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之皇庭》分卷阅读34

    作者有话说:

    ☆、两相情(情节)

    杨连华依着屏风,他有些眩晕,从肖望说御驾亲征的那一刻起,他脑子就嗡的一下,空白了许久,后来又依稀听到了赵邝、嫁祸的字眼,早就是如坐针毡浑身难过。即使是房内逐渐安静,各人都退去,他却失去了最初的勇气,只能靠着屏风掬着心口不停的深呼吸。只是,不过数分钟的时间,皇帝低沉的声音骤然在他身后响起,在落针可闻的书房内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枚巨石。

    他吓了一跳,脚下不稳险些就摔了下去,这一下撞上了屏风,咚的一声,已经不言而喻。

    “不、不要过来!”杨连华大叫一声。他捂住心口,心脏跳的几乎要脱出胸膛一般。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形下让哥哥发觉自己偷听,让他羞愧得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自己埋进去。

    听得屏风后的动静,杨宏文蹙眉,刚想转过屏风过去看个究竟,对方却大叫起来。他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停留了一会,还是放下,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全部。”杨连华隔着屏风说。

    杨宏文心中一颤,叹出一口说:“也好,终究是要告诉你事实的。原本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你自己知道也好。”

    杨连华没有接他的话,沉默了片刻,杨宏文听不见他的声音又看不到他的样子,有些不安,又说:“我后日出征,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就不得而知。宫里的一切你都熟悉,明日我会下旨还你清白和自由,长乐宫也为你打扫出来。只是翠芙宫走水,赵素儿不得不暂居在丁兰宫,你若想看望她也不会有人拦你。希望在你孩子出生前,我能胜利归朝。若是万一我先头已有手谕给了肖望,若有万一,他会立刻拥立你上位!杨炎那头你不用担心,我有百分百把握胜他。只是北狄我留了祝源给你,我若败,你务必要调整全国兵力将他们赶出去。”

    “你不要再说了!”杨连华忽然大叫,语气急切而粗鲁的说道:“你是皇帝,应该留在京城,这里才是你的战场。朝中那么多将士,你为何非要自己去?”

    “杨连华你说你听了全部,其中厉害关系我之前也说了,是不是要我再说一次?”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连华失声叫起来,可这句说完他又禁了声音,半天也没有动静。

    “你究竟想说什么?”杨宏文的语气也愈发不善,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整觉,此刻脑仁和针扎似的隐隐作痛,又遇上这个人和他大喊大叫,,脑袋更是嗡嗡作响。

    “所有的路我已经为你铺好了。我知道你怪我,从前是我辱没了你。可发生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我待你是真心实意,可是你若实在觉得恶心,我回銮时,你你就走罢!”

    “你说什么?”相隔屏风,谁也看不到谁的脸,只能凭着对方的语调和气息猜测彼此的想法。杨连华有些吃惊,脱口而出。

    “我说,你想走,我不拦你,也不会逼你再做那些事情。两情相悦,最终还是得靠这个’相’字,我是强硬惯了,只是杨连华,从头至尾你没做错过什么……是我一直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而已,到最后我也不想再伤你。”

    他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忽然那头响起急促的碰撞和脚步声,没过几秒,杨连华清瘦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他有些惊讶,不由得直起腰,定定的望着弟弟。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还有些轻喘。夏日里的闷热让人难免会出些薄汗,他头发湿湿的贴着额角,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慌乱,只是映衬在点漆般的眼眸里倒像是某种灵动的小动物一样。杨连华几步已经跨到他面前,也不等紊乱的呼吸平顺已经迫不及待的说:“你要我走?你现在居然要我走了?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把我毁成这种模样,现在倒是要叫我走了?”

    杨宏文有些惊讶,以为他是发泄长久以来挤压在心里的火气,于是又说:“我以为你是想离开我的。其实那日后,我想了许多,没有阻止赵邝,我做不了一个好儿子。强加罪名又囚禁你,我也成不了一个好哥哥。现在,我至少可以弥补一些因我而起的错误,守住我大玥朝的国土。杨连华,即便你觉得难堪,或是一直恨着我,我都是喜欢着你的,直到现在亦是如此。”

    杨连华一直皱着眉头听他说话,不自觉的咬着发白的下唇,他似乎隐忍许久,脸色发红,刚想开口说话,门外又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人。

    “启禀皇上!”那人匆匆进来,穿着禁军的军服,来不及跪下,已经气喘吁吁道:“吾等率命去捉弄赵邝,只是到了赵府时,只有他的家仆和妻妾在,赵邝已经不见踪影!”

    杨宏文和杨连华面面相觑,杨宏文蓦地转身,威严道:“前几日他抱病在家,朕一直派人监视他,怎么今日会凭空消失?”

