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受不住。
面对迟早都会到来的离别。再多的温柔都是伤害。
第11章
青峰家是经营建材行的,归模不大,但也够他们一家六口过着不错的生活了。一楼的部分是店面跟父母卧房,二楼是姊姊一家人住的地方,他自己则是一个人独占三楼一整层。另外后头的院子也是他们家堆放货物的地方。其中一块边上,清空了出来。他小时后他总在这练习投篮。
青峰从后门绕进了家里,正好看见了后院里──那个熟悉的篮框已经不见了。
「我回来了。」青峰大辉推开了后门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然后脚步啪搭啪搭地重重踩在木制地板上。小时后还不觉得,越大越觉得家里又狭又矮,每次进门都要低头否则脑门上就会吃上重重一记。
「哦哦哦!大辉你回来了啊!」青峰家的入门女婿 青峰秀治一看到难得回家一趟的小舅子立刻兴奋地从nba的比赛上抬起头来──青峰秀治,青峰大辉的姊夫。虽然是个身材矮小又有张好脾气圆脸的好好先生,但骨子里面对篮球十分有热情,虽然打得很糟,但是每天总会蹲在店里小电视前追着美国职篮看比赛。也算是这个家里面目前跟他还有话聊的人。
「喂~~夏子~~大辉回来了~~」秀治姊夫探出头冲着厨房里的妻子 青峰夏子──青峰大辉的姐姐。
「哈?怎么突然回来都不先讲一声,你这样晚餐根本准备不够──」夏子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一脸不耐。青峰对这个大他十多岁的姐姐两人从来没合拍过。虽然是姊弟,但年纪跟个性都足足差了一大截。
「我吃过了。」漫不经心地应着,把脱下的袜子随便往地上一甩转头就要上楼。
「在哪吃的?」夏子追了上来厉声质问着。
「关妳什么屁事,啰嗦死了臭女人!」扯开嗓子吼了回去。
从前只是个性不合,但是不知怎么了自从他上了桐皇后姊弟俩相处就都像吃了炸药一样,开口不到三句两个人都会提高嗓门。
「你、你──」青峰夏子气到连话都结巴了,秀治姊夫连忙推开老婆,堆起笑脸安抚着,「好了好了,夏子妳也知道大辉个性就是心直口快了点,难得他回家一趟,就让着他一点吧。」还示意要青峰赶快上楼。
「让让让!从小到大我让他让得还不够多吗?就因为他是男生?」像戳到开关一样,夏子整个人都抓狂了起来。她冲着青峰就是一阵大吼大叫,同样靛蓝色深色的瞳孔里盈着愤恨跟不甘。
青峰大辉是这个家唯一的独子。在这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姊弟俩的待遇却有着云泥之分。她从懂事的时后就帮着家里的生意了,可是弟弟青峰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每天下课后就只知道抓着球往外跑,而爸妈却一句话都没说。夏子激动地大发脾气,但是青峰就如同一如往常,抠着耳朵,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
「院子里的篮框谁拆掉的?」一边掏着耳朵一边问。他真的跟她完全合不来。
「是我叫秀治拆的。因为这东西翔跟阳都无法专心念书。成天打球打球的!是有什么出息。」最后说到”出息”的时后,还刻意瞪了青峰一眼。
青峰夏子大大辉十三岁,已经有两个六岁的儿子,两个都是准备要上小学的年纪。
「──自己儿子不成材不要怪到篮球上。」青峰直接反击回去。
「你!」
「欸──那个我全身都是汗啊,想洗个澡,夏子我的洗澡水呢?」眼看老婆又要抓狂,秀治姊夫立刻冲上前去把老婆半拖半拉地推了进去。
末了,他揩揩额头上的汗。抹抹带着眼镜的温和脸庞,看着同样也是炸药脾气的小舅子叹了口气:「我说大辉啊……难得回来就少说两句吧……翔跟阳今年夏天准备要考私立小学,夏子为此压力很大呢……你就少说两句吧……」
虽然觉得很不爽,但是再继续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青峰抓了抓满是汗的短发:「老爸跟妈呢?」「一起去送货了。」「是喔,我全身都是汗,我先去洗澡了。反正老姐洗澡水都放好了──」说完便直接把上衣脱了下来,光着膀子直接往浴室的方向走。
青峰家就跟一般的日本家庭没什么两样,低低矮矮的天花板,窄窄的走廊,小小的浴室,就连浴缸都不够他把脚伸直,相较之下黄濑跟他妈妈住的地方都还比他家舒服多──模特果然很有钱。
在狭小的浴缸里拉了拉筋骨。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后?唔,他记不得了,虽然每次五月周末时都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但是他的回答总是”不要”、”好麻烦”、”下次”。
。院子里的篮框被拆掉了啊……
虽然他早就不在家里那个小院子用那个游戏用的篮框打球了,但是从小就有的记忆就这样没了还是让他觉得很不爽。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面,好像也是在这样一个又黏又热的夏日午后,老爸高大──至少当时他看起来是这样。挥着汗在后院的墙上钉着那篮框的背影,然后把连路都好像走不太稳的他直接一把举到那个玩具篮框上──”灌篮啊,大辉!把球丢进去啊!”平常总是凶巴巴的老爸脸上居然出现这么兴奋的表情。然后他当时好像也就真的把手上的小皮球给扔进去了。
──或许这就是他人生最早的第一个灌篮。
一家人一起用晚餐是青峰家的规矩之一。
不管多晚,没有一家之主青峰泰介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只能坐在餐桌前瞪着菜发呆。
他爸就是这样一个严厉的家伙。古板、固执,而且偏见多。
双胞胎侄子吃完饭后乖巧地合上手”我吃饱了,爷爷。”然后表示要先离开上楼念书,他们也才六岁而已,可是就已经在拼私立小学激烈的入学考了。
「吃完饭就上楼去做功课,下礼拜就要考试了。都给我认真点,听到了吗?」青峰夏子是典型的教育妈妈,或许家境不如人,但是她对孩子的教育跟要求却一点都不马虎。
「不过只是小学而已,随便念一所不就行了。」懒洋洋地抓抓背,青峰忍不住开口。
「我对他们可是有很深的期望的……不像某个人,连最基本的五十音都写得乱七八糟。」青峰夏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可是我还是念到了桐皇。妳八辈子都考不到的地方。」青峰立刻反唇相讥。
「你!」
「──通通给我闭嘴!」青峰泰介──姊弟俩的父亲碰地大拍桌子。
隔壁家的桃井传来关窗声。
「要就给我吃饭,要不就给我出去!」青峰泰介以跟他年龄毫不相衬的超大嗓门吼着。狠瞪着他们,感觉下一秒就会把桌子整个掀掉。他有着跟儿子同样一张堪称是凶神恶煞的脸。
青峰悻悻然地把眼神转开。
「可、可是……」「你爸说的没错,夏子。」青峰夏子还想要辩解,可是才一开口就被青峰惠──两人的母亲给堵了回去。
夏子看着父母,又转头看着一脸好像事不干己地扒着饭的青峰大辉,泪水忍不住涌了上来。
「……你们为什么不骂大辉……」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就连暑假一次都不回来帮忙……我可是为了家里连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都放弃了,就连找丈夫也是挑愿意入赘我们家帮忙的!可是为什么挨骂的总是我!因为大辉是男生吗?因为我是女孩子吗?
