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灿“”
电话铃声响了，万俟离顺势逃开了这个漩涡，直到看见手机上闪烁的名字他才终于长长地透了口气，“喂，我”
“出来吧，我带你回家。”
☆、第四十六章 无声天使
四十六
万俟离来不及挂电话拉开门就跑了出去，等万俟诚志和董婉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出来时就只剩下大开的家门。
陈修城从听筒里听到‘咚咚’的下楼声，这家伙连电梯都不用就这样从十几层楼跑下来了吗？他从车里下来迎了过去刚上到五楼就见万俟离扶着栏杆捂着胸口喘气，“疼吗？”
万俟离摇摇头栽到陈修城怀里，“胸闷，让我靠会儿。”
沈聪乘电梯下来跑到外面时就只看到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背着万俟离向路旁的一辆车走去，万俟离紧紧环着男人的脖颈两人彷如融为一体，男人打开车门将万俟离小心的放到副驾驶上，再绕过车打开驾驶室门的时候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即使隔着夜色也挡不住男人眼中极度的冷漠。
车声渐远，沈聪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多久，他想他永远的失去这个少时的朋友了。
万俟离靠在车门上轻飘飘的和陈修城讲着在家里爸爸对他的怒责，讲着他和沈聪年少时的友情错位，两人懵懂一吻被袁梦灿撞破后心里的惶恐和绝望
这些都是他心里的疙瘩，可现在说起来就是轻飘飘的，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早就已经放下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而已，陈修城紧握着方向盘车开的很稳，他没有任何提问就安静的听着万俟离的嘟囔，车开进彭海市区的时候旁边安静了下来，万俟离已经睡着了。
赵老师又检查了一遍宿舍给蹬了被子的孩子重新盖好，最后用手电在屋里照了一圈后才轻轻的关上了门。
这是市郊的一所设施条件一般的聋哑学校，全日制管理200多名5--15岁的聋哑孩子们吃住都在这里，赵老师是二年级的班主任今天晚上轮到她值班。
查完房赵老师就回值班室休息了，临睡前她将闹钟调到凌晨两点，到点了还要去宿舍区转一圈儿，窗户有些透风她掖紧被角拿起枕边的书看了一会儿，二十分钟后拿书的手垂了下来，屋里只剩下灯泡偶尔发出的‘咝咝’声。
“啊。”
“嘘，”来人朝醒过来的男孩儿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在男孩儿尚不清醒带着疑惑的目光中紧接着又做出一串手势，男孩儿借着外面月亮照进宿舍的光看清楚了来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妈妈给你送了东西，老师忘记交给你了，明天一早老师要出门想现在交给你，你起来跟我去老师办公室拿一下吧’。
男孩儿眼睛亮了起来，开心的笑笑便利索的起床穿衣服，来人扶着他下床还帮他穿上鞋子，‘走吧’他拉着男孩儿柔软热乎的小手走出宿舍轻轻关上房门。
这两天万俟离的身体情况明显好转，可能是心中没有了郁结又有陈修城时不时的‘滋润’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的不得了。陈修城拿开他捣乱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继续做早餐，万俟离就搂着他的腰像大型无尾熊一样跟东跟西，又休息了一个多星期他都闲出毛了正磨着陈修城带他一起上班呢，陈修城当然是不乐意的，今天已经27号了眼看就要过元旦局里抓的特别紧所有人都要上街巡逻，万俟离在家蹦跶两下还行上街走一整天哪能受得了，“你听话别闹，过完节我就让你上班。”
目的没达到万俟离撒手坐回餐桌前，说好的爱岗敬业呢？明明就是滥用私权。
陈修城把煎蛋、肉包和杂粮粥给他放到面前揉了揉他连头发丝儿都带着怨气的脑袋，“我现在是养了只宠物猫吗，恩？还爱闹脾气了。”
“呲”，万俟离还真学猫一样的龇了下牙，“咬死你。”
陈修城俯下身指指自己的脖子，“来，朝这儿咬。”
总算两人还知道早上时间紧张没有像晚上一样闹到不可收拾，互相挠了两下就安生的吃早饭了，陈修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跟另一个人如此黏糊过只要在一起就想紧贴着彼此，单位里总是有诸多不便所以万俟离腹诽他‘滥用私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送走陈修城万俟离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就打算去楼下超市买点儿晚饭用的食材，巡街有巡街的好处那就是换班及时回家定点，他的胃口已经让陈修城养刁了吃青菜面条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万俟离撇撇嘴从衣柜里拿出大衣，正想着手机放哪儿了就听到客厅沙发垫的缝隙里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他走过去挪开靠垫，昨天晚上他照例边刷微博边和陈修城聊天，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了对方就被按到沙发上好一顿‘收拾’手机应该也是那个时候蹭进去的，最近过的太荒唐了必须马上上班，再次下定决心万俟离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微微颤抖，应该是在室外拨通的电话还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喂，喂！万俟警官吗？我是赵文秀啊，有件要紧事想请你帮个忙。”