    那人道:“属下也不知道,属下已经下令严审他的家眷。”

    “好!”杨宏文道:“你务必要问出个究竟。”

    等人走了,杨宏文看了看弟弟,苦笑道:“是我纵容了他。”

    杨连华说:“父皇药里下毒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

    “他贪污了不少军饷,父皇已经追查到他。他怕东窗事发,所以命他女儿借你的手下了毒。我从前和他有所来往,他准备下手时,我也秘密到了京城。他那时装病让赵素儿回家探望,也正是那次他让赵素儿留宿在我那。我对她并未兴趣,只是因为她是你妻子,我才”说到这里他撇了眼弟弟低垂的眼帘,似乎瞧不出喜怒,只能又说:“再后来,你也知道了。虽然非我指使,但我也是知晓的,又默许了,这便和是我做的并无多少区别了。”

    杨连华一直目无表情的听着,语气颇为冷淡道:“你说的对!并无区别。”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没有在出声。杨宏文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又说:“我是一直怨恨着父皇,恨他偏颇不公,可也是这点才成就了我,而我却把这种偏执的怨气发泄在你身上。从小到大,我从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可是对你”

    他话还未说完,忽得眼前一闪,脸上已经不轻不重的挨了一巴掌,力度不重,声音却很响。他本能的一把握住那只手,平白这一下,让他火气噌的上来,阴沉道:“你做什么?”

    杨连华盯着他,蹙着眉,眼眸黑白分明,又包含着水汽,看起来星星点点格外动人。他似乎一直在压抑着自己,淡红的嘴唇一直在发抖,呼吸也变得紊乱,看得到胸口的明显起伏,就连被自己抓住的手也微微发凉。

    杨宏文愣了愣,被他这幅模样浇灭了怒火,他问:“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不对劲。”

    “你一直在说!自顾自的说。”杨连华语气有些急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来吗?”

    杨宏文扯了扯嘴角说:“那你说为什么来?我可记得下了命令不许你出去!”

    “本来我想当面和你道歉,杨炎犯的错说到底也有我一份。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可没有想到竟然听到这些。”他说话的语速很快,脸颊也是红润润的。听到哥哥要亲征的惊愕和他利用赵邝的失望,更多的是堵到心口的那种酸酸涨涨的难过。许多话到了嘴边竟成不了句子,这让他更为焦急,又听到他说对不起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抬手就打了对方一掌。他是个斯斯文文的人,凭空的这一掌算逼到他的极限了。

    “刚才那一掌算是还了你欠我的,从今往后,你不需要走和我说抱歉的话了。至于父皇的那份,等你凯旋而归后,你去皇陵和他自己说吧!”

    杨宏文有些不可思议,摸了摸发热的脸颊道:“就这样?”

    “就这样!”杨连华说:“已经大半年了,我早就不是什么太子了。我们两个人却在谁对不起谁上面不断纠缠,老实说,我厌烦了。你要亲征,我不想你去,又说不出阻止你的理由。可是,哥哥,我也不要听你的那些预先安排。我们之间的事情,等你回来亲自和我说!”

    “但是”杨宏文一时难以消化弟弟的话,也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没有但是!”杨连华尖锐的说:“你去赶走那些北狄人。而我会在这里守住你的皇城。我等你回来,哥哥!”

    第二日,皇帝宣布领兵十万亲征北狄。这个消息一出,京城又是一片哗然。有人赞许皇帝英勇,也有人担忧皇帝一走,皇城空虚,让江中王有机可乘。

    可时间争分夺秒,皇帝二日后便匆匆出发,命西北和东北军调遣兵力到北疆汇合。这短短几日中,朝中又发了一道皇帝亲喻,称赵邝的家仆已经交代了赵邝毒害先皇嫁祸给前太子杨连华,以及贪污军饷,草菅人命等等一系列罪状。赵邝抄家、没收家产,家眷充军发配,只有其女赵素儿因为怀有皇嗣免于其罪。杨连华沉冤昭雪,暂居皇宫代理一切宫中事宜。

    只是这一点和动荡的局势和不安的人心相比并不算什么,所以也没有引起什么太大波折,就这样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要到结尾了,明日更完!!感谢这些日子给我留言和送礼物的朋友,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

    ☆、宣德殿(今日双更)

    皇帝这一走,就走了一个月。杨连华几乎忙碌了整整一个月,五更不到就起来,半夜才能睡下,日复一日不能停歇。他没有搬去长乐宫,还宿在辰明宫的那间偏房里,也不坐宣德殿的龙椅,只在御书房议事。谈的最多的还是两方的战况。

