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鱼尾轮回(维亮/瑜亮)》分卷阅读25

    “司马大军中暗藏青衣卫,已被连根拔起,尽数殉难。”

    “卑职入营不久,即被擒住;那司马师却命放行,为带一言:青首使命已成,他当守誓约,大汉丞相不必记挂。

    “父亲说了,大汉丞相巧计安排,算无遗策,手段令人十分佩服。无功受礼,自当助君解围。”司马师的原话在耳畔响起。青副口中复述得清楚,一边思绪已乱,想到青首短短一生,最擅匿行暗处,大好春光皆不要,只为助兴鬼神之兵;如今横死敌国,尸骨亦被折腾得不见,当真是来时无声,去也无声了。

    “那司马贼子还道,本欲亲手厚葬青首,怎知尸骨有如插翅,不见踪迹!”他忆起司马师说起此事时,似笑似叹、兔死狐悲的颜面,不由狠狠打了个颤;转念一想,故主遗骨不曾落入敌手,或是万般不幸中的一件好事,也未可知。

    再抬头看向诸葛丞相,难知旧日茅庐中蕴藉风流的先生,下手绝情时也有肃杀满堂。丞相嗓音低沉,神情萧索,似含无限伤心;然而眉目间又自有一股威严,想必日夜思虑大局,终于力挽狂澜……惶惶间不知对错何判,心下无限凄凉。

    心思百转之间,只觉无人可以指望。将话说尽时,已是悲不成声:

    “某有违将令,私闯魏营,罪责无免。如今将话带回,亦无存世之念……青首在时,为保事事万无一失,行踪孤寂。某虽非青首身边极重要之人,却向来忠心不贰;如今他不得安葬,不知魂归何处;我当追他而去,也免他在阴间,依旧孤寡无傍!”

    话音既落,自怀中掏出利物,刺穿咽喉。

    姜维自那日献计,明知愿意已遂,心头却空茫一片;后与诸葛亮灯前对峙,更觉如坠深渊,心力交瘁,竟毫无满足之意。此时青副痛陈关青亡逝,正听得呆立原地,忽而自戮,竟拦救不及。又闻营外呼啸声起,帐角卷处,皂卫正乱了阵脚,慌忙去拉,却拉不住。一阵厉风吹入,席卷秋叶枯草,迷离间群灯盏盏,逐一灭去。

    姜维想也未想,便纵身要去护住主灯。不料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左胁一阵剧烈的痛楚,痛彻肝胆,有如利物剜割,转瞬即逝,却难以承受。

    ——他不及想起,那正是那空青阁月夜下,青色小箭所刺之处。

    ——他不及品察,自己正初尝了诸葛亮这些年来心上的苦涩。

    ——他不知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这心胆间的疼痛,常常不期而至,愈演愈烈。令他明白,原来独留世上、慢慢背负的,最是痛苦。

    此刻,却无暇他顾,只眼睁睁看着,面前咫尺,主灯一颤。灯后之人,凄然一笑。

    就此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 ……

    灯灭前,诸葛亮看见姜维伏倒在脚边,心中却是一片空明。岁月如逝水,他溯流而上,回到三十六载前的长江边,梅绽夭夭,琴音袅袅。向前踏一步,濒临危石边缘;周郎正缓缓坠落,见他伸首而望,唇边扬起浅笑,向他伸出一只手臂来,白色袍带在风中舒展。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 人散曲终

    ------------(1)------------

    此计若成,可返成都。

    夜半,姜维看看榻侧醉卧之人,沉沉地想。

    上次身在成都,已是许久之前。那时他斥责黄皓误国,不见喜于主上,得旨屯田沓中。

    “大将军,”郤正在朝门口遇到他,犹豫片刻,道:“连年北伐,虽多功绩,却也要保重自身啊。” 郤正为官清和,又懂明哲保身,平素无大功过,却如细雨,默默滋养着朝中擎天独木。姜维听他相谏,也不多言,拱手谢了谢,便抽身离去。

    这些年来姜维一心只顾北伐,朝野谤议纷纷,尽皆充耳不闻,孤独如影,亦不在意。众人说他心无旁骛,褒贬不一;郤正并不参与那议论,细看他双眼时,却总似充满了一种无牵挂的漠然。目送着姜维远去的背影,摸不透这将军如此固执为何?