“赵姐？赵姐您先别急慢慢说，”万俟离边说边快速拿起手边的衣服走出门，想起陈修城提过还有一辆没怎么开过的车停在车库便又返回去找车钥匙。
在他一通忙的时候那边的赵老师简单急促的将事情告诉了他，原来是学校丢了一个五岁半的小男孩儿，学校领导怕事情搞大想先不报警自己组织老师找，可找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是不见孩子的踪影，赵老师见领导们还在迟疑心里特别着急就偷偷给万俟离打了电话。
这个赵老师是万俟离两年前办一桩诈骗案时遇到的受骗者家属，他们帮赵家挽回了十几万的损失被赵家硬拉着去家里吃了两顿家常饭，后来办案的另外两个同事调走了只有他一直留在这里，知道他一个人在彭海这两年逢年过节赵家都会给他打个电话还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关系就这样维持了下来，赵文秀比他大十岁，他就叫一声‘赵姐’。
“赵姐你先冷静一下我马上过去，不过我建议你们马上报警，丢了孩子是大事警察会马上立案的，拖延报案对校方很不力，你争取做一下工作我也联系同事，还有，一定保护好现场如果有监控也要保护以防内部人作案毁灭证据。”说话的时候他在茶几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别克车的钥匙来不及收拾被倒乱的东西就跑了出去。
赵文秀答应后挂断电话朝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校领导走去，校长姓魏，五十出头身材矮瘦，眉间本来就深的川纹现在更是皱成团，能不着急吗？五岁半的孩子还是个聋哑儿，遇到危险连呼救的能力也没有。
“报警吧，”魏校长见赵老师要开口冲她摆摆手，“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再继续找，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找回来。”
“哎，”赵文秀见校长答应了马上拨通了报警电话，第二通电话打给了万俟离，这时万俟离已经和陈修城他们汇合了，知道校方已经报了警总算是松了口气，“队长，我们把案子要过来吧，另外我请求销假恢复工作。”
当着其他几个同事的面陈修城能说什么，大家都看到万俟离活蹦乱跳的他总不能把人硬赶回家里，“知道了，你跟我回局里一趟吧，小妖和梁子原地待命。”
陈修城大步走开万俟离回头朝笑的一脸暧昧的小妖和梁子伟做了个鬼脸。
在路上陈修城打了几次电话，得知爱语聋哑学校辖区的普阳派出所已经接下了案子并且及时出警了这时候他们硬插手进去明显不合适，“这样吧，我们关注这个案子，如果两天后没有进展我再向上面申请，或者派出所那边一旦上报请求支援我们马上接过来怎么样？总要给他们点时间，你要想帮忙我们可以下班后私下帮忙找找，你说呢？”
万俟离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他给赵文秀去了电话得知那边已经开始积极的寻找了，“下班没多少时间，要不我再休几天？”
陈修城斜了他一眼，“美的你，到局里值班儿去。”
小树蜷缩在面包车的后座眼睛瞪大紧紧闭着嘴巴，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可也是极聪明的，从他被迷晕然后又在面包车的晃动中醒来他就本能的知道自己陷入危险了，他没有挣扎也没哭叫乖巧的样子让身边两个高大的男人很是放心，他们操着一口外地话大声的聊天，前面开车的司机也时不时回头插上几句，而这三个人他都不认识。
小树转过头看向窗外，车子已经开出市区很久了，为了避开人多的地方他们选的都是乡镇公路，冬天的彭海不比内地那样干冷，是一种沁人骨髓的阴冷，路边迅速倒退的大树上还挂满着黄绿色的叶子。
不知看了多久，小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有人推他才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又一次黑透了。
“下来！”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先行下了车冲他摆摆手。
小树愣了一下看看男人身后那座简易的两层楼，夜色中两扇黝黑的大门像是野兽张大的嘴巴呲着獠牙，只等他进去便吞入腹中。
见小树不动男人不耐烦的伸手一把将他拎小鸡似得拽出来，小树落地时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他怯怯的贴在车门边抖落着小嘴不知所措。
可能是听到了外面停车的声音大门很快打开了，一个三十几岁打扮艳俗的中年女人自门里笑眯眯的朝他们走过来，她没和那三人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小树面前弯腰仔细端详着。