──从小大辉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要打球,你让他打,他要念桐皇,你就让他到东京去,那我呢?」夏子一边抽噎着最后直接冲出了客厅。
秀治姊夫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要追。是个男人就有骨气点!」青峰泰介喝住了他。
「不好意思爸爸……我觉得我还是要去看一下…」姊夫露出了抱歉的表情,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夏子」走廊上传来姊夫跟姐姐拉扯的声音,隐约还听见青峰夏子在哭的声音。
「把家里气氛搞成这样你满意了吗?」他们父子俩都有着相同吓人的眼神。青峰泰介狠狠地瞪着他,唯一的独子。他年过四十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唯一一个儿子。
「这是我的错吗?」青峰混不耐烦地顶了回去。
母亲青峰惠没有说话。对她来说丈夫的话就是绝对的。她静静地接过丈夫的碗再为他添了碗饭。
「……为什么把篮框拆掉了?」青峰大辉用着明显不悦的口气问着。他是这个家唯一一个不怎么怕他的人──"大辉从小就被纵容惯了。所以才是这种脾气。"五月每次都这样说他。
「家里的事情有你说话的份吗?」,青峰还想要开口却被喝了回去──「从来没帮忙过家里的人,给我闭嘴。」
他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说了算,没有人可以反对他的意见。
只有他说的话才是话,只有他的意见才是意见。
青峰大辉举起手中的篮球,往空荡荡的墙上一扔──正中红心。
「没有篮框也能投啊,大辉君真的是非常热爱篮球啊……」姊夫秀治从房里走了出来。他佩服地欣赏着青峰的球技。不管怎样,他这个小舅子在篮球上可是个无可比拟的奇才。
「虽然是入赘的,但是怕我姐怕成那样姊夫你也未免太没用了。」居然因为老婆的一句话就把篮框给拆了。有时候还会躲着姐姐半夜偷爬起来看nba的实况转播。在重男轻女的青峰家他实在不理解他姊夫为什么会这么怕老婆。
「哈哈……可是大辉君你不能这样说你姐姐啊……夏子他也是因为担心翔跟阳的未来才会这么逼迫他们……毕竟打球不能当饭吃──啊,我说这话并没有特别的意思。」看着青峰骤变的眼神秀治姊夫立刻补上了一句。
撩起上衣擦着眼镜,秀治姊夫一屁股坐在后院堆成一落一落的木材上,和蔼地叹了口气,「大辉君也知道,岳父年轻的时后球也打得很好……还曾经被海外职业篮球队挖角过。」
青峰大辉知道老爸曾经当过一阵子的篮球员,但是时间非常短。
「只是后来受伤后,就完全退下来了……岳父的个性你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有耐性去教小孩子篮球,要进篮协嘛,岳父的火爆脾气你也知道。听岳母说,当时岳父转换跑道的时后非常……非常的辛苦呢……
运动员的职业寿命很短,退休后出路又不容易,夏子当然不希望自己儿子是这样……」
看着姊夫的表情,青峰只皱了皱眉,然后垫脚,举手,再度往空荡的墙上进了一球──
“老爸你看──灌篮!”小时后,除了在街上跟附近的大人小孩打球外,他也喜欢在自家的后院里练习各种篮球技巧。
“这样也能叫灌篮?不要笑死人了。”冽着嘴,老爸那张凶巴巴的脸笑了。
青峰再一记单手上篮──同样,球进了篮框。
“我很厉害吧!” 他兴奋地大吼大叫着。
“还差的远了。” “称赞我一下会死啊!”
“这种程度就想要称赞,少得意忘形了。臭小子!”然后一把抄过他的球,灌了一记利落的篮。
想要得到那个人的称赞,比登天还难。但是这样也很有趣。
老妈常说他们父子两个脾气完全是同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的硬、一样的臭、还有一样的别扭跟固执。
“爸爸,大辉又跑出去打球了。”每次姐姐跺脚跟爸爸告状着自己又溜出去打球的时后,老爸只是浑不耐烦地摆摆手──“男人的事女人家少管。”
所以他打心底认为他老爸其实是支持他打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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