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子午不禁往说这话的人身上看,满心同情,那清汤寡水两三片菜叶子的,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被这气氛感染,娮姬凑上前,抓着子午的手腕,也想说两句能把人留下来的话,结果吭哧半天也没吭哧出来句什么,子午垂头看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部分,轻声道,“放开。”
娮姬心里一紧张,最深处的想法就直接秃噜出来了,“你不想当武将,那将军夫人呢?将军夫人这位子给你啊!”
众人:“???”
子午:“……”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冬子一个激灵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驱着围过来的人,“散了啊!散了!训练还没训完,就知道借机偷懒!还待着的人就给我绕着军营跑个二十圈松松筋骨去!”
众将士都很有眼色,见状连忙跑远了,生怕跑慢了就被罚跑步。
娮姬挠了挠头,“嘿嘿”傻笑,子午也没理她,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陈德,道,“我方才用的武功心法可以教你。”
陈德一双眼一下子亮了,也不追问着人进不进军营的事儿了,瞬间红光满面跟捡了钱似的。
娮姬心底叹气,本来还琢磨着日后或许可能用强的将人留下?今日看了子午这身手,只能一心想着怎么讨好人了。
从军营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夕阳像烧成了一片的火一样,盯得久了,眼睛都要灼了。娮姬揉了揉眼,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了远处城门之上高高的城楼,于是扭头对子午道,“我带你看万家灯火吧。”
子午心情很好,便应了。
两人从走过一条条街巷,到了城墙下的时候娮姬抱了满怀的吃食,城墙之上,轮班的将士正在换岗。
娮姬带着子午穿过人群走到最高处的烽烟台,扭头看向城中,发现天色还没黑下去,万家灯火还没点亮,怕子午等不及,只好一个劲儿给人递吃的。
此前,娮姬是怎么都想不到子午这样看着只要吸风饮露就足够的人竟然这么喜欢吃这些街头小食,但是见这人冰冷着一张脸捧着半张脸大的包子小口啃着,玉葱似的手指按在绵软的包子皮儿上,又觉得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好像就这么看着就此生足矣了。
又一阵风吹过,这次风更凶猛些,子午迎着风站着,长发一下子被风吹的飘起来,糊了身侧站着的娮姬一脸,子午连忙往旁边让了几步,发尾就这么在娮姬脸上抽了过去,等她看向娮姬时,娮姬脸侧有着很明显的红印子,跟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子午本抱有歉意,结果这一看,没忍住弯了眸子,轻笑出声。
娮姬本一脸郁闷,发尾抽过去那一下是真疼,但是听到这声轻笑,立刻瞪大了眼看向子午,甚至想再站到子午身后,再来两下。
子午手里还捧着包子,遮了半张脸,但是眸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尽是笑意!娮姬美滋滋的看着子午,跟看到了稀世珍宝似的,指着子午的眼睛道,“你笑了!”
子午愣了愣,微微扭过身,继续啃着包子,眸子弯起来的弧度却更大了。
两个人傻子一样的在城楼上站了一个时辰,黄昏才褪去,夜幕盖住了整个天。不知是哪家先点了烛火,没一会儿,一眼看去,家家都透出温暖的烛光,在黑夜中尤其显眼,更甚天上星辰。
子午站在城墙边上,娮姬在她身后站着,伸出来胳膊扶在子午身前的城墙上,远远看着,竟像是把人拥在了怀里,娮姬忍不住抽动鼻翼,靠近子午脖颈,嗅着子午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冷淡香。
“这就是我要带你看的万家灯火,取代硝烟战火的,万家灯火。”
子午微微侧头,瞥向娮姬认真的神色,没想到,这人竟有这样的抱负,心怀天下的抱负,真不像是个盗墓贼能有的心胸。
娮姬不知子午在想什么,还在兀自说着,“分分合合是大势所趋,我不过是这期间的一个棋子,或许能推动的仅仅只有一点,”
这话有些丧气,但娮姬语锋一转,又道,“但只这一点,我也要让我目之所及,是盛世太平。”
娮姬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子午说这些,只是这个时辰,这个地方,眼前这样的景象,和怀里虚抱的这个人,让她有想说的**。
世人皆不理解为何她要选择入军营上战场。
作为满门忠烈的娮家仅有的遗孤,娮姬完全可以被封为公主,高高在上,被供养着,到了年纪嫁个好人家,一生富足。
可是她选择了从军。
那时候秦王和满朝大臣都以为她是疯了,是想寻死。
而如今,她一步步的向天下人证明,她不是寻死,她是涅槃。
子午转身看着娮姬,启唇刚想要说些什么,一声极其突兀的“嗝”却冒了出来。
子午眨了眨眼,缓缓抬手捂住了嘴,然而,没一会儿,肩膀微微抽动,又一声冒了出来,根本忍不住,还无比清晰——
“嗝!”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使人猝死,啊困,撑不住了……
☆、心情复杂
一阵寒风吹过,气氛无比僵硬。娮姬定定的看着子午,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子午竟然打嗝了,嘴一咧,就要笑出声。
子午一脸严肃,“要是我看见你笑了,你就……嗝!”语句未尽之意原本满是威胁,结果被这么一个“嗝”弄的气势全无了。
娮姬原本也努力控制着不笑,结果听见了这声“嗝”,一下子乐的没边儿了,心里还念叨着子午那句“要是我看见你笑了”,于是赶紧转过身背对着子午,眼眯着缝儿,嘴咧着,笑的无比猖狂。
子午皱了皱眉,捂着嘴不敢再开口说话了,但是打嗝这种事,不是不说话就能不打的,子午就在那儿站着,仍然以一种很规律的节奏“嗝嗝嗝”的。
娮姬笑的眼角都飙出来泪花了,才克制着收了回去,子午面皮薄,要再笑下去,那可不好哄了。
子午拿眼角瞟着她,“笑够了?”顿了顿,“嗝。”
娮姬好不容易收好的笑又要止不住了,她连忙拍了拍自己脸,揉着肚子恬着脸凑过去,“今儿的风太大了,迎着风吃东西灌了一肚子气儿,才会打嗝的。”
子午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才能……嗝,停下来?”