    北疆方面,皇帝亲征果然鼓舞士气,很快就收拾了残兵后汇聚了陆续而来的十万精兵对被北狄人攻占的瀛洲发起总攻。安雷坚持了一周还是兵败而逃。只是皇帝并不急于回銮,而是乘胜追击,誓要将安雷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而南方,冯将军是久经百战的老将,很快已经稳定了淮南的局势,江宁水军虽然偷袭成功,却并不善攻城,几次以后便被冯将军困死在长江的一处平原。虽说是叛军,但毕竟都是大玥子民,杨连华不想伤及太多,便下令速战速决,将伤亡减到最小。而后几天,冯将军便寻来了一些军士的家眷,带着他们围着叛军劝降。这一招后没过一周,叛军中的许多将士便纷纷抵抗不住,降了。

    江中军从起势到投降不过三十多天。舅舅亲笔的降书送到宫中时,杨连华才松了一口气,可不过几秒他又绷起神经—杨炎竟然消失了。

    “贞平!贞平!”他着急的大叫道:“快去请肖大人来!”

    贞平两次都侥幸捡了小命,此刻正站在御书房门口侯着,被他这嗓子一吼,连忙小跑着出去。

    半个时辰后,肖望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御书房,杨连华把降书递了过去,肖望扫了一眼,脸色也是一变,说:“江中王怎会消失了?”

    杨连华说:“老师,我也不知道,舅舅的意思,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亲信,大约二十余人吧!”

    “这”肖望摸了摸胡子说:“他也是老夫看着长大,从小就很聪明机灵,只是野心太大,又争强好胜,只怕这个消失不是什么好事!”

    “老师的意思是?”

    “殿下,他的目标是皇位,老夫怕他不会那样轻易死心。”

    “他已经失了江宁水军,身边只有区区一帮死士,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兔子逼急亦会咬人,况且,江中王并非温顺的兔子。殿下,老臣很担心。”

    “那我便派祝将军加强京中防守,再请冯将军多派些人手,务必搜寻杨炎的下落。如何?”

    “哎”肖望叹气,又说:“说起来赵邝也是杳无音信,虽然他一个人是掀不起大风浪,只是人抓不到,终究也是不安心。”

    “老师,别担心,祝、冯两位将军都是个中好手,天网恢恢,他们逃不了多久的。”

    肖望看了看他,忽然舒展了脸上的皱纹,笑了起来说道:“殿下,您长大了。”

    杨连华一愣,脸上微红,不好意思的说:“让您见笑了,老师。”

    “老夫从前看您,怎么看都觉得是个稳妥安静的孩子,性子过于柔弱,老实说并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选。没想到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你已经独当一面,再不是个孩子了。

    杨连华却摇摇头说:“我差的太远了……”

    晚膳时,贞平领着几个小太监给他布菜,说道:“主子,这是王公公特意叫人备的羊肉,说夏日吃羊肉比冬日更进补,您这些日子愈发的瘦了,得赶紧补补,不然皇上回来看了肯定又要怪罪他。”

    杨连华顿时脸颊发热,嗔怪道:“胡说什么?王全呢?”

    贞平暗自吐舌,说:“王公公怕您怪罪他,一直不敢近身伺候您,这会应该在给您炖参汤去了。”

    杨连华皱皱眉头说:“一天到晚都喝这些补药参汤,嘴都苦了。”

    “主子您天天这样操劳,不补补怎么撑的下去?”

    “好了!好了!连你都这么说!去给我找些开胃的酸梅汤来,不然这么热的天里,怎么能吃得下这些东西。”

    用过膳,贞平把菜都撤了。杨连华随手拿起手边的军报看了又看,这一封北疆的军报已经是一周之前的了。大致说皇帝率领的讨伐军追着安雷从北疆的草原一路往西进了荒漠,斩杀了安雷的三员大将,俘虏了数万士兵。安雷已经是强弩之末,讨伐军不久就可以凯旋而归了。

    杨连华用指尖轻拂过这些字,从头至尾,每一个都没有漏过。这一周来,他每晚都会拿出来看看,心里总会溢出淡淡的甜意。下一封军报来的时候,应该会有哥哥正式回銮的时辰了。他想的这里,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已经一个多月,他们没有见过彼此,分离的那一刻依旧像是在昨天一样。

    出征的那一天,他没有去送行,独自一人站在宫中最高的塔楼上。遥远的天尽升起第一缕辰光,划破漆黑如墨的夜空,照在远征队伍的前端。那人一身戎装高坐在马背上徐徐前进,晨光在他的铠甲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宛如神明。他远远看见那人回头望了一眼,似乎看向他的方向,只是相隔太远,并不能分辨真切。只是他胸膛中心脏砰然跳动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他从来不知道那个人在自己内心中占据的分量早就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他抬起头,揉揉眼睛,已经是三更时刻,宫里的宫灯早就落下,四周一片漆黑寂静。他摸摸脸颊,有些发热,嘴巴里也是干涸,大约是晚膳那些羊肉的功效,让他身体有些燥热。

    “贞平!”他叫道:“拿些凉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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