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之皇庭》分卷阅读33

    皇帝进去就见到皇后坐在桌边,消瘦的身体佝偻着,木然的盯着地面上瓷器的碎片,屋里一片昏暗,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空气中不知点过什么香,有些刺鼻隐约中又有淡淡的腥甜。

    听得动静,皇后幽幽的抬头,见皇帝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你受伤了!朕给你叫太医!”皇帝见到她手上被什么东西割开了深深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染红了袖口。

    “皇上!”皇后忽然站起来,蓦地跪在他前头说:“您别走!”

    她眼睛红肿的厉害,布满了血丝,头发散乱在肩上,脸上青白晦暗,显得憔悴不堪。皇帝有些不忍,轻声道:“朕让迎春为你请个太医看看,不走!”

    “臣妾不需要太医!”皇后摇头,拉住他的衣角道:“皇上,臣妾只希望您说辰明宫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臣妾的幻觉,那龙床上的人不是六爷!”

    皇帝神情复杂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叹气道“朕希望你忘了这些事情。你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吧!”

    皇后凄然的大笑,眼泪随之而落,她摇头说:“皇上意思就是默认了?还要臣妾将寝殿中看到的那一幕都忘记?皇上!那是您的亲弟弟!先皇的第六子!您和他!您竟然和他那样污秽的事情……”皇后捂住脸说:“那样肮脏秽乱的事情,皇上竟然也做了,还是在辰明宫皇上,臣妾越来越不懂您了”

    她嘤嘤的抽泣,在幽黯昏沉的室内让人觉得压抑,皇帝在那一瞬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面对结发妻子的质问,又唐突的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私密骤然暴露在空气下,他第一次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无奈。

    “如果可能,朕并不想你知道这件事情,让你觉得不堪也是朕的错。皇后,这是朕的错,抱歉!”他俯身将手掌放在皇后瘦弱的肩头,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可是,臣妾还是知道了,皇上您要怎么办?”皇后抹去眼角的余泪,抬起头问道。

    皇帝怔了怔,随即说:“如今江中王随时有谋反的可能,这件事情让朕以后处理。”

    “皇上!臣妾即使是深宫妇孺也知道六爷和江中王的关系从来最好,您这样养虎为患岂不是可笑至极?”皇后拉住皇帝的衣角厉声说道。

    “六弟和江中王连皇后也这样觉得吗?”皇帝怅然低语道。

    “臣妾听说。先皇还在时候,六爷还是太子那时候,江中王时常流连于长乐宫……”

    “够了!”皇帝忽然僵直身体,厌烦道:“皇后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六弟的事情,请皇后不要再问了!”

    “您不许臣妾过问,是因为您根本不想面对这件事情!难道您还要将他匿藏在寝殿内吗?现在宫里已经有了流言,很快就会人尽皆知,您可以堵住臣妾的嘴,可以封住宫人的口,可外头的人呢?那些朝廷的大臣们若是知道会怎样议论?在这个紧要关头若在出这样的岔子,您要他们怎么信任您?”

    皇后一连串的话让皇帝无言以对,他闷不着声的望着窗外许久,咬牙道:“你的话我都懂,可是唯有他,朕不想放弃他。只有他朕恪守陈规许久,一直严于律己,只有这个人朕不能放弃”他呢喃反复,即像是说给皇后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只是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满是荆棘的魔咒,从上至下将皇后的身体紧紧箍住,让她整个人如同被生生搅碎了一般,支离破碎。

    “臣妾不能同意!不但是臣妾!这后宫里的女人!这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没有人会愿意!皇上!您一意孤行是和天作对!会遭天谴的!”她神经质一般大笑大哭,悲悯天地,手上的伤口又迸裂开,血和泪混在一起,滴在脸上、身上,看起来狰狞可怖。

    “朕知道!朕在留下他的那一天就知道总有一日会因为他而付出代价。但即便如此,朕还是做了,因为朕放不下他!朕爱他!一切后果朕一个人承担!”皇帝狠狠闭眼,皇后的愤怒和悲伤刺痛着他。所有的道理他何尝不知,可是他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总是不能自已。尽享天下后,若还不能凭心所欲的爱自己所爱的人,岂不成了更可笑的事情?

    皇后戚戚然,忽然好似又记起什么,蓦地收住眼泪,嘴角弯开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对皇帝说:“皇上想痛痛快快的爱一次,臣妾无话可说。可天底下的美事都讲两情相悦。臣妾若没有眼花,六爷手脚上可是绑着手铐脚链的!他对您可是您对他一样的真心实意?”

