有星星、月亮的夜空,说,“我还没告诉过你吧,高中时期关于我是同性恋的‘谣言’,其实是因为我爸而起。”

    “我妈生完我以后,以为能够自此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我爸突然不见了。后来有传闻说,我爸跟别人私奔了。她知道肯定有‘小三’作祟,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三’居然是个男人。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事情,我爸原来想瞒她一辈子,可这个性向他无论如何也改不了,总会忍不住去外面偷腥。”

    “当时那个年代要是闹离婚,肯定少不了被邻里在背后腹诽嘲笑,但我妈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宁愿独自一人养孩子,也不要跟一个有污点的男人度过余生。”

    “她以为……她以为能把我养成‘正常人’,可我还是辜负了她的期望,成为跟他一样的人。”

    “不一样啊。”

    沈晴方看向他,后者目光清亮,开口:“至少你没有开始一场错误的婚姻,也没有去当第三者介入别人的婚姻。你并没有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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