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藏起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的我的表情,我低下了头,橘从我身边离开,走到久世身边,救出了正在挣扎的园冈。
看着十分开心的三人,我想一开始久世之所以会跟我说话的原因,一定是因为我是个还不习惯环境的新人吧。
——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我并不是特别的。
我自己也很清楚,可胸口却好痛。看到橘亲昵地伸手勾住久世的手臂,那抹疼痛变得更加剧烈。
我好羡慕园冈和橘。我很清楚自己根本配不上久世,于是收回了停留在三人身上的视线专心工作。察觉到自己喜欢他的瞬间,也明白了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我叹了口气,有人对我说:「那个有那么重吗?」
抬起头来,美术总监白川雅东就站在我眼前。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以为他是演员,听说他是来顶生病的美术总监的缺时,真的很惊讶。光是这张足以媲美明星的脸,就让人觉得矮他一截,而在知道他跟尾木导演和橘一起拍摄毕业作品时,让人觉得更难以亲近。
我是没被他直接臭骂过,但却忍不住想逃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啊……不是……对不起。」
我连忙将要摆设在布景中的小道具搬进去。摆设是美术部的工作,我穿过杂乱地堆着的小道具之间离开布景。刻意地不看久世他们那边。
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最近都睡很少,我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便离开了摄影棚。
正好从走廊经过的美术部服装主任,看到我就双眼发亮。
「浮岛!」
超级闪亮的眼睛下方,有着连化妆也辽不掉的黑眼圈。
「什……什么事?」
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使我不由自主地口吃。
「你可以来帮忙作千人针吗?别担心,足立先生已经同意了。」
「啥?」
还没搞清楚情况,载着眼镜的服装主任就硬把我拉走了。
途中我的手臂碰到她的胸部吓坏了我,不过当事人一点也不在意地摇着头说道:「没想到会那么花时间。」
「请问……什么是千人针?」
「是追加的小道具啦。做千人针可是很费时的,所以我到处在抓人!总之请制作部先提供二名人手!我希望明天就可以完成。」
之后连第二个问题都还来不及问,我就被拖到了会议室。
一打开门,就看到一群眼神僵硬的工作人员,默默地做着女红。不知道是在哪里被逮到的,连竹中先生也在。
制作部的二名人手,似乎就是我和竹中先生,从资历来说算是很合理。
「活人献祭的人数又增加了。」
音效部门的一位工作人员低声说道。我没想到连音效部门的人也被征召,看来是很急的工作。
「来,针给你。这是范本。线不够的话,就去那边的箱子拿。拜托你在三小时内完成。」
被服装主任以热切口吻如此交代,我几乎没拿过针的手僵住了。
但服装主任转身丢下困惑的我,便离开了房间。
「不能用单线,请用双线缝。这样圆球才会比较大。」
将线穿过被人塞进手里的针,负责服装的女性跟我简单地说明作法。
所谓的千人针就是为了上战场的士兵们,把用线做成的圆球缝在布上做成的护身符。可能是跟千羽鹤一样的感觉吧。为了祈求平安而做的。那位女性边以流畅的动作缝着边说明。
我依照她的指示,边看边学地缝起了千人针。
简直就像是在做家庭手工般的单调作业。就在我开始觉得厌烦时回来的服装主任,盯着我的手边的成果。
「还不到一半哦……不过,你帮了大忙!谢谢!也谢谢各位!」
终于解脱了,和美术部无关的工作人员,全都安心地叹了口气。竹中先生将因不熟练的缝纫工作,而被针刺到好几次的手指含在嘴里,第一个离开了房间。
留下来的美术部门人员,将缝制到一半的千人针全部集中到自己面前,再次展开作业。
「请问……」
一直盯着针尖,眼睛周围的肌肉都僵硬了。我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刺痛。身体渴望着睡眠,我却因为同情得以那么少的人数完工的劳力,而停下了走出房间的脚步。
「我再帮忙做一些吧?」
服装主任宛如祈祷似的双手交握在胸前。明明年纪比我大,不过她这个夸张的动作好可爱。
「欸?可以吗?」
「虽然我成不了什么战力。」
「得救了!」
我再次坐上同一张椅子,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又花了二小时,终于快完成我负责的部分时,门喀嚓一声地打开。进来的是白川。
「好像很辛苦欸。」
「是啊。有没有很想帮忙?」
虽说是美术总监,但白川还很年轻。可能是因为如此,所以与他是旧识的服装主任,手中拿着布以亲昵的口吻问道。白川却完全无视她递过去的布。
「……不,我只是拿这个来给你而已。」
从白川手中接过纸箱的服装主任,立刻就开始确认箱内的物品。
「这就是千人针吗?」
白川突然走过来拿起桌上的布用手指搓揉着,仿佛在确认以线做成的圆球表面。
「什么时候会完成?」
「总有一天会完成的。会不会很想帮忙?」
白川看着这次递针过来的服装主任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打呵欠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困。
「留下来帮忙啦!接下来还有『弄脏』的工程要做耶!」
因为使用全新的布,如果直接就这么用的话,会显得跟画面不搭轧。所以必须用咖啡或泥水弄脏,做出破破烂烂的质感。
虽不知道何时会用到这小道具,不过从赶成这样情况来看,应该最近就会用到。
「不可能。我很困。」
白川简洁的回答,让服装主任闹别般地噘起了嘴,似乎是放弃了劝说他加入这近乎修行的制作千人针行列,叹了口气开始缝起自己负责的部分。
「我做完了。」
我将自己负责的那件,交给服装主任请她确认。
虽是照着发到的图片缝制的,可不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千个圆球。所谓的「千」,也许只是「很多」的意思,其实与实际的数字无关。
「谢谢!嗯!很完美!你真的帮了大忙!」
开心的服装主任的话,让我松了口气,又伸手去拿别件尚未完成的千人针。
「浮岛,可以了。一件就很够了!你真的帮了大忙!谢谢!」
被人笑着道谢,使我终于有了以工作人员身分帮上忙的感觉。
因为我老是挨骂,所以就算是不同部门的美术部的工作,有人跟你道谢还是很开心。
拎着背包打开门时,可能是觉得万一自己被抓去帮忙就惨了吧,白川也跟着一起离开房间。
「你要回去的话,我可以送你到车站。」
视线交会时,白川如此提议。想来他是知道开往电车站的末班公车收班了吧。不过到电车站并不远,走过去也不会累。问题是电车。
「末班电车也收班了,我可以去剧组休息室借宿,不要紧的。」
「你住哪里?」
没什隐瞒的必要,我诚实地报上了地址。现在这个时间,搭电车顶多只来得及到转乘的电车站。如果从那边搭计程车回家,又有费用的问题,所以在剧组休息室借宿一晚是最适合的作法。
「我送你回家。」
「咦?可以吗?」
令我求之不得的建议。不过总觉得不太好意思让美术总监送我回家,反过来的话是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自己是最小咖的身分而有所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