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有令》分卷阅读52

    当初明明是想让她做陪的,不知不觉中,竟然颠倒了。只是她有时也会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特别是在唐春生入画的时间里,像之前被主人丢掷于一隅,是无足轻重的弃子。

    那日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唐春生飞身于空,问她,可会画秋千架?

    看着那飘荡在半空中的身影,耳边是笛声悠长,她再也记不起自己的患得患失,从此一心向壁。

    这样的自己,怎么会下什么诅咒?

    唐春生把僵立的姜入微拽到身后,眉目冷却下去:“你当时不过无意闯到洞窟里,也只是瞧了那么一眼,不要说得好像完全看透了一样。”

    “老身本来是不明白的。”白发老太看着她。她们也算见过几次面了,可这却是第一次让她觉得唐春生和画壁上的那个人,真的可能是同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更冷,冷到她看了第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并不是寒冷的那个意思,而是视若无睹的冷漠与空洞。

    “但是老身活得太久了,时间太多了,整日无事就不免想东想西的,”白发老太把那干瘪的眼皮撑起一些,“至于信与不信,在你们。”

    唐春生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拉姜入微:“我们走,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姜入微却没有动。

    当初纵使寂寞更多,她也甘之如饴。

    然而,最后那人却让她离开。

    白发老太静静地看着她。

    唐春生又使劲拽了拽,这才把姜入微从那个冰冷的屋子里弄出去。

    外面依然阳光灿烂,仿佛可以消弥一切鬼怪妖言。

    姜入微沐浴在这样的阳光里,脸色才好了起来。她随着唐春生走了几步,突然紧紧地拉住唐春生,停下步子。

    唐春生回头:“怎么了?”

    姜入微舔了舔嘴唇:“你在害怕?”

    唐春生茫然:“我怕什么?”

    “你怕那真的是诅咒而不是发愿?”姜入微稍稍扬起些嗓音,“不然你为什么急着否认她。”

    唐春生看着她,转过身来,双手抓握住她的,问道:“你不喜欢我吗?”

    姜入微怔怔地答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喜欢我的,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会是诅咒。”唐春生立即就笑了,“我只是觉得她老糊涂了,想太多了。不必听她的。”

    姜入微觉得唐春生说的有道理,有些得以心安,但她多走出两步,却在阳光下,逐渐在心底泛起寒意。

    喜欢不代表不会恨,当初,为何让她开了智,又要她离开。

    姜入微又一次拉住了唐春生的手:“我们什么时候去敦煌?我现在觉得应该早去早了了这件事为好。”

    唐春生扬了扬眉:“随时都可以的。”她的手在身上摸了摸,“可惜笛子今天不在,不然直接过去好了。”

    姜入微抬手一指:“它在呢。”

    唐春生回头,只见自己的双肩背包里露出一截笛子来,她竟然不知道它是什么溜进去的。

    “奇怪了。”唐春生抽出笛子,在掌心中抚过它的全身。她能感觉到笛子灵力充沛,即便现在瞬移到万里之外,也是可以进行的。简直,简直就像在这儿等着似的。

    “怎么奇怪了?”姜入微不由追问。

    唐春生垂眸好一会儿,才向她笑道:“没事,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当初你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

    姜入微心中一紧,她看了看天色,突然之间又犹豫了:“要不然,下次吧,等时间更充足的时候。”

    “不用了。”唐春生却毅然决然地抓住了她的手,“选日不如撞日,我们这便去吧。”

    姜入微还不待说什么,便听到笛子一声欢快的长鸣,她眼前一花,便暂时失去了意识。

    望着外面凭空消失的两道身影,白发老太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沟壑更深:

    “人哪,不能太贪心啊,太贪心就会害人又害己……”

    ☆、五八章

    姜入微缓过来时,眼前一片黑暗。

    她早就习惯了笛子的瞬移本领,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见笛子没有借门通行往来。

    她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却安静得可怕。她感觉自己深陷在什么里,便试着移动了一下脚,突然明白过来双脚是被沙子包裹着了。

    已经到敦煌了吗?