    皇帝猛然睁开眼睛,对着皇后森然的笑容,胸口的憋着的怒意已经到了极限。他努力压抑住情绪,紧握的双拳骨节咯吱作响,可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疲倦的摇头,转身就打算离开皇后的寝殿。

    “皇上!”当他走到门口时,皇后却突然大叫一声:“您口口声声说爱,您是否忘记了,臣妾才是您的妻子,也是一如既往的怀着同样的感情对您的?”

    皇帝始终背对着她,一句话没有说,只是离开的背影显得仓惶,仿佛逃一般的离开了长信宫,只留下皇后孤零零的跪在那里,良久。

    作者有话说:最近得了重感冒,更得慢了,抱歉,争取过年更完,给大家吃肉!

    ☆、隔墙耳(情节)

    老天爷仿佛应验了一般,第二日,天还未亮,连番的急报就送了进来。

    “北疆发来的千里加急!北狄人破了关,瀛洲告急!”

    “淮州府急报!江中王率江宁水军昨夜自水路突袭,淮州告急!”

    急报一来,便如投入滚热油锅中的一晚凉水,瞬间炸开。

    如果说江中王的谋反尚在预计之中,北狄人的突然进犯才是平地惊雷。一时间整个朝野震动,宣德殿可谓闹翻了天。皇帝一连数日都浸在宣德殿和御书房两处,忙于不断监听前方的战事汇报和商议对策中。就连整个后宫也染上一层浓浓的阴云。

    杨连华自翠芙宫走水那日起便挪到了辰明宫后一间偏房内,虽是去了手脚的束缚,可行依旧还是被关着禁闭,除去亲自送膳食和衣物的王全他还未见过旁人。最初,王全不肯向他透露一个字,可禁不住他连番的威逼才勉强说了实情。

    杨连华愕然,脑子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那如今情况如何?皇上怎么办了?”

    王全答道:“冯将军的淮南军已将江宁水军阻击在淮州以南。至于北疆,老奴真的不知道了。”

    “皇上他人呢?”

    “皇上好几天没有进过后宫了,连辰明宫也没有回过。”

    “我要见他!”杨连华沉默半响又如突然惊醒一样说道。

    “这皇上的意思是让您暂住在这里,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过来,您也不能出去。”王全为难道。

    “我不出去,我只是想见他,有些话我想当面说。王全,我必须见他!”

    “殿下,恕奴才直言,皇上这会未必想见您。”王全说这个话底气并不算足,不停的偷瞄着他的神情。

    杨连华在那一瞬间确实脸色黯了些,可依旧坚持道:“我知道他怪我,可我必须见他,至少当面说句致歉的话!”

    “奴才不敢做主。”王全低头道:“奴才会如实替您禀报,现在,您还是安心等待吧!”说罢,匆匆敷衍了两句便退了出去。

    杨连华见求他不得,只得重新做回椅子上,双手抚面,脑子里乱哄哄的如绞着一团乱麻,理不清,也捋不顺。只是混沌中不断有个声音提醒,无论如何都是该去见见皇帝,毕竟促成杨炎疯狂举动的正是他的愚蠢和纵容。

    想到这里,他下了决心,便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屋子。说是辰明殿的偏房,实际不过巴掌大的面积,从头走到尾不过七八步。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矮柜基本就占了大部分地方。他走到门口,使劲推了推,门早被王全从外面锁住,唯一的希望只有东墙上半人宽的窗户而已。

    那窗户虽然上锁,但锁头并不牢固。杨连华使劲捣鼓了几下,竟然真的弄开了。大约是没人想过这屋子是用来关人的,也没人想过,娇滴滴的太子爷会去爬窗户。窗口委实小,要钻过一个女子也是不易,何况他已经是成年男子。所幸接连日子受得折磨让他轻减许多,勉勉强强就这样逃出来了。

    他抬头望望太阳,已经过了午时,按照时间来算,皇帝应该会在御书房。他不敢迟疑,径直朝御书房跑去。

    老天爷这次待他不错,除去几个匆匆路过的宫人,一路上竟是畅通无阻。他凭着幼时的记忆,很快就摸进了御书房的偏殿后门。

    御书房里老远就听见乱哄哄的吵闹不断,似乎是几个人在争论什么,皇帝的声音最为明显,别的还有几个或是苍老或是年轻的声音和议。

    八、九岁时,他躲在幕帘后偷听过父皇和二哥的谈话,最后二人不欢而散,如今过去了八年有余,他又做了同样的事情。哥哥还是主角,父皇已经不在了。

    当值的太监宫女似乎换班,后门处竟无人看守,他趁机猫腰进去,不过几分钟就轻车熟路的摸到了中间的书房。

    书房和偏殿之间只连着两扇厚重的屏风,他缩在角落里,屏心静气,想等里面的人散去。

    说话的人声愈发高昂,他仔细一听竟是自己多日不见的恩师肖望的声音!

