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分卷阅读70

    “先生,可是当真没有任何办法?只要尚有一线机会,盖某愿为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没有办法。”

    盖聂双目张大,只觉双腿颤抖,险些跪倒在地。

    但实际上,他依然站得笔直。他曾身被数创,被万箭所指,那时的他也没有倒下。如同此刻。

    “我信荆卿不同常人。或许逆天而为,本就是他的天性。”

    次日回宫前,盖聂以齐燕之地的武功“截脉指”自残,造成颇重的内伤,以此向同僚解释他为何从大殿离开便未能及时返回。秦王对他大加嘉许,且因侍卫统领死于匕上毒发,任命盖聂为新的第一侍卫;另赐他二十日的假期休养。医者夏无且也收到了二百镒黄金的厚赏。

    此后数日,盖聂一直在药庐中陪伴好友左右。荆轲始终昏迷不醒,脸色也一日不如一日。有时他梦中呓语,恍惚提到高山,流水,酒,还有笑话——其他的内容,便再也听不清了。

    朝会过后第四日,盖聂又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丽姬在宫中自尽了。小公子天明也于同一日失踪。

    据说她以短剑自刎,血泊之中,有两条已经死去多时的怪鱼。

    此事令秦王惊异震怒,已下令罗网彻查丽姬的死因和小公子的下落。

    唯有盖聂一听消息,便立刻明白了死者的遗念——丽姬曾告诉他,“阴阳五德”之说为邹子治学的核心,他的弟子也学成了分属五行的不同术法。而丽姬所属的“水德”一脉,术法本身没有多少攻击的威力,因此从者稀少,如今可能只剩下她一人。但按照邹子的理论,阴阳五行必须齐全方可生灭不息,任何一个分支都不可或缺。

    丽夫人之死,正是为了保护幼子的性命。如果天明只是普通人的孩子,秦王自可容忍;但眼下出了刺秦这样的大事,罗网的耳目又遍布天下;一旦追查到这孩子的生父竟是想要杀死自己的人,秦王便无论如何无法放任他活下去。但丽夫人一死,阴阳家五脉弟子缺少一脉,那么天明可能就是唯一的传人。其他阴阳家弟子必然会尽力保护这个孩子的性命。

    但她为何不再等等?至少,等到盖聂送去关于荆轲的消息……莫非她见到荆轲的伤势,已知神仙难救,因此悲伤过度?抑或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让她深感恐惧,逼不得已出此下策?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眼下大约被丽姬本人,或者阴阳家藏了起来。必须想个方法抢在罗网之前找到他。盖聂这样想到,剑鞘上的花纹印得掌心生疼。他的佩剑曾刺在好友的身体上,如今他只余剑鞘。

    第七日上,荆轲终于清醒了极短的一段时候。他见到眼前的盖聂,露出并不意外、也毫无芥蒂的微笑。他明知是谁刺了他最后一剑。但他的眼中找不到被挚友背叛的愠怒痛楚,却有一片平和的释然。刺秦时那样强大的杀气和戾气、被秦王的话语激怒而产生的剧痛和动摇,都奇妙地像烟雾云霞一般散逝。

    或许事情的发展并不能如人所愿。但倘若事事顾忌有没有结果,人便休想活得肆意。这便是任侠之道。

    盖聂和荆轲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有时他们又是完全一样的人。就像许多年前,在繁华的魏都大梁,一个少年老成的强盗对上另一个被逼上贼船的新手:一个紧张道,我是来劫富济贫的;另一个笑着答,原来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离世之前,荆轲只留下两句话。

    “吾之妻儿,拜托了。”

    “……好兄弟。”

    哪怕心中有万千的言语,此刻也不必多说。

    “盖聂必尽全力。”他答得坚定。是承诺。也是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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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五十九

    聚散之章六

    半个月后,燕下都。

    与上都蓟城不同,下都靠近易水之滨,位置险要,城防坚固,原本是为了抵御来自齐、赵、中山等国的进攻而建;如今却很快就要变成与秦国大军短兵相接的前线。这些时日,燕太子坐镇城中,训练士卒,调集粮草,做好了与秦军决战的准备。

    在太子居住的武阳台东南,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宫殿,当年却是赫赫有名的“招贤宫”。据传数十年前,昭王尊郭隗为师,为他筑此宫,并置千金于台上,引得当时名士如乐毅、邹衍、剧辛等争相投燕。如今在此登高远眺,南望易水,西望太行,所见之处皆一片茫茫素白,好不冷清。

