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分卷阅读81

    卫庄嗤笑道:“师哥,你不懂逼供的学问。但凡要挟提问,先立威,表示自己说到做到;否则,回答的人仍会心存侥幸,以为你不过是空言恐吓而已。当年卫鞅立木为信,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觉得你对商君的误解也很深。”盖聂叹气蹲下来,从昌平君自己的外衣上撕下一块丝帛,为他点穴止血,勉强包扎了一番。“在下不会对你动刑,不过眼下这种情形你应该也清楚,隐瞒实情只会令你徒送性命。”昌平君咬牙不应。

    “再问一次,”卫庄兴致不减地道,“县令是不是你杀的?”

    昌平君的目光越过盖聂向他投去,随即瑟缩了回来。“是……”他的声调很含混,但盖聂还是听见了。他皱了皱眉。“那你为何会将玉玦留在房中?”

    “……我,不知。”

    “此话何解?”

    昌平君的吐字逐渐清晰了一些。“启的玉玦确实遗失了。为何会在那里……我亦不明。”

    盖聂回头与卫庄四目相对,师弟无言地抬了一下眉。几枚白梅花瓣被微风卷来,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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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六十八

    虚实之章五

    “第三个问题,” 盖聂道,“楚国与你合作的人,是谁?”

    “……启不知。”

    眼看卫庄又要抚剑微笑,昌平君赶紧一连串地甩出话来:“启是当真不知。启被逼无奈,与楚人联手,却始终不知那幕后主使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此言若有半分虚假,天诛地灭。”

    “无奈?”卫庄笑道:“那么你在城外树林里杀光了与你同谋之人,想必也是出于无奈咯?”

    昌平君嘴唇半张,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似乎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盖聂道:“你此时抵赖,已无意义。我们在事发之地的河流中打捞出那群伏击我等的杀手的尸体,也辨认出了你的越女剑法与毒针暗器。”

    昌平君眼神黯淡,叹道:“……不错,从你出现在县衙庭中那一刻起,启便知道事已半败。我本来以为你会先去新郑,即便不被反叛的韩人缉捕收押,也会在那里耽搁一段时日;却不料你回来得这样快。”说着他又仰头瞧了卫庄一眼,“在咸阳,人人皆知剑圣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他人虚与委蛇,不想到了楚国、反倒添了个如此厉害的帮手。”

    卫庄又微微一笑:“帮手?昌平君言重了,卫某不过是个剑圣雇佣的打手,屠狗之辈而已,不足挂齿。”

    昌平君凸着眼睛,瘫在地上,的确有些像砧板上的鸡犬。盖聂摇摇头,继续问:“你说你是迫于无奈才与楚人‘合作’,然而昌平君贵为楚王之子,秦国重臣,又远在咸阳,究竟是什么人、以何种手段胁迫于你?你又如何策划将他们灭口?在下愿闻其详。”

    “秦国重臣?呵……”昌平君呛笑了起来,混合着咳嗽,“启一出生便为质子,父楚母秦,连自己该站的位置都未必看得清。父母的联姻只是国事,对启与兄弟没有半分骨肉之情。先父在春申君的帮助下逃回楚国继位,后来地位日益稳固,却从未动过一丝一毫将我母子接回国内的心思。秦楚虽联姻多年,关系却一天天恶化,质子的日子,可谓举步维艰。苍天有幸,当今秦王也曾在赵为质,十分体谅启之处境,也曾推心置腹、委以重任。启本已下定决心忠于秦王,一心一意为秦国效命……然而终究……人心难测。自从去年燕国派来刺客,令秦王着实受了一场惊吓;又有小人散布流言,咸阳宫内人人自危。我们这些客卿再怎么受倚重,与世代生长于斯的关中秦人终究是隔了一层。启从半年前便逐渐察觉,府中混入了一些来历不明、举止可疑的下人,外出时也隐约有人跟踪左右。启自命问心无愧,不愿与罗网正面冲突。可是如此这般的监视刺探一日比一日难熬。后来宫中有信得过的人暗中递来一条口信,说秦楚开战在即,罗网正在追查国中可能与楚国互通消息的奸细,启便是他们怀疑的对象。咸阳确实有楚国的细作,但启之前与他们并无联系;他们却不知用什么方法与启府中的人搭上了线。数月前的一日,启方从朝会上返回,便发现书房中多了一方木匣和一封密信——”

    “莫非,就是方才罗网密探念的那封,被你烧掉的信?”