    肖望年岁大了,说话难免中气不足,可他似乎很激动,大声道:“老臣不同意!国不能无主坐镇,我大玥良将颇多,何须皇上亲征?”

    皇帝声音显得疲惫许多,他开口道:“厉害关系,朕已经说给肖大人听了。朕不惧四弟,但对那北狄人不可轻敌。他们此次的领将是安雷,朕微时和他打过交道,此人残忍阴险,却也骁勇善战。朕刚去北疆时,年少轻狂并不将那些蛮人放在眼里,轻敌出关,就被当时只是骑兵队长的安雷俘过。他虽不知道朕的身份,朕也折了半条命在他手里,后来被祝将军所救才逃出。再后来,两军在北疆不断摩擦,朕和他交锋过数次,他的斤两和手段,朕再清楚不过。我朝若有半分疆土落在此人手上定后患无穷,百姓遭涂炭。

    肖望沉默半响依旧不安心道:“皇上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您是国君,凡事还是以龙体为重,三思才好!”

    皇帝苦笑道:“且不管这北狄人和四弟之间是否勾结,单他们入关后蠢蠢欲动,不断试探向前的举动就是警示。四弟于朕是家犬,北狄人才是豺狼。国若破家必亡,朕不能做这千古罪人!”

    另有一陌生男音道:“皇上若不嫌弃,草民愿重现带兵去北疆。”

    皇上道:“虽然在朕心目中,你是退敌最好人选。可数月前,镇守北疆是朕的事情,如今朕离开许久也没能安顿好接替的人选才出了这样的岔子,叫人有机可乘。这个篓子,朕自己去补。

    陌生的声音又说:“草民也曾是北疆将领,现在国家有难草民自当鞠躬尽瘁,怎么能叫皇上您亲怔?”

    “朕和安雷也算亲仇旧怨,所以祝将军不要再劝了,朕主意已定。况且,朕有更重要的事情拜托你!”

    肖望又说:“皇上既然已经决定,老臣也不再阻止!老臣从前只以为您是一介武夫,只是借乱上位,可这段时日来看,您足以担当一国之主。皇上放心,老臣会替皇上守住朝政等您凯旋而归。”

    皇上说:“眼下没有外人,有一件事情,朕不得不提早打算,为得是这万分之一的可能。这是朕的手谕,交给肖大人。”

    肖望接过一看,声音明显乱了方寸,他惊愕道:“这皇上您是否多虑了?况且按照规矩,莲贵人即将生产,她若产下皇子才是您的正统”

    “肖大人。”皇帝打断他道:“你我都明白,襁褓里的幼儿怎么可能继承大统?况且,他本就是太子,从小受得也是担任一国之君的教育,并无不妥。”

    “可他不是还被囚在宗府?还背着弑君的罪名?”

    “这件事情另有隐情,真正下手之人是赵邝,而朕利用了这一点嫁祸给他而已……也罢,这事不堪,也是朕的错,朕亏欠他!”

    肖望明显顿住,似乎不能一时消化这个消息,半天才结结巴巴道:“赵邝?赵大人”

    “朕已经指了暗卫将他秘密捉拿。朕不在京中,不能留下后患。祝将军,朕将三万禁军和京城百姓都交给你了!”

    随后,几个人的交谈声渐小,不一会,肖望和祝源都退了出去。

    杨宏文说了好一会话,喉咙里干涸的冒烟,拿了手边早就冷了的茶碗灌了一大口。茶碗浅,盛不了多少水,他嫌不够,便叫:“来人!”

    这一声出口,他心口没来由猛烈一跳,跟着眼皮也开始突突的跳动。他直觉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出来。他屏气静听,竟发觉这空旷的御书房里似乎多了一个人的呼吸,由浅渐深,轻颤不止。

    杨宏文一颗心提到嗓尖,声音是从后面的屏风处传出来。谁会藏在这里?谁又有那么大胆子敢藏在这里偷听?

    是敌是友?

    他顺着气息,无声无息的移步过去。

    靠的越近,呼吸声越明显,他在屏风前站定,绷紧的神经却渐渐松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隔着厚重的屏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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