    姜入微心中不由狂跳。她没有看到万里大漠,没有看到月牙泉,没有看到旅游景点独有的牌匾之类的象征,不由又有些忐忑。

    突然之间,有笛声悠悠地响了起来,仿佛擦过空气,燃起火花。周围渐渐有了亮光,姜入微忍着不适,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光线是来自斜上方的一块窗户。

    姜入微的第一反应是想起了奶奶的那个房间和那个湿热无度的夜晚。

    然而那个夜晚,那片小窗透进来的是冷的光,此刻,却是一片金黄,空中有无数细细的沙砾在那如同五线谱般的道道光线上飞舞,阴影交织着打在洞窟的画墙上,如同年轮变幻,岁月穿梭。

    姜入微望着那片光,着迷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

    双足果然被埋在了厚厚的黄沙中,离她不远处,有一方桌角倘未被流沙覆盖。

    这里安静得仿佛千年以来无人踏足过,然而这很可能是事实。

    可除了厚厚的流沙,这里却没有太多陈腐的意味。和她记忆里的那个洞窟,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熟悉感渐生,姜入微试着将脚从沙中提出来,沙粒极细,温柔地从她的脚背上滑下去,又重新平铺于地面。

    在那方桌角前蹲下,姜入微轻轻吹了一口气,像是风有了具象般,黄沙被卷了起来,扬在半空中,又纷纷轻盈落下。再吹再扬,那方小桌便渐渐露出全貌来。

    果然,就像她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甚至上面的那方砚台,都完好无损地静静搁着。

    同样是佛前物,同样被抛进了月牙泉中,她幻化出人形,这方砚台却保有了它本来的面目。现在想起来,竟不知是不是这砚台自己选择了与她相反的道路。

    姜入微把砚台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细心感知,然后心里觉得自己的举止有点可笑,难道这砚台还能认出她不成?放下砚台后,她又把桌面的余沙都拂了开,用袖口仔细地把它打扫干净。好歹自己也在上面搁放了那么多年,怎么也是有感情的。

    桌子干净后,姜入微又去关照那些被她拂开的沙子。她把它们紧紧地握在手里,却发现它们从拳头的两端滑落,手中越来越松,到最后打开手掌,竟然不剩下什么。姜入微看着手掌好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她朝着墙壁,抬起了头。

    洞窟比她断断续续做过的那些梦中看到的还要高大。

    而整个的一面墙上,只有一幅画。

    一身飞天。

    不像她看过的那些飞天画册,或以身舞,或手执乐器,用各种各样的姿势腾于画壁之上。这身飞天却只是虚空而立,娴静安然。她的足下没有云彩却胜似的轻灵,身旁无风,那两条长长的白纱丝带却绕在半空中,仿佛随时都会脱壁而出,当空飞舞。

    姜入微的眼睛慢慢地向上移去。这身飞天身着青色长裙,双臂裸/露、细腰裸/露,甚至于那一双足,也是裸/露的。

    于是她先看到的便是那双足。她微微有些昏眩。她想起在唐春生家的浴缸的事,心底像变态一样的痴迷便不由暴露了出来。

    她终于回头看了眼唐春生。

    唐春生自来后,一言未发,像是不想惊扰她的回忆。直到这时,见她看过来,才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两个酒窝依然跳跃在那个唇边,那双眼睛里,也依然是纯真的热情。

    姜入微心下稍安,勉强想到,面对这样的人,任何人会着迷都是可以理解的吧。她朝唐春生招了招手,唐春生便走到了她的身侧。

    姜入微又去看那壁画。

    双足以上,裙边垂摆,没有任何饰物,直到线条细柳的腰身上,细细地垂着一根丝绦。姜入微看着那个腰身的线条,脸上不由发热,那张金箔上的线条看起来与这里一般无二,也自然与身边的人一般无二。

    从腰到胸,线条蜿蜒有度。然后是光裸的双臂,在朝外的这一条的上臂上,姜入微看到了一只臂钏。

    尽管姜入微知道这身飞天是真仙子投入其中演化的,但真人化为线条,填色虽然饱满,依然还是趋向二维。不过即使千年,那手臂的色泽依然洁白如玉,那只臂钏却填着青金石的颜色。

    那是她无端记起的颜色,也是金箔上的那个以为的青莲色。

    那片青莲色却不是一笔带过,而是细细地画了很多奇怪的图文,那些起起伏伏弯弯绕绕的线条或轻或重,或断或连,她仔细地去看每一条线,却越看越是心惊胆战。那每一根线条里,仿佛都有极大的不舍、怨恨和纠缠的念头。

    姜入微转头看了唐春生一眼。

    “怎么了?”唐春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笑了,“这里原本是没有这只钏子的,这是你添的。”说罢她看向姜入微,眼波流动,“不要以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这面壁画上添什么,你能添上,便足以肯定我们的亲缘了。”

    姜入微完全想不起来她怎么会画出这些奇怪图文的,只能想象着自己是无师自通。她听唐春生还在安慰她在白发老太那受的打击,不由捏了捏她的手。

    “我现在要怎么做?”

    唐春生却是蹙起了眉:“这个应该只有你知道,愿是你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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