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分卷阅读75

    卫庄强忍不适,一把将第一具顺水漂流下来的尸体捞出,落到湖的对岸。盖聂也随之赶到。虽然尸身早已肿胀不堪,但有些伤痕却依稀还能辨认出来。

    “好快的剑。”卫庄用树枝翻检着死者的衣物,赞赏道。

    盖聂的眸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我认得这种剑法。”说着他俯下身去,从死者的眼球中轻轻拔出一根泛着蓝光的细针,一字一顿地道:“昌平君。”

    “……是他?!”卫庄磨了一下后槽牙,冷哼道:“但他缘何背叛那些本意奉他为君的人呢?”

    “我不清楚。或许,他还是不敢与秦国为敌。”

    “那他一开始就不该勾结楚人,何必如此反复?”

    “昌平君与楚地的某个势力勾结,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他事先当真不知楚人的打算,被劫走之后,才寻机杀了劫持他的匪徒逃走。”

    卫庄摇头冷笑。“不对。一般人倘若被劫持,只会想到伺机逃走,何必冒险将匪徒斩尽杀绝?又何必将尸体抛入水中?这倒真像是杀人灭口的作风了。”

    “灭口……他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他杀人之后,又去了何处?会不会落到巫申手里?”盖聂兀自苦思冥想,却听身边扑通一声,师弟猛然单膝跪地,手握鲨齿支持身体,脸上布满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赶紧伸手去扶,结果卫庄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左臂不放,力道大得几乎将他的骨头捏断。

    “……秘术……发作……”卫庄拼劲全力,也只逼出几个字。

    盖聂赶紧掰开缠在臂上的手指,反手扣住师弟的脉门,往太渊、神门二穴输入真气探查;不想此时卫庄体内真气竟异常雄浑,不受控制的四处激荡,有如大堤崩溃,洪流一举泄出,将村庄城池化为一片汪洋;盖聂反为这股絮乱混沌的内力所制,被拉着跪倒在地,无法脱身。两人如一体一般,内息同时膨胀收缩,时而炽热如火烤,时而冰冷如雪覆。这一番折腾,竟比任何一种刀剑拼斗都凶险百倍。

    盖聂只觉得全身经脉剧震,偏偏连甩开卫庄的手的力道也无。不知过了多久,卫庄握剑的那只手突然松开,猛地一掌击在盖聂胸前,将他打得飞出数尺。

    盖聂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只觉满口血腥,内伤比先前加重几倍。卫庄却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笑道:“师哥,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盖聂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近年来他的修为虽大有提高,却仍逊于卫庄一重境界;方才的情形,如果卫庄不强行分开二人,他便有真气耗竭、油尽灯枯而死的危险。“小庄,你觉得怎样?”

    “无妨。”卫庄支持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无妨?怎会无妨?!你方才……秘术引起的内伤发作,即便是师父,也需静养数日。你眼下难道觉得没有什么异常么?”

    “都说了,我的病和师父的不一样。”卫庄冷笑一声,“这一次发作与以往也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师哥你强行帮了倒忙,我现在不痛不痒,与常人无异。”

    “——无异?”

    “是啊,只不过内力尽失而已。”

    盖聂眼前一黑,犹如几百匹战马从心头践踏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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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六十三

    聚散之章十

    鬼谷传人相对无言。树林间充塞着一片兄弟阋墙,外御其侮的沉默。

    从新郑出发之前,盖聂心中其实是有些暗喜的。他原以为,纵横联手,必定无往不利;结果这次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摸到,就把自己人弄了个一伤一残。这等笑话,连江湖上的三流门派都闹不出来。

    卫庄竟然真的在笑。“丹田气海空空荡荡,倒颇有些身轻如燕之感。”

    “小庄,你——”盖聂担心师弟被剧变刺激得神志不清了,但卫庄看起来确实十分镇定。“师哥放心,我历来发作,至多持续三五日,一切症状都会痊愈;所以内力尽失应当也只是暂时的。”

    盖聂摇头叹气道:“鬼谷派的这篇所谓秘术,实在是有些……”他将“坑人”两字咽下不说,

    道:“小庄,我以前听师父提过,秘术上记载的某些修习之法太过霸道,遗弊大于得利,今后还是不要练了罢。”

    “历代鬼谷子都以此卷为根基提升修为;况且秘术的卷册是师父传给我的,你的意思,莫非是师父有意害我不成?”

