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猛地站起,拔出武器四下警惕着,就听二楼的包厢传来一个声音:“闭上你的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但你一开口,大家绝对都知道你是智障了。”
受伤的修士面庞扭曲,抄起家伙就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明明张开了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情急之下,表情越显得狰狞。
他手舞足蹈地想要指出这其中的不正常之处,却没想到他一动作,周围的人就唰得一声向后退去,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脏东西。
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动了动嘴,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宁卿刚刚说的话,一时间有些失魂落魄,怔怔地跌坐在椅子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眼看事情变得复杂,位于后台的承雅姑娘才施施然走了出来,开始控制场面。
安抚好受到惊吓的众人,承雅姑娘粲然一笑道:“人后诽谤可不是君子所为,人前诽谤……呵。今日宁道友带着师弟大驾光临,琉光坊蓬荜生辉。若是因此给诸位带来任何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经过承雅姑娘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最开始琉光坊做宣传的时候,就说过宁卿会来参加这次拍卖会。对方的恐怖即使是他们这些散修也早有耳闻,现在他们竟然当着人家的面说坏话,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
尴尬了好一阵子,众人才在承雅姑娘和柳媚的圆场下,拍卖才开始继续进行。而这后面在说到某件物品底价给了宁卿不拍卖的时候,也再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了。
至于他们心中怎么想的,那别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就算他们觉得宁卿仗势欺人,宁卿也根本就不会在乎。对于宁卿而言,宁渐的伤势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看法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早就是个蛇精病,按时不按时发个病什么的,那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这个病友啊,脑子比我还不正常。”宁卿一点也不开心,他觉得自己被算计了,说话的时候口气当然就阴森森的,“下回别让我逮到他,不然我也非得让他品尝一下什么叫做蛇精病的友情!”
宁渐肃然道:“自然如此。”
宁卿看了他一眼,唇边带上了微笑:“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起码我们得讨点利息回来。”
这样说着,宁卿按响了包厢里的呼叫铃,将负责这次拍卖的承雅姑娘叫了过来。
承雅姑娘并不意外宁卿的举动,奉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道歉礼,鞠躬道:“少主有言,中洲大比必与先生一晤,以朋友与对手的身份。”
宁卿挑眉道:“顶多是个病友,朋友什么的我可从没承认过。”
承雅姑娘但笑不语,上头的事她管不到,她也只是奉命行事,这话不是她能插嘴回答的。
宁卿明显也知道这一点,收到了有助于宁狗剩养伤的两个阵盘后,又变回了最开始善解人意的样子,摆了摆手让承雅姑娘下去了,并没有为难她。
魔修这样反反复复地搞来搞去,肯定是有他们的意图的,只是现在单凭他一个人的信息量,根本没办法推算出来。所以这种麻烦事,最后还是交回去给自家师尊和宗门头疼去吧。
寇泰宁默默看了一会儿,就算不知道琉光坊反反复复的原因,也知道现在的宁渐身上有伤,他们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就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后盾。随后的拍卖中,他也出手拍了两件供法宝疗养的材料,转头就送给宁卿聊表心意。
知道对方怎么做仍然是出于补偿心理,宁卿十分爽快地收下了东西,并向对方表示了感谢。