    彼时正值秋高气爽,而明眼忧国之人都能感到笼罩在汉都之上的乌烟瘴气。姜维信马由缰,渐渐偏离了成都中心,来至郊外。吸得一缕缕清净空气,紧锁的眉心也渐渐松开。

    不知不觉,老马在一扇门前停住。

    姜维本正思虑养兵之事,行至门前,方才惊觉似乎曾游此地。久经年月,门上陈漆斑驳,红皮脱落;姜维迟疑片刻,推门而入。只见废苑老竹靠颓墙,重门两扇,并未将旧时光锁住。溪泉早已枯竭,叮咚不在;院庭景象,似古井深水中的苍凉倒影,经年旧事,回神四顾皆不见。只闻竹叶簌簌,似在轻呦。

    如此情境,要称物是人非,亦不能够。绕院缓行,但觉苍苔露冷,沉吟一时,欲寻归路。

    忽见一物,从檐边悠悠飘落。四下无风,竹梢不动,不知从何而来。

    便俯身拾起,却是半面残破纸鸢,色泽尽褪,拖着断线。姜维拂去鸢上浮灰,犹可见寥寥数笔,勾勒出半个羽扇纶巾的人像,形貌不能细辨。旁侧题得几字,笔迹清冷,是建兴十二年。

    ——原来曾经有人,在此闻得抚琴一曲,终于折服;便于那最后一次北伐前,在幼时缘起处,放飞纸鸢,剪断久久错串的情丝。月下暗求江山平定,闺阁悠远。

    原可共为佳侣,如今只剩一人默伫空庭,手提残鸢。

    同样经年求一事,最终明白所得非所想;你驻足时,我却错肩而过,再回首,已是生死两茫漠。天水城下,先伤其身;五丈原上,复伤其心。事成之时,断竹焚火,正是:固然酬得今生志,从此月落孤影长。

    关青亡故,孔明亡故,周郎……亦故。唯他姜伯约尚在,想要回归自我时,却发现不过空壳一具。本以为了结怨念之后,可得平静,谁知却似入了无底深涧,纵声呐喊,也只落得永恒的死寂相伴。

    原来命运弄人,不过两法:或令人欲壑难填,含恨而终;或令人夙愿圆满,长世独留。

    便在五丈原扶灵而归时,把填胸旧恨一笔抹尽,将剩魂残魄,投于诸葛遗志。踏着陌生的方向,随着陌生人的指引,自少时已经习惯;漫漫北伐,是他对自己的放逐,从此永远行走在异乡。出关入塞,岁月消磨如驰。廿载间看着成都王业日益凋零下去,却不敢问颦鼓,为谁鸣响。

    突然胸胁间一阵剧烈疼痛袭来,恰如一刃利箭插进肝胆。深锁多年的心事,不期有人推门而入,退避仓皇。一阵暮风叹息而过,席卷起满地枯竹老绿。姜维出院纵马,踏夕阳而去。次日提兵,自向沓中避祸而去。

    …… …… ……

    “伯约,我睡不着。”

    姜维正自沉思,忽闻人言,兀自一惊。回看屋中,一盏荧荧孤灯,映着旧帷屏,而身侧有人温温地靠过来。

    便向身边人露出一个笑容。

    旧主自降,季汉陨落;他独守孤关,以豆腐养兵、豆渣喂马,原是空空辛苦一场。这些时日,他与钟会这魏中妙才同车而行、同榻而寝,不过为了谋求复国,为了那个他并不愿回到的成都。而这曲线一计,能否消得风摧雨打,避过历史的锋利大剪,不至垂坠墙头,却非他可以算知的了。

    今夜共定谋反大计,钟会开怀畅饮,想必已沉醉了一梦。姜维心中多几分把握,轻笑道:

    “士季看似醉卧,原来未曾入眠?”

    “伯约看似清醒,倒像是在梦中似的,”钟会声音懒懒地,一双眸子却在暗夜里闪动,“既然伯约也还未睡……不如陪会去山顶看日出罢。”

    ------------(2)------------

    姜维不欲拂钟会之意,当下披衣,同往剑阁山势险峻处而去。冈上黑压压成片的大松林,一条山路曲曲折折上去。二人俱是习武之士,身手轻捷。姜维默默无言,只顾爬山;钟会怎甘落后,也尽力速行。