    “不、不是。”盖聂忙道:“但——”

    “其实这次出行前,我便料到或许会在近日发作。”卫庄背靠在一棵树上,下颌微抬,面上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气。“这些年不断揣摩鬼谷内功精进之法,每次体内真气的行走即将反常前,都会有大致的预感。然而流沙之中尽是一伙亡命之徒,这样一个组织的首领,身上怎可存在一个如此致命的弱点。尽管这是流沙中仅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但即便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也随时有可能出卖你。师哥可还记得你我上一次在韩国相见时发生的事么?”

    盖聂点点头。当年新郑城破、卫庄带领流沙出逃,适逢内伤发作,某个据点的属下便趁机反叛,险些让罗网得手。这件事显然给了卫庄不小的刺激,令他比过去更谨慎、更多疑。

    卫庄继续道:“那次以后,我便想了两个对策勉强应付此事:其一,是在没有发作的时候伪装发作,一来可以混淆真正发作的时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既可试探属下的忠诚,又令心怀不轨者无从寻找我发病的规律;其二,就是在真正发作时远离流沙,或闭关、或出行,让他们谁都找不到我。但这样的行动必须有极好的幌子,不可令人察觉我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虚弱而离开的。所以师哥,这一次,你简直是送上门的好借口。”

    盖聂沉默少顷,深深吸了口气。“我虽与流沙相处时日不常,但在我看来,你那些部属都对你十分忠心;为了替你消除潜在的威胁,哪怕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师哥,你莫把人心想得太过简单了。我的叔父韩非曾说过一段有趣的话:‘与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非舆人仁而匠人贼也,人不贵,则舆不售;人不死,则棺不买。’人心之欲,从来如此。流沙对我忠心,是因为信任或畏惧我的实力,因为跟从我能够得到利益而背叛我将有诛罚。所谓‘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为重利之故也。’一旦我失去了这份实力,失去了赏罚的权柄,所有的忠诚和敬畏都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盖聂摇头道:“或许大抵皆然,却总有例外之人。至少赤练姑娘绝不会如此待你……”卫庄若有所思地斜了他一眼。盖聂赶紧一转话锋:“小庄,你对人心看得确实透彻。然而对身边最近的人都要时时提防,未免太累。”

    “是啊,卫某也知道自己心思太重;想得越少,越是无忧。就像笨人自然比聪明人更容易找到乐子,照这么说,师哥岂非该是世上最快活的人之一?”

    盖聂不禁莞尔。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将要对付的是三股不同的势力,且皆是用心险恶之辈;你是否需要找个隐蔽之处休息几日,静待内力恢复;就不要随我继续往前走了。”

    卫庄脸色一变。“师哥,你难道嫌卫某是个包袱么?就算内力尽失,我也有不下十种方法置你于死地,你信是不信?”

    “……”盖聂心想你就算内力仍在也不见得杀得了我,但他很明智地忍住不说。两人僵持片刻,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粒红豆模样的东西,递给卫庄道:“你如今没有内力护体,方才的毒虫也不知死尽了没有,先把这个服下罢。”

    “这是什么?”卫庄接过来一口吞下,问道。

    “神农草的果实。当年我离开鬼谷的时候,随身带了些神农草的种子;可惜之后一直在军中效力,没有机会栽种。直到入秦之后,常有空闲,于是在咸阳家中种下几株。这次奉命保护昌平君,我对此人实在不能信任,因此随身带了一小包晒干的神农草,提防有人在食水中下毒。”

