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包下餐厅举行。
果然在那里也是我和竹中先生负责跑腿,等到终于可以喘口气时已经过了一半时间。
在喝醉了的大人们尽情欢闹中,我将摆在墙边所剩不多的菜肴装进盘中。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才把在家里难得吃到的烤牛肉装进自己的盘子里,盘子里装满了马钤薯泥和新鲜蔬菜的竹中先生就来跟我搭话。
「啊?」
没头没脑地被夸奖,他是不是喝醉啦?我直盯着他看。他脸是有点红,不过视线很正常也没有口齿不清。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一定在中途庆功宴那时就倒下了。」
「哪里,请别这么说……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他真的没醉吗?我心怀疑问地这么说。
「你有帮上忙啊。我嘴巴很毒,摄影中睡眠不足又忙才会神经紧绷,我可不觉得你是没用的家伙。以第一次进剧组工作的人来说算是很好的了。」
竹中先生粗鲁地说完后,好像要掩饰害臊,将自己盘子中的小番茄塞进嘴里抱怨着:「什么啊,这好酸哦。」
「谢谢您。」
遭人夸奖我开心地道谢,竹中先生说:「从明天开始又是不同的辛苦,令人你可要吃饱一点。」将摆在附近的肉放到我的盘了上。
「你的上膊比我太太还细。」
大手突然抓住了我的上膊。
我细瘦的手臂和脖子的确很显眼,自己也很在意,所以平常我都会多穿几件衣服加以掩饰。而最近又睡眠不足,体重自然下滑,更别提我原本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
「喂,竹中又在欺负浮岛了——」
遭在远方桌子的醉鬼们点了名,我和竹中先生都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接近了食物,结果又硬被拉到桌旁灌酒。
「我……已经不行了……」
在红着脸按着嘴的竹中先生身旁倒酒的制片之一,笑着说:「你真没用耶。」平常会加以劝阻的足立先生,正以认真的表情在角落的桌子和后藤制片谈论电影。真要说的话,我也想加入他们。
「竹中先生,请振作点啊。」
我从水壶里倒了杯水递给他,竹中先生慢慢地喝了起来。
导演已经不见人影。十点左右有批人离开,我和竹中先生送走了当时离开的剧组人员和演员,之后的就没能掌握了。久世也只有在一开始时有露面一下,之后说有工作就马上回去了。
「各位灌他太多酒了啦。」
发现竹中先生状况的足立先生,看不下去叫了计程车。
过了一会儿计程车到了,我将已经无法自己走路的竹中先生塞进车里送走了他。
到了室外觉得松了口气。庆功宴虽很开心,不过今天喝过头也吃过头了。
想消化胃里的食物,便踏进了餐厅的庭园。走英式风格的庭园,正四方形的石板路蜿蜒地延伸到深处。穿过蓓蕾已经染上色彩的蔷薇拱门,才发现有人坐在露天座位上。
橘一人静静地坐在药草围绕的桌子喝着红酒。
「您在这里啊?」
没看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我不喜欢吵闹。」
自从听到他和赞助厂商另有深意的对话后,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距离看着橘。
橘的对面摆着一个用过的杯子,冰桶里的冰一半以上都溶了。
说不定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看来似乎很顺利嘛。」
我不由得抬起头来。
不需反问我也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是指我和久世的事。
「请问……久世先生和橘先生……真的只是朋友吗?」
我想起以前久世曾问橘:「你吃醋了吗?」的事。当时橘以似乎另有含意的表情看着久世。
知道这么问很失礼,但还是忍不住提出了一直哽在胸中的疑问。「是朋友。」橘一脸听到很陌生的言词般的表情嘟哝道。
「至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啦。我们对彼此不感兴趣。」
橘以修长优美的指尖,戳了戳浮在摆在桌子中央水杯里的蜡烛。
火焰宛如抗议似的摇晃着。
「真那么在意的话,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对上那双仿佛看穿了发生在久世和我之间所有事情的眼睛,我一阵慌乱。
我挪开视线摇了摇头。已经追问过曾和他交往女星的事,如果又追问橘的事,他会觉得我很爱吃醋吧。
「久世不是直接问你了吗?」
「啊?」
「雅东的事。」
被这么一说,我开始怀疑橘究竟知道到什么地步。
是久世和橘说了什么吗?还是他在摄影棚的某处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就像我偷听了赞助厂商和橘的谈话一样。
「我是不像橘先生或久世先生,对这方面很不在行。」
我忍不住解释,「是吗?」橘困惑地歪着头。
「我和久世也很不在行啊。可以轻易碰触任何人的男人,却单单不敢碰自己喜欢的人,不仅如此,还笨拙到无法直呼其名。」
橘轻笑出声。
我知道他说的「男人」是指谁,惊讶地抬起脸来,「很意外地,大家都是如此。」橘这么说道。
「……橘先生为什么马上就知道我喜欢久世先生?」
久世也就算了,很意外跟他毫无关联的橘竟然会看破。
「因为你的视线总是追着久世。虽不晓得是否有其他人知道,你打算隐瞒这事?」
「…………是的。」
我脸红了。演技真的有够烂。
低头想藏起羞红的脸,清爽的气味掠过了鼻端。
「有薄荷的味道呢。」
我改变话题说道。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然。
「因为你踩到了啊。」
橘轻笑着看着我的身后。回头一看,石板路的缝隙间长满了绿色的草。
「是普列薄荷的味道。」
看着他嘻嘻笑着的脸,更是令我羞到无地自容。我的烂演技完全被看穿了。
望着他开心笑着的模样,我想起了赞助厂商的事。
有一部分人虽在八卦两人的关系,却因久世的一声怒喝而没有传开。
我觉得对橘的行为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这样很狡猾,但在此仅凭我那一丁点的正义感提起这件事,一定会惹他不高兴。
我深觉自己无能为力。同时也感觉到坐在眼前的人宽大的心胸。
就在看他看得入神时手机响了。我对橘行了个礼,走到稍远处接起电话。
『浮岛~!你在哪儿~!不准逃~!』
「我现在就过去。」我忍住叹息,回应了平常专业架式十足的助理摄影师口齿不清的来电。看来还得再叫辆计程车。
「不好意思,我得回里头去了,失陪。」
说完行了个礼。
「那个……您要回去时请跟我说,我去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