寇泰宁看到宁卿这个表现,越发觉得自己以前愧对这个小师兄,虽然嘴上不说,可暗暗记在心里,面对宁卿的时候那张教导主任式的面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担心宁卿太年轻,阅历少没有办法好好帮助宁渐疗伤,寇泰宁又拉着宁卿絮絮叨叨了半天这方面的知识。宁卿竟然也不觉得烦,特别严肃认真地和对方讨论着什么样对于法宝来说才是天时地利人和,一直到拍卖会结束都没停嘴。
承雅姑娘带人把烈光焰风玉和明镜韵水金送进包厢的时候,两个人才有些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几十万灵石对于魔修第一大宗的少主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对方直接将这两样材料免费赠送给宁卿。宁卿收得还是很痛快,从那一阵子柳媚叫破不拍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样材料最后一定会免费到达他的手里。
而自以为尽心尽力完成了上司安排、可能跳槽也跳得毫不犹豫的柳媚,估计是永远也达不到她想要的明天了。
果不其然,宁卿一行离开后,承雅姑娘就指着柳媚,对身边几个彪形大汉道:“拖下去。”
第182章
整个修真界,对待人命的态度都是一种**裸的漠然。不过与凡事都要披上一层规矩道德外衣的道修相比,魔修的行为就更加直接。
随心所欲,有时候带着一股近乎天真的率直,魔修做事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恐惧的。
柳媚就被吓得尖声狂叫,完全失去了最开始优雅的仪态。她哭泣呐喊,希望可能还没走远的宁卿回来救她一命。
只要能活下去,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不巧了,宁先生已经走远了。”承雅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那些刺耳的噪音是什么美妙的乐曲,脸上甚至露出一抹享受来,“不过就算没走远,我们也不会让他继续接触你呢。”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拖下去吧。”
眼看柳媚被人打昏带走,承雅姑娘才露出个温柔娇俏的笑容:“哎呀,好久没有遇到这种与虎谋皮的人了,真是有趣。”
已经猜到柳媚结局的宁卿正和寇泰宁说着话,突然打了个冷战,皱了皱眉,才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旅馆,我和师弟去看一下炼器用的材料,然后再回旅馆和你会合。”
寇泰宁点了点头道:“你来明春城之事人尽皆知,特征又极为显眼,独自在外还望两位多多注意。”
宁卿应了,谢过了对方的好意,也并不出城,就带着宁渐在城中一些性价比比较高的小店挑选材料和器具。
收获了一大袋子备用品的宁卿一边和宁渐感叹明春城的物价,一边挺高兴道:“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以元灵的样子和我一起逛街。不知道怎么着,我觉得有点儿新鲜。”
也许有御虚宗这个庞然大物在,以后宁渐就不用像以前那样,连说话都要躲躲藏藏的,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人的样子出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么想想,还真的挺棒的呢。
饶是宁渐本人并不觉得自己两个状态有多大的区别,感觉到宁卿这样的想法,也还是温柔了眼神,轻轻颔首:“别有一番趣味。”
宁卿摸了把自己腰间的剑,换来宁渐意味不明的一瞥,耸耸肩道:“确实没啥区别,你的本体还一直在我身上带着呢!”
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宁渐的本体放在谁那里都没有什么区别。
外人虽然看了心里直嘀咕,可是宁渐本人对此都没有什么反应,做师父的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冲上去讲什么剑灵注意事项一二三,那样搞得他们好像是见不得别人好,逮着机会就要离间一下人家师兄弟似的。
所以在知情者的默认、不知情者的缄默下,宁渐本体的位置一直都没怎么换。
这也可以说是宁卿的一大特征,或者说一大要害了。
有宁卿光临明春城的消息在,有心人只要在人群中找一找,看到如此明显的特征,就立刻能确定宁卿身份。
宁渐的本体又在宁卿身上,要是想要一起算计他们两个,抓住这个要点,就能一算一个准。
下意识挡开一只伸向腰间的脏手,宁卿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眩晕,顷刻间天旋地转,他被拉入一片书林。
没能从眩晕中回过神,宁卿就已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被他指着鼻子骂过的娄河。
来者不善!