    昌平君低声道:“正是。”

    “你也是从当日起便佩上了楚人送来的玉玦?”

    “是。他们信中说将奉我为楚君,启并不相信。可是当时情状,启只觉日夜难安,担心早晚将被罗网找借口下狱,只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之后,秦王命启迁居陈,此地原属楚国,更令人怀疑是君上的一次试探……”

    “到了陈城之后,你再次收到了楚人的联络,之后才拟定了外出游猎的计划?”

    “是。”

    “但那日你们的计划既已成功,后来你又为何与他们起了冲突?”

    昌平君哼了一声,道:“因为他们的来意不诚。他们交予启这块玉玦,作为与主事相认的信物;约定需有人拿着玉玦缺失的一块,互相吻合,方能证明是双方订约之人。然而那日领头的杀手看我出示了玉玦,确认了启的身份,自己却没有交出任何信物,还说拿着玉玦对应一块的人身份特殊,忙于要事,无法出面。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把启放在眼里,也不在乎启是否当真信任他们。启对于此事的主使而言,不过是一个身份符号,一个方便利用的傀儡。什么楚王亲子,什么国君,呵呵……”

    盖聂从他的冷笑中听出了声声恨意,感到难以理解,“就为此事,你便杀了他们全部?”

    昌平君忍着手上的疼痛,垂首道:“……你这样的人,自然体会不得的。”

    卫庄道:“是啊,我师哥出身平民,体会不了你们公子王孙的艰难。嗯,你觉得楚人的来意不诚,居心叵测,所以愤而反叛,又转投回秦人那一边了咯?”

    “启……只是迫不得已。秦国侍卫已被他们灭口;楚人挟持我之后,若要杀我以他人代之,易如反掌;之后他们自可以启的名义反叛楚君,而秦王楚王也只会知道启已离秦投楚,根本不会确认本人的真假。为了避免被人利用,启只得杀了那些楚国杀手,逃回陈县。”

    “当真如此?以在下观之,那日埋伏在林中的刺客也算是个中好手,他们如此轻易地被你偷袭,恐怕只因他们毕竟还是将你当做主君对待,根本没想到防备。而你却有如惊弓之鸟一般,处处怀疑别人要害自己;并且翻脸无情,仅仅因为心生疑虑,便可杀人如草芥。”盖聂不客气地道。他沉吟片刻,又问:“那些楚国杀手身上带着‘新郑’的凭照,是否出自事先你的吩咐?”

    昌平君摇头。

    卫庄道:“我猜,是那个幕后主使听说新郑已经反秦,目前在韩人的控制之下,所以才想出了这个移祸他国的手段。”

    盖聂抬眼望着升起的一束烟柱,顿了顿,对昌平君道:“你本就觉得自己受到秦王试探,罗网追查,如今又出了侍卫被杀这样的大事,当真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掩盖过去?还是说,回陈城只是你接下来的计划中的一环,你还在等待着什么?”

    昌平君嘴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似乎在费力地编织着答话。

    盖聂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既已见疑,秦国恐怕不再是你的久居之地。你的打算,大约是在城中等候那个拿着另一块玉玦的人出现。先前说过,你是在到达陈之后,才和楚人议定了外出狩猎一事;也就是说,你们在此地有一种秘密的联络手法。那些前去迎接你的人迟迟没有回音,他们的幕后主使一定按捺不住,会设法联络你。这时你便可再次与他谈判,要他们答应更多对你有利的条件,才会同意继续合作。不过,你的玉玦是何时遗失的?恐怕并非如你先前所说,游猎回来那日起便不见踪影的吧?”

    “那日回来确实还在。但启不敢贴身佩戴,只收藏于居所之中。究竟是何时不见,启也不得而知。”

    “你是否考虑过,假设那幕后主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你的住处盗走它,要取你性命也在一念之间?”