娮姬眼底还带着笑意,又近前两步,将子午圈在城墙和她之间,抬手轻轻捏着子午的下巴,一低头便吻了上去。
子午只觉得唇上一片温热,脑子里便一片空白了。
娮姬先是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两下,然后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子午没有防备,她顺理成章的将舌尖顶进去,碰了碰子午的舌头,这份温软让她很是留恋,但是理智还在,很快的就退开了,想了想,又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子午这才回过神,伸手摸了摸自己唇瓣,脑子里像是熬糊了的粥,僵的不行。
娮姬的亲吻……像是猫儿撒娇似的,念此,子午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这才抬头看向娮姬,眼底一片冷然。
娮姬见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心底都来不及难过,连忙开口说出早有准备的说辞,“你看,你不打嗝了!”
子午怔了怔,怒火没发出来,反而被不打嗝的喜悦冲散了不少,犹豫了下,狐疑的看向子午,“亲吻可以止嗝?”
当然不是了,是受到惊吓能止嗝,娮姬刚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变了,“对,没错的,是这样的。”
要是日后子午又打嗝了,她可以借止嗝亲吻她,想想就很美滋滋。
子午见她说的这么肯定,想到这次冒犯是为她好,便没再生气,只是脸色还是冷着,娮姬见子午不会再动手了,就又上前两步,小声道,“你生气了啊?”
子午不想理她,向台阶走去,娮姬连忙追上,陪着笑脸,“你若是生气,那我也冲着风吃东西,打他个两天的嗝,你看好不好?”
子午这才微微扬眉,“好。”
娮姬嘴角抽搐,虽这话是她自己提的,但是子午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还真是有些意外。
两人回到暂住的郡守府邸,刚进门,就看老潘一脸怒火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张帛,劈头盖脸的就把那帛扔给娮姬,嘴里嚷嚷着,“将军!你看看!你看看!”
娮姬认出这是秦王颁布的召令,心下有了不祥的预感,连忙展开看了。
看到最后,整个心也都跟着沉了,咬着牙恨声骂了句,“去他娘的!”
娮姬一直知道秦威王怂,但没想到除了怂,他还能这么没脑子。
有大臣上奏说娮姬连丢三城,退回淮城,显然是没有一战之力了,在造成更大的损失之前,赶紧跟楚国议和吧,然后秦威王就信了,一份降书,就这么送到了娮姬手上,要娮姬带着涅凰大军投降。
老潘眉头皱的死紧,问道,“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娮姬一字一字道,“老子不降!”
军师也在,闻言瞟了一眼娮姬,慢悠悠问道,“那将军你是要抗旨吗?”
娮姬不说话了,但是瞪着军师的眼神十分凶狠。
军师叹了口气,“军需之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若军需能到,楚军不足为惧。楚军使者的条件到了王宫,紧接着就有大臣上奏弹劾将军,不知道是使者贿赂了大臣,还是二者早有勾结,又或者是只为了顺了王上的心意。”
老潘挠了挠头,“军师,什么原因也不重要,反正我现在只知道,是他秦王不给我们粮食冬衣,还在怪我们丢了城,太可气了!”
军师看了眼子午,还是有些不信任,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子午察觉了这很明显有赶人的意思的眼神,但是也不理会,自顾自的找位子坐下还拿了杯热茶捧着喝。
军师皱了皱眉,转移了视线,开始给在座的粗莽汉子们分析,“如果是贿赂或者跟楚国勾结,那事情很简单,弄死那大臣就行了,但是若是王上的意思,怕是惧将军势大,想要趁机收权,若当真如此,那军需一事也大有蹊跷。”
冬子脑子转的快一点,瞪大了眼惊道,“所以王上为了一己私欲,置我涅凰数十万将士性命于不顾?”
军师一拳头敲在冬子脑袋上,“慎言。”
冬子都说明白了,一旁的大黑才算是脑子转过来了,知道了可能是王看他们涅凰不顺眼了。而军师那两字儿他没明白啥意思,就不问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娮姬,好一会儿来了句,“那我们要造反吗?”
军师气的脑门上青筋都出来了,抬手就又给了大黑一拳,都听得出响儿了,“闭嘴吧!这三个字能听懂吧?”
大黑一脸懵的揉了揉脑袋,不说话了。
娮姬一直没开口,这时候他们闹闹哄哄说完了,都看着她了,这才道,“我们得回西京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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