    这日晚间,废宫之中忽然火烛通明。近百名从各地赶到的墨家弟子在此集会。来人中有五六位统领,余下的多是非攻、尚同二院的高手。与儒家讲究森严的等级、完美的礼仪不同,墨家弟子多半穿着朴素,面色黧黑,手上长满了劳作留下的硬茧;每当聚在一起议论大事时,都是席地而坐,没有什么上下之分,无论统领还是初入门的弟子都能够坦率地说出自己的看法,也能毫无顾忌地反驳对方的观点。这种畅所欲言的大会,又被别家弟子称为“墨辩”。然而同时墨家又是最讲究纪律的团体,巨子一旦做出决定,立即得到严格的执行;每一名弟子都可以为了任务不计生死。

    这一晚,招贤宫内人声嘈杂,却又压着一层驱之不去的沉痛。就像煮沸了的雪。

    他们刚从西面得到一个惨烈的消息。

    “……荆统领失败了?!!”

    “……是为秦王座下侍卫盖聂所杀!!”

    “……裂解肢体,悬于咸阳四门……”

    消息在人群中不断播散,像飞虫发出嗡嗡的振翅声。有人悲恸,有人叹息,有人激愤不已——恨不得马上杀进函谷关,手刃凶手。

    高渐离静静坐在一边。他的筑和琴都已收起。如今他的手中,只有剑。

    一把新铸的,水寒。

    他的面容沉静,并未落下一滴泪。事实上,自从易水一别,他便是如此安静,身上没有多余的杀气,却有一股冷入骨髓的凌冽;有如暴风雪来临之前的骤冷。

    无序的喧闹持续了片刻。一位统领忽以双剑相击,发出鸣金般的脆响,旋即站起身来,抬声向四面道:“既然刺秦失败,那么秦燕这一战终不可免,各位兄弟觉得我等应当如何自处?是应协助燕军死守下都?还是化整为零蛰伏各地,为墨家保存力量?”

    弟子之中有人道:“听说太子将军队都驻扎在城外,日夜操练,说不定想在易水之滨与秦军决战。” 也有人道:“秦人来势汹汹,数目又远多于燕军,坚守城池才是最好的战略。”“听说代王遣来使者,想要与燕国联手,对秦军前后夹击……”

    此时另一名统领站起来道:“先不说战事,难道你们要忘了荆大哥的血仇了么?墨家以仁义兼爱闻名天下,不报此仇,墨家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报仇……听闻盖聂是秦王身边第一侍卫;既然荆大哥都失败了,这仇如何易报?”

    又一名弟子反驳道:“暗杀秦王困难,但要杀区区一个侍卫,还是容易的。就算他剑法盖世,只要我们墨家弟子利用咸阳地下的暗道日夜跟踪他、监视他,总能找到他失去戒备的时候。”

    这时身旁一人拍了拍他的肩,道:“小高,你怎么看?”

    高渐离抬眼四顾,声音并没有提高,却有股奇异的穿透力。“盖聂是我的仇人。那个暴君是大哥的仇人,也是墨家的死敌。高渐离不能把自己的仇恨,看得比大哥和墨家的仇恨更重。”

    身边人豁然变色道:“你意思是……莫非,你还想刺秦?!!”

    “暴君不除,燕国的苦难始终没有终结。我只是想替大哥完成他的心愿罢了。”

    “高老弟,你也未免太过执着了——刺秦之计,何其困难;太子与墨家筹谋三年,加上荆大哥那样举世无双的剑术,仍然功亏一篑;现如今,我们实在很难想到合适的办法接近秦王身边啊。”

    “机会可以再寻找。但这个目标,我不会放弃。”

    “那么,杀盖贼为大哥报仇的计划,你又是否要放弃呢?”先前那名弟子问道。

    高渐离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殿内忽然陷入一种始料不及的沉默。直到一阵清脆的抚掌声打破了寂静。

    “精彩,精彩。”

    弟子们昂首望去,只见大殿正中原为巨子虚设的坐席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此人一身黑衣,长长的斗篷遮住头部,脸上覆盖着纹饰怪异的青铜面具。但他身材高大,气度不凡,明明蒙头遮面却丝毫没有做贼心虚之感,反倒有股坦坦荡荡的看戏之意。