    卫庄满意地点头。“师哥,你果然是长进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盖聂道:“适才我们推断,应是昌平君杀死了那一伙劫走他的杀手;却不知接下来他会采取何种行动?如果他已被巫申所害,那么我们再怎么寻访也是无用;但若假设他逃脱了,会去往哪里呢?我觉得有个地方,或许能够回答这个疑问。”

    师弟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齐声道:“郢陈。”

    卫庄露出一丝冷笑。“他既已背叛了楚国的杀手,那么也只有秦国甲士,才能保护他。”

    “但郢陈是秦人的城池,你若入内,恐怕行动不易——”

    “我自有办法。何况事已至此,我更有必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秘密与昌平君勾结;流沙既然与楚王熊负刍合作,自然不想看到其他人被立为国君。若真有人密谋反对楚王,幕后有哪些家族支持,实力如何?只有弄清楚了这个问题,庄才能对盟友有个交代。”

    盖聂见劝不走他,只得继续与师弟同行。两人从林中觅得出路,重新上马,向陈城的方向赶去。临行前盖聂为免意外,又掏了几枚果实与叶子交给卫庄。

    “神农草共有四种用法,你知道吗?”他不待师弟答复,便兴致勃勃地道:“栽种在土里的时候,叶子遇毒会闭合;将茎叶采摘下来晾干,接触到毒质,颜色会发黑;服用果实可以延缓毒性发作,另外根须泡水可以排毒通便——”

    “我他娘的不想知道!”

    到达陈县城门时已近日暮。残阳如血,每座城门之下都立着两排披甲执锐的秦国兵士;虽值守了一日,人人面有倦容,站姿却依然挺拔。卫庄观察了半晌,对盖聂道:“郢陈城门口的盘查,或许相较新郑要不那么严密,但如今你内伤未复,若用轻功强行突破,很难不惊动守卫。打算怎么混进去?”

    盖聂不解道:“为何要混进去?”说着他下马前行,笔直地通过吊桥,走到西门正下方。数名守在城门的秦国卫士见了他,齐声惊呼道:“盖先生!”

    原来是靠脸吗?卫庄忿忿地想。

    士兵们握着长戟聚拢过来,纷纷道:“竟然真的是先生……听说您失踪了。县尉大人还派人画了您的图形,在临近搜索打听——”

    盖聂礼道:“在下因遭人偷袭,在外耽搁了几日。目下有要事求见县令大人。”他本想给卫庄编个身份,没想到一转头,师弟又不见了。想必他是利用守卫的注意力集中在盖聂身上时抢先潜入城去。但此时二人的功力都不在状态,如此一在明一在暗,互相配合,确是极好。

    于是盖聂也没多管,只身跟随两名引路的守卫士兵向县内的官署走去。阔别三日,他感觉城内的气息有些奇怪,明明是傍晚,街上却仿佛笼了一层轻纱般的薄雾,呼吸起来也有些呛人。

    “这天气……”

    他才开了个口,一名守卫便抢着答道:“这几日正逢城外窝冬的农户焚烧秸秆,加上风往此处吹,街道上便整日带着一股灰蒙蒙的烟气。实在搅得人心烦。”

    盖聂点点头,继续阔步前行,心思缓缓地转动着。假设昌平君当真回到此处,他会如何向城中守军及官吏解释发生的事呢?大约只说狩猎一行被不明身份的刺客袭击了。但城中为何不派出一队军士调查出事的地点,至少为那些死去的侍卫收敛尸身?县尉又为何单单命人搜寻他盖聂一人的下落?