    二人渐行渐高,待近山顶,辰光尚早。便不再爬,且于路旁树下坐了。

    四周颇为幽静。钟会酒醒不久,忽有凉风拂额,不禁微微一颤;再看苍松肃肃,山势巍峨,十分静谧,唯闻松涛之声,一时间只觉似有故人来,脊上一寒,不由自主向姜维靠了靠,随即不好意思起来,所幸天色未亮,惭色不显,便清清嗓道:“看来魏蜀皆有阴森之处……”

    天性孤傲如钟会者,对世间芸芸众生,大都懒得抬眼;然而慕才之心一起,便是饥了三天看到佳肴般的难以遏制,非要凑上前去不可。他庶出名门,幼时艰苦不为人知;一朝深受重用,心中既傲且卑,心里中意的名士,若得结交,即愿剖心相待;如遭拒绝,则恨恨不忘——便显得行事极端,胸怀难测,时人甚畏之。

    姜维却深察其性。与结盟好,只偏偏端持着三分若即若离,直令钟会欲罢不能。共谋反计,虽知大局凶险,每日得他在侧,也自觉快活无比。

    此时月映幽夜,风过松林,钟会想起那故人,只觉年轻时的求之不得,又纠缠上来,不觉扭了扭身子。

    …… …… ……

    “我听人说起,”一近侍挤眼笑问,“那嵇叔夜极善音韵,原是曾有高人指点——尚书郎可要听?”

    钟会眉梢一动,停下手中笔杆,故意顿一顿,作出不经意的样子,“……说来听听也好。”

    “哎……”那近侍自幼陪侍着钟会读书,也颇有几分聪明,更兼忠心,顺逆时皆小心伺候,因而深得宠信。他怎不知主人习性,那故事便是花了重金讨来,此时故意迟疑道,“也不过是些怪力乱神的传闻,主人不听也罢。”

    “休要吊我胃口,还不快快说来,”钟会假作不悦,虚击案头,“还有,叔夜那两个字是你叫得的么?叫先生!”

    “是,是,”近使忙忙点头,恰到好处地露些惧色,然后挤眉弄眼,绘声绘色地将所闻之事道来——

    “嵇先生少时,夜间独行荒径,甚是辛苦,便投路边一亭。

    “凉亭小小一座,乃是旷野中供行旅憩息之用,构筑颇为简陋;然而其上有匾,书‘月华’二字,徒增风雅。

    “亭子孤立野竹丛畔,沉沉夜色里,颇有森然之意。嵇先生向来潇洒,了无惧意,见淡月清竹入怀,索性取烛将亭中灯笼一点,解琴三弄。琴音方尽,空中似有人低低称善。”

    钟会听得认真,担心道:“却是何人?”

    近侍把头一点:“嵇先生抚弦而呼之:‘君是何人?’

    “便有答曰:‘身是故人,早年幽没于魏地,自此四处游荡。闻君弹琴,音曲清和,正是往昔所好,故而不避……君可愿再弹数曲?’其声幽淡,竟是女音。

    “嵇先生本不大信鬼神之说,但闻声起月下,清清泠泠,心中有感,便复抚琴数首。

    “他本存安抚游魂之心,不料女子听罢,随口评点,句句皆在要害。嵇先生一惊之下,住手不弹,起身邀其相见。

    “却听那女子低低道:‘身不幸非理就终,形体残毁,恐不宜接见君子。’

    “嵇先生急急起身行礼:‘朝闻琴道,夕死可矣;形骸之间,复何足计?”

    “女子默默半晌,久无动静。嵇康以为游魂已去,正自喟然,忽觉寒风飒然袭体,烛火颤动,旁边竹丛微晃,一剪翠影缓步而出。”

    “哦?是何模样?”钟会已然入戏。

    “其人现身时,风起而影遁;青衫浮动,隐沉血迹,身旁似有烟霞轻笼:朦胧中看不甚清。待走近了,方见面目年轻,颜色却如苍玉,弱烛映照之下,冷冷冥冥,果不似尘世中人。好在一双凤目流转,生动尚有人意……”

    “噢,想必生前也是个美人……不知为何沦落为乡野孤魂?”钟会不由叹道。

    近侍见叙述未半,主人竟已信了七八分,平日里的心思城府都不知丢去了哪里,不觉暗暗好笑。口中只继续道:

    “嵇先生见魂魄果真出来,不由大喜,待她翩然落座,方也在对面坐了,共论音声之趣。女子辞甚清辨,偶提及天下风云,亦有见地,远胜寻常须眉。嵇先生只觉相见恨晚,便求仙姑试以琴见与。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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