    昌平君苦笑道:“启当然想到了。”

    “但他们没有杀你,而是给了你一个警告。想来,你手中必定还握有对楚国十分重要的筹码。”盖聂摸着怀中布囊,道:“我本以为,你绝非杀害县令的凶手,因为你既无动机,也不会粗枝大叶地留下指向自己的证据……如今想来,势必是幕后的‘他们’胁迫你如此做的吧?”他不待对方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不对,倘若他们威胁你杀人、以逼迫你与秦人决裂,直接让人瞧见你行凶即可,何必偷偷摸摸地下手,又窃了你的玉玦留在那里?又威逼又嫁祸,岂非多此一举?那玉玦——那玉玦——到底是谁摔碎的?”

    昌平君口中嗫嘘,难以作答。

    “这幕后主使的作风,的确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昌平君目下在我们手里,早晚能钓出此人来。”卫庄插话道。他踢了踢昌平君的背,道:“你们这群人私下的小动作,毕竟瞒不过当今楚王;他早就派出了麾下最能干的巫士来解决你,以及你背后的人。你即便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也大约知道有哪些家族参与了此事吧?否则,以你的谨慎,若不是盟友的势力确实雄厚,你从一开始便会对所谓的计划置之不理。所谓的‘他们’究竟是谁?我不信你一个名字也给不了我。”

    昌平君犹豫许久,终于低声道:“据我所知,屈、景、昭三家均有参与此事;另外听说春申君在棘门遇害后,他的门客四散逃逸,但其中有不少忠义之士发誓要为主人复仇,所以私结成党,专杀李家子弟,自称‘棘门逆’。后来李家覆灭,这群人失去了目标,无路可投,被某个世家收编为一个刺客团体。这群人胆大妄为,对楚国王室也殊无好感,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启以为,几日前在林中埋伏的,就是棘门逆的杀手。”

    卫庄不耐烦道:“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其实却没什么有用的。看来,他们的确不怎么把你当回事。”

    昌平君面皮涨红,但终究把怒气咽了下去。他嗓子里又迸发出几声咳嗽,最后闷声闷气地吐出两个字。

    “靳苒。”

    “什么?”

    “启跟着楚人一同行动时,凑巧听见他们说到‘靳大夫’三个字。靳氏子孙在楚国并不显贵,爵位排得上‘大夫’之数的,启只能想到靳苒一人。”

    盖聂转头对卫庄道:“竟然是他!此人现在新郑,可会对流沙不利——”

    卫庄目光闪动,忽然笑了:“师哥急什么?倘若新郑因为楚人内讧而乱起来,不正好是秦人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你这个秦王身边的侍卫,怎么不暗自高兴,反倒忧心起来?”

    “……”盖聂顿了顿,叹道,“我的确,还不太习惯。”

    在咸阳已经渡过了一年有余,但对于盖聂来说,内心深处还是很难将自己等同为“秦人”。尽管他的理想是辅佐秦君消灭天下的战火,然而当听说秦军攻城略地、斩获累累时,他无法与朝中群臣产生共鸣的喜悦;当听说韩、楚等地之人暗中酝酿反秦夺城之举时,他也并不唾骂可恨的叛逆贼子,反而对他们的忠勇暗生敬佩。

    毕竟,秦人赵人,并非通过几个郡县地名的更改便能融合。曾经的敌对,血腥的战斗,手足、骨肉、挚友、同袍不断亡命的仇恨,有如生在内心深处尖锐的棘刺;对于他们这些故国、家园都已不存在的人来说,天下一统的代价,就是必须将这些刺吞下去,混和着血肉一起慢慢消化。

    六国黔首,不知有多少正在经历着相似的、漫长的痛楚。

    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过这样的感慨无法持续多久。须臾,盖聂察觉到一团嘈杂的争斗之声,正在王城外围徘徊不去。“外面好像有人交手。”

    “一旦火势大起来,巫申即便是个傻子,也都会想到王宫内有问题,必会前来查看。”卫庄道,转头将装着血踪蠹的木匣远远抛了出去,“这东西已经没用了。倒不如在此地设下陷阱,诱他过来,干脆地解决掉。”