    倘若昌平君现下就在城里,他知道死去的人中并无盖聂,并对秦国的官吏们特地提到这一点,其用意恐怕十分歹毒。但盖聂此时却想赌一赌,县令和县尉未必完全站在昌平君那一边。陈县县令姓李,上蔡人,在此地任县令已有三四年。此人精通政务,通晓刑律,据说和咸阳的李斯还有些远亲;但郢陈位置重要,若非真正的精明能干,也不会被派到此处。县尉姓公孙,河西人,负责全城及周边的军事。昌平君一行刚刚抵达城中时,官吏虽热情款待,但举动中还是透露出些许隔阂;那日昌平君坚持要外出狩猎,他们本是颇不赞同的。但昌平君爵位太高,地方官员只能受他指使。如今数名秦王的亲信侍卫死于此行,上面追究下来,本地官吏从上到下势必都要承担极大的责任。若是寻不到真凶或其他应当承担罪责的人,那么秦律的刑刀怕是就要落在他们自己头上。

    未及思考完全,便已踏入县署之中。两名卫士请盖聂在堂下稍待,匆匆入内禀报。不一会儿,一名书吏模样的人请他先到议事堂少坐片刻,说县令正在堂后的庭院与人弈棋。盖聂察觉这小吏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他一来颇有说服县令的把握,二来以他在秦的身份,当地官员应也不会对他直接动手,因此只是点了点头,说事情紧急,想直接在庭院内静候。小吏也没有阻拦。

    官署后方的庭院四四方方,一端地势较高,坡顶建了一座凉亭;这个时节,别的草木都已凋零,只有靠墙栽种的几排古柏仍旧绿意森森。盖聂见县令背对着他坐在亭中,身影正好挡住了与他对弈的对手。他上前几步,拱手唤道:“李大人。”

    就在这时,两面的古柏丛中,传来整齐划一的机括上弦之声。这秦弩的声音,盖聂实在是耳熟得很。他不禁暗叹内伤严重到比先前估计的还要糟糕的地步,否则仆一踏进院内就该察觉有多少人躲在左近。

    但另一方面,他也感觉到对手对自己的忌惮。

    “大人,请问这是何意?”

    “盖聂,你好大的胆子;勾结楚人袭击同僚不成,竟然还敢大明大放地回到此地。”被县令挡住的棋手站了起来,一脸怒容。盖聂一见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此人正是昌平君。

    看来之前小庄对他种种行径的猜测,都已从虚落到了实。

    盖聂如今实在懒得理会此人,只对县令说道:“大人已从昌平君那里知晓了狩猎遇刺之事的始末?是否全然相信了昌平君的一面之词?倘若此事当真是在下与外人勾结所为,在下又为何要回来自投罗网呢?”

    县令看上去沉吟不定。昌平君抢白道:“想必是你与同伙见启不在死者之列,于是又专程过来谋刺!”

    “哦?若是在下想杀你,只需藏身于城中,早晚能够得手,何必在人前露面,多此一举?”

    “你!”

    盖聂转头又对县令道:“出行时几十人的队伍,只昌平君一人返回;大人不觉得奇怪么?在下之所以迟来三日,是因为受了内伤,在隐蔽之处休养;但昌平君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不知是何故?”

    昌平君对他怒目而视,大声道:“荒唐!若是启与楚人勾结,启又何必回来呢?你这三日不知去向,却是大为可疑。狩猎的路线并没有外人知道,若非有人将秘密泄露,敌人如何会知道该在何处埋伏?”

    盖聂没想到在昌平君身上发现的疑点,竟被他反过来利用指责自己,顿时气笑皆非。“昌平君不觉得这个怀疑在下理由,用在您自身上更为合适?世人皆知盖某先投赵后入秦,与荆楚可没有什么往来;而您是楚王血脉,楚国的公子,恐怕还有不少楚人希望奉您为君呢。”

    昌平君如被针扎了一般退缩了寸许。但他的态度很快再次变得强硬,冷笑道:“剑圣何必推脱得如此干净。他人或许不知,我却知道你与楚人必有往来。当年你在赵国指认出我的身份,理由之一便是我与当今楚王容貌相类。你若不是楚王的座上宾,怎会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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