一秒钟从刚刚和宁渐对话的温馨中醒来,宁卿迅速做出了判断,第一时间祭出了那面防御性质的小旗挡在身前。
宁卿的判断是相当准确的,娄河根本就不会遵守什么道德准则,完全不在乎什么以强欺弱、以大欺小之类的说法,在宁卿还没站稳身体的时候,就已经率先出手,雷霆一击直奔宁卿命门。
“嘭”得一声,宁卿眼前炸开一朵炙烈的火花,天地灵气震荡间涌起无形的波纹,将他和娄河都向后推开,只在中间留下一团报废的破铜烂铁。
宁渐一手张开向前,借助元灵的便利挡住这股冲击,一手从宁卿腰间拔出剑来,毫不犹豫地向一个非常微妙的方向刺去。
宁卿看得不甚明白,但紧接着传来的金戈交鸣声让他意识到宁渐废去了娄河的后手。
不知道是不是没预料到宁渐的实力,娄河见到这场面,整张面孔都有些扭曲。
宁卿咽下口中的腥甜,艰难地看了眼自己已经报废的阵旗,忽然意识到娄河的实力并不像外在表现的那样。
是了,当初宗门清理门户的时候,几个人的洞府外血流成河,不是宗门打草惊蛇,而是清尘派有意这么做。
当初叶浩渊等人也说了,清尘派的自杀式袭击就不像是狗急跳墙,宁卿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却也知道如此大规模的血腥是不正常的。从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娄河来看,清尘派的钉子们这样义无反顾的拼上性命,估计就是为了掩护一些人的出逃。
比如娄河。从他招数的威力就能看出来,他的修为起码在金丹期,就算没法和秦泽相提并论,那也和叶浩渊是差不多的水平!
这对他们来说很不利。
宁卿心中一惊,急忙就想通知寇泰宁和秦泽,但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法宝的报废和天地灵气的冲击而失去了行动能力。
眼下的情况,扭个头对他来说就是最高难度的动作,耗尽了全身力气,还不一定能做到,想趁机通风报信根本就没有可能。
宁渐在宁卿意识到失去战斗力的时候,也飞快通过契约发现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地将他护在身后,手持本体就和娄河斗了起来。
说起来也怪,这清尘派当真是邪乎得很,前有和宁卿相辅相成的秘宝,后又有娄河这个招数心法处处和宁渐互相克制的疯狂金丹,似乎从不知道多少年前起,他们就一直隔空与从来没见过面的宁卿宁渐过招。
宁卿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蹊跷,但他却没有精力多想,只是紧张地看着宁渐和娄河斗法。
或许是因为心法相互克制,娄河境界比如今的宁渐高,宁渐的经验要比娄河丰富,可两个人看起来完全像是同等水平,小回合间互有胜负,谁都没有办法占据上风。
然而娄河其实心里很明白,比起准确来说不算人类、很难有疲惫这种感觉的剑灵,像他这种真正的人类修士,很容易因为疲惫陷入焦躁,到时候不可避免地就会露出破绽,最先输掉的人一定是他。
以他和宁卿的敌对关系,输就等于死。
他不想死,更不想看着破败的清尘派再无重振之日。他恨宁卿,无数次觉得如果宁卿丢了命,他们就不用躲到别的门派的地盘上,也不用看着原本繁华的门派驻地变成一片废墟。
恨得不够深不够久,并不代表娄河的恨意就轻,只是还没有深到让他想尽一切办法的地步,想要报复的时候,往往只凭着一腔冲动和本能,在一个差不离的时机就冲出来了。
他的修为不低,如果换一个对象,说不定就成功了,可惜他的对手从来都和一般人不一样,明明特别惜命,但是越级战斗起来一揍一个准。
娄河对清尘派的忠诚和对自己生命的热爱在这时候让他产生了动摇,被敏锐的宁渐一下抓住,雷厉风行地直接出手斩断他一支胳膊。
疼痛,血腥,恶臭,断口中涌出的仿佛中毒了一般的绿色血液让娄河回过神,莫名中带上了惊恐,就像是为了掩盖内心最隐秘的想法一样,他疯了一样长啸一声。
连绵不断的哀嚎中,娄河失去了犹豫的可能,飞快打出数件法宝,也不管品质价值如何,全都堆到了宁卿宁渐的身周,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搏命姿态义无反顾地将它们引爆。
一阵地动山摇,火光吞噬了娄河也将宁卿宁渐笼罩在其中,很快被烟尘模糊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