    主持“墨辩”的墨家统领怒喝道:“你是何人?如何混进招贤宫的?” 他的手紧握住藏在几案下的木杆,却迟迟不敢扳下——墨家机关术固然精妙无双,但此人偏生站在一群弟子当中,如果贸然触动藏在宫殿四壁的一百零八张强弩,只怕反而会伤到自己人。

    神秘人似乎早就吃准了这一点,悠然拂衣道:“自然是从正门进来的。”

    他身遭的几名墨家弟子摸上怀中利刃,互相使了个眼色,忽然一拥而上,打算将他制服。不料此人一甩袍袖,就像掸灰尘一般,掌风将数人同时吹飞出去;而手心偏偏生出一股柔力、落在从后方袭来的两人头顶,有如猛虎压着它的猎物一般。被制住的两名弟子顿时一动都不能动,并且面色青白,汗如雨下,似乎十分痛苦。

    面具之后泄出一丝轻轻的哼笑。

    “某听闻墨家弟子行事素以‘仁义’为先,又有墨侠荆轲甘冒奇险、不计性命,愿为天下除害,解民于倒悬,不胜钦佩。然而太子丹和墨家派荆轲去送死,不管盖聂在不在那里,他都一定会死。杀了嬴政,荆轲自然被殿上武士剁成齑粉;杀不了嬴政,他一样会被处死,嬴政亦会发兵攻燕以为报复。太子丹自诩豪杰,做的尽是这种有害无益、愚不可及之事;事后却让一个侍卫背上罪名,当作天下英雄泄愤的靶子。而墨家口中所谓的‘仁义’ ,便是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然后叫嚣着折断这把杀人的剑,为死者报仇雪恨——某人今日才算长了些见识。”

    此话一出,殿内弟子顿时满腔怒火,喧哗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搅乱墨辩大会?”“你出言侮辱墨家也就罢了,辱及太子,绝不可恕!”“莫非你是嬴政的走狗?!!”

    神秘人笑道:“某一向独来独往,只是说几句公道话罢了,各位何必动气?倒是墨家不是一向自称锄奸制暴、不尊诸侯的么?何时成了燕国王族的走狗?” 说话间,他像背上长了眼睛一般,将手中挟持的人质往后一抛,逼退五六柄接近自己的利剑。待墨家弟子回过神来,此人已不知何时站到了大殿出口。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到了那里。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没移动过地方似的;又仿佛,他的双腿未动,脚下的地面却凭空缩减了一大截。

    更奇怪的是,从他方才所立的坐席到大殿的出口,中间还站着一众墨家弟子;却没有人捕捉到他穿过人群的影子。

    他究竟是人?还是鬼魅?

    方才还喧闹不止的废宫逐渐安静下来。许多人觉得背脊上袭来一阵寒意,甚至浇熄了几分怒火。

    神秘人转身欲走,忽而又一柄宝剑,光华夺目、冷气凝炼,笔直地指向他的背心。

    剑的主人开口道:“我认识你。”

    水寒,号称出鞘之后,必饮血而归。

    神秘人却满不在乎地偏过头,低笑道:“哦?某却不记得见过这样一位年轻高手。”

    “我没有见过你的长相,但我听过你的声音。”高渐离沉声道。“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我到底曾经是个乐师。当年在蓟城,你与荆大哥曾隔着窗子说过几句话。”

    “……原来那个时候,酒馆里的另一人便是你。”神秘人道,“那么你必定是荆轲的好友了?当时某说过的话,不知阁下可还记得?”

    “记得。”高渐离冷冷道。“你曾说有人要把荆大哥送到刀尖之上。但刺秦之事,乃是大哥自己的决意,生死,与他人无关。”

    “你若这么想,倒也算半个聪明人。”神秘人轻笑道;俄而笑声一变,平添几分冷意。

    “但对我拔剑,你还不够聪明。”

    刹那间,高渐离只觉一股如泰岳压顶般的杀气从对手身遭倾泻而出;他来不及判断那人的招式,本能地抽剑抵挡——只听叮叮叮三声,响如崩玉,且一震强过一震,仿佛连宫殿圆柱都为之动摇;然而三声一过,水寒的杀招尽皆落空,眼前的人居然再次移动到数丈开外。

    高渐离只觉持剑的右臂酸楚麻痹,真气凝滞,却连对手的剑究竟是何模样也未能看清。但明显的是神秘人并无真正交手之意。一袭黑衣的背影如告别似的,在殿外矗立片刻,随后隐没于夜色之中。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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