    “哼哼,哼哼哼哼……”

    难听的怪笑声忽然此起彼伏地从梅林深处传来。有火光的地方愈明亮,那些阴影便愈幽暗。

    “何方大驾,何不现身一见?!”盖聂沉声道。

    “哈哈哈哈哈……剑圣,卫庄,你二人装模作样,背地里果然是一伙。你们方才在众人面前做戏,是欺我齐国无人么?!”笑声猛然变得凄厉起来。“可恨我家公子竟听信了你的鬼话!!”

    鬼谷二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懊恼。他们一个内力尽失,一个内伤极重又方才摆脱了蛊虫控制,居然让人摸到了如此之近的地方才发现。

    “哦,是田荣的人?”卫庄不温不火地答道,双臂下垂,并未摸着剑柄;然而盖聂却知,这是他发射暗器的先兆。剑下尚可留情,而铜丸一旦击出,必不留活口。

    “田公子目下可好?可别中了什么妖人的咒术。”

    怪笑声蓦地停顿了,随即咬牙切齿道:“你们与那妖人莫非是一伙?”

    “我们若是一伙,便不会被逼到藏身于此了。”卫庄道,“田公子差你来,本是来寻卫某共商破城之法,对否?”

    “正是!你与我家公子约定在先,然而却不料你——你们——”

    “阁下不必多疑。”卫庄神色坦荡地道,“盖聂毕竟是在下同门,同入困境,只好暂且搁置争斗,也没什么了不起。卫某与田公子的约定,仍是作数的。”

    说话间一株枝干遒劲的老梅树,边缘渐渐显出一个人形的身影来,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卫庄所料不差,这怪笑声的主人正是田氏麾下最得力的门客之一。是夜,田氏的两位公子与一众门客在逆旅栖身。然而夜尽天明时分,蚩尤大荒之阵的效力渐渐显现出来,许多门客被隐藏在雾中的“尸蟜”爬入七窍而发狂,或拔剑相斗,或四散逃逸。田氏两兄弟因就寝时惯于燃着宁神香,其中的蒿草、艾叶等物,焚烧出的烟气恰好可以驱散飞虫,这才不曾中招。他们起先以为受到秦国人的暗算,于是收集所有幸免于发疯的门客,逃到街上,随即发现四面八方皆是相似的情形。惊骇之下,田二公子竟决定拼命一搏,率众冲击城门,设法逃出城外。城门附近的守军虽大半癫狂,却仍有少数神智清醒的坚守岗位,双方展开了异常惨烈的混战,死伤累累。田荣见难以取胜,正在焦灼烦躁时,偶然发现王宫内城中似有火起,终于想起在县衙后院分别时卫庄在他手心留的几个字来——城中有变,举火为号。

    他立即喊来身边的一名得力之人,命他循着火光将卫先生请来一叙。

    此刻这名门客被卫庄的说辞弄得半信半疑,便道:“先前我家主人一番好意维护,却被先生欺骗。若是先生对我家主人尚有几分歉意,就在此杀了剑圣,与我同去。”

    “要杀剑圣,岂是容易之事。不若我带着他同去见公子,共商大事,何如?”卫庄说着抬起双臂,似乎想要一摊手;便在他抬手的刹那,猛然一道金光从袖中窜出,直取说话之人的左眼!

    这一下电光石火,谁都未曾料到。阴影处发出一声闷哼。卫庄暗道不妙——他最拿手的技艺,是将金铜弹丸从人的眼眶中打进去,直入脑髓,中招者立即毙命,不会有叫喊的余裕;而这次对手还能出声,说明准头不足,或者威力不够。他回首向盖聂道:“不能让他跑了。我去去就来,师哥在此看着此人。”话未落音,他已纵身跃出老远。

    “……”盖聂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丢下了。他摇摇头,见四面火势越来越大,便扶起昌平君,想在附近寻个隐蔽处藏身。忽然,耳边传来低诉般的簌簌声,有如凉风反复刷过细密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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