“这小家伙细皮嫩肉长的不错，一看就招人疼。”她伸手在小树的下巴上刮了一下，小树吓的一哆嗦恨不得把自己贴到车上。
“月姐既然满意，您看这价钱”开车的司机笑嘻嘻的开口，“我们这次可是冒了大风险的，那边要价也不低说是学校看得严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弄出来一个，您好歹再往上加加，以后大家好合作，这可比街上捡的野孩子好□□多了，您看，长的多周正。”
小树一整天只啃了一个小面包他饿极了，也冷极了，可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惶恐的瞪着浸满眼泪的大眼睛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他听不到可觉得他们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很可怕的事情。
晚上万俟离专门去了赵文秀家一趟，赵老师一开口就红了眼眶，小树全名叫詹佳树，今年五岁半了，长得乖巧可人非常聪明，他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去年妈妈再婚后就被送到了他们的爱语聋哑学校，“就是这个孩子，你看他多可爱。”
赵文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小树的照片在后面年幼的孩子抱着一棵樱桃树探出头看着镜头笑的一脸调皮。
“他算是我们学校年龄比较小的孩子，刚来的时候因为年纪小学校不想收，他妈妈苦求了很久说再婚的那家不太愿意接受小树，如果我们再不收留他就只能把孩子放到山里的老家了，我记得当时小树抱着一个小长颈鹿的玩具怯生生的拉着他妈妈的衣角，可能是在家里教过，他妈妈把他推到我们面前时他笑了一下朝我们鞠了个躬，那么小”讲到动情处赵老师忍不住落了泪，万俟离从桌上抽了张纸巾赵老师接住擦了擦眼角。
“赵姐，爱语学校虽然是民办性质可听说管理还是不错的，怎么能有人把孩子偷偷带出去呢？你们有没有怀疑”
“内部人是吗？”赵老师点点头，“现在这个可能性确实是最大的，办案的警察也在逐一的盘问我们，可据我得知起码今天没什么进展，昨天值班的除了我还有三个其他班的老师，我了解他们，他们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监控呢？”
提到监控赵老师面露焦急，“只有学校的大门口和教学区有，什么都没拍到，现在连我都是怀疑对象呢，唉”
“赵姐别着急，警察办案子都是这样的，方心吧清者自清。”
“我不是怕这个，只是怕孩子在外面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你别笑话姐，今天下班我去了我一个姑婆家，她那里常年供奉着观音菩萨，以前我对这些是不屑一顾的，可这次我诚心诚意去求菩萨能保佑那个孩子，让他千万平安的回来。”
万俟离又递了一次纸巾，“赵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放心吧，明天我找熟人打听一下看案子走到哪一步了，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你看这孩子长的多好一看就是个福大命大的，你也别太上火，”万俟离说完有些尴尬，这像是一个警察说出的话吗。
陈修城洗澡出来就见万俟离端着那杯早就凉透的水坐在窗边的卧榻上发呆，他走过去把人揽到怀里亲了一下，“还在想那个孩子？”
“恩，其实我最怕遇到关于小孩儿的案子了，每个警察都不愿意吧，记得刚到局里上班的时候在尹处长手下实习，他那时还是三队的队长，他们正在处理一桩绑架案，人质就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当时家属听到孩子在绑匪的电话里哭的撕心裂肺方寸大乱，绑匪也乘机一直往上抬赎金，我们劝他们相信警察配合警察抓到绑匪，可家属沉不住气了背着我们和绑匪见了面，巨额赎金按绑匪的意思出了可迟迟不见孩子，我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绑匪已经跑了，案子一直拖了半个月才终于在外省抓到那些绑匪，审讯的时候得知孩子在一开始就被杀害了，他们放给家属的是早就准备好的录音，后来在一个荒郊的土坡里挖出了装着孩子尸体的蛇皮袋非常残忍。”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我也遇到过，”陈修城顺着万俟离的头发，他知道怀里这个人心底是非常柔软而缺乏安全感的，从某些方面来看并不太适合警察这个职业。
“还有冬冬”
“嘘”陈修城抱紧他，“别去想那些我们不是神，小离，多想想这些年你帮助过的人救下的那些人，否则你挺不下去的知道吗？乖，去洗个澡早点儿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帮着找小树吗？我会帮你，我们一起把他找回来。”
万俟离回过头细细的看着陈修城的眉眼，还是整齐的剑眉，还是那双慑人夺魄的丹凤眼，只是这双眼睛已经不像刚见时那样的淡漠，里面的热火像是随时要倾泻而出将他消溶殆尽，“陈修城？”
“恩？”
“陈修城。”
“恩。”
☆、第四十七章 无声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