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分卷阅读3

    大将军只听进去了一半:“我去信往朝廷要人,此事押后再提。”

    大将军抽出佩刀,走到沙盘前,刀尖一旋,绕着示意大理的小旗画了一道弧线:“诸将听令。”

    大将军从川、贵两地各调了四个未满员的营,加起来约有三万人,分别安排到城东、西驻扎,边军的五千人在城南不变,打算等一等朝廷来人。

    大将军:“我恐乱民挟持百姓,围城至多两旬,望诸位亦做好准备。可以散了。”

    半个月后,大将军接到了朝廷的回复——小皇帝决不肯相信他想篡权,故而也不答应文官们先削盛名后收兵权的想法,为此与宰执们吵了一架,气得三天没上朝,最后还是平章事们退了一步,答应派人来善后。

    消息先传到沈阙手里,长史来送信,顺带当着霍封的面抑扬顿挫地骂了一顿诸相公。

    反正不是骂他,霍封颇有些唾面自干的风度,大将军咳了一声:“鹤臣啊,军务都处理好了?”

    沈阙意犹未尽的瞪了大将军这个专心和稀泥的一眼,他还收到了一部分军镇指挥使看到谢晖来信后的人员调动情况,但是这些不能当着霍封的面说:“某刚整理完情报,军中没有什么要事,琐碎的军务是荆参军在做。职方馆传讯回来,大理的叛军开始挨家挨户征粮,情形不是很好了,问什么时候攻城。”

    大将军:“来善后的是谁?”

    沈阙:“门下省的一个谏议大夫,姓孙名度,人已经到了滇南地界。孙大夫是先帝时的状元,尚淑德帝姬,做过滇南刺史,颇有令名。”

    大将军:“好。”他喊来传令兵:“传令下去,今晚加餐,明天辰时南北各留一营在驻地,余下在城南击鼓列队。把赵指挥使叫来。”

    大将军清晨开始攻城,到了傍晚,关山带着他的亲卫和边军在城墙上立住了脚,蚕食掉城上的守军,杀下去开了城门,被叛军裹挟的乱民当场投降,几百负隅顽抗的叛军被迫退到昔日的南诏王宫,借着宫墙又守了半个晚上,前南诏王自刎前被大将军一箭射穿了肩膀,痛晕过去。

    大将军即调派未参战的两个营明火执仗,两伙一队巡夜,留了一指挥以备万一。大理知府则挨坊告知乡老乱民平定,以便维持秩序,翌日孙度赶到,从他手里接过安抚百姓和统算损耗的职责,开始忙碌起来。霍封卸下监军一职,朝大将军讨了一队护卫,急匆匆地押送南诏王回京。

    大将军在大理府又待了三天,眼见乱局平息,让赵指挥带着边军回德宏,自己领着川、贵的驻军往成都去了。

    孙度抽空送他到城外,驸马支吾两声,从袖带里抽出一封手札:“官家托我转交给大将军。”

    大将军不疑有他,双手接过去便要撕开信封,驸马慌忙道:“官家手札,我不便叨扰,就送将军到这里了。”

    小皇帝和淑德帝姬亲近,大将军疑心他知道了什么,不动声色的将手札收进怀里,抱拳道:“卫某告辞。”

    第5章 六

    5 六

    小皇帝在手札中有条有理的叙述了追求大将军的理由和步骤。

    “恪之启:当日与恪之剖白,为卿所拒,辗转思之,恐为仓促,当使卿知我心意。我知恪之视我如子侄,卿见我成人,诚然谓我不当有此心思,然自恪之教导我人伦,梦寐间皆如有卿相伴,十数年如此。卿年长,多历风波,所虑有甚于我,我虽居九五,功业先人遗泽,无可矜耀,唯把真心赠与卿见。如诸公言,世大治伊始之时,难于定乱,我值图强谋变之年,竭能取此成就,威加四海,泽被万民,则当使世间无以负卿。

    祝好。

    铎手肃。”

    简而言之,小皇帝自觉尾羽华丽,想开屏给他看。

    大将军想:小兔崽子。

    他是一面骑马一面读的信,等读完信人已经魂不守舍的从队伍中间一路掉到末尾,被压阵的荆信捡到,奇怪道:“你笑什么?”

    大将军将手札折起来收回怀中,镇静道:“家里养的狼崽儿会亮爪子了。”

    荆信一头雾水:“什么亮爪子?”

    大将军再在心里一想,还是忍不住莞尔,他冲荆信摆了摆手,控马跳下官道,从外侧绕回队伍中间,找长史讨了个专用来装机密的匣子,把小皇帝的手札锁了进去。

    四月初八,大将军行抵成都。

    四川汉人不多,三十年前还是防备南诏的半个前线,长时间临近战乱致使民风彪悍,再加上前朝末年那些龌龊,朝廷一向治川如治匪,因而每年招安募兵尤其多。大将军在四川境内转了一圈,自觉这种问题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只好给小皇帝写了封折子,请他先改一改治川之策。

    四月末,大将军将抽调的四川驻军留在云安,经贵州启程往广南西路。

    广南西路驻有昌化、万安、朱崖三军,昌化指挥使和万安指挥使都是他不认识的乖宝宝,大将军看了看驻地,再一理账目,没发现什么大问题,然而朱崖军规模与昌化军相近,大将军将朱崖军送来的账目三倍之,仍然与他在京中看到的广南西路总账相差颇大。朱崖军指挥使以前常任老元帅麾下先锋官,大将军遣人要了两次细账,都被借口未整理完婉拒了,正巧谢晖送书过来,叫他等一等车马行,大将军就在万安军中暂住下。没过几日,谢洛带着他当初因为要急行军寄存在姑苏的重甲登门,五百亲卫换好装,大将军顿时有了底气,给指挥使下了最后通牒,扬言再不把细账送来他就亲自带人去抢。

    大将军挑亲卫挑的丧心病狂,除了几个斥候,只要杀敌百人,身高不低于七尺,仪表堂堂的大汉,出入皆着甲,因而又被统称为“人样子”。

    这些人样子在朱崖军驻地外列牡阵,大将军竖起帅旗,半刻后,朱崖军指挥使匆匆赶到帅旗下,被亲卫卸了甲备送到大将军面前,大将军:“从我托功成兄送信到现在过去两个月……娘的你脑子是不是被猪啃了,这么长时间连账都平不好。”

    朱崖军指挥使:“快、快平好了。”

    大将军从朱崖军指挥使这里诈出来哪些人只是贪墨,哪些人存了反心想要学太祖给他来个黄袍加身,和他自己手里的情报一对比,险些被吓个半死——全国三十七个军,不安分的居然有十三个,从边区到内地驻军一个不落。

    大将军数次自省,最后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只好一路大开杀戒,十三军指挥使一次警告不听,不问含冤与否立斩。

    五天后,大将军夜闯军营,在江南西路动手杀了兴**指挥使。

    大将军左臂被流矢射中,箭头卡在甲缝间,只擦破了皮,他蹲下来在死人身上拭刀,继而拔下箭,在大案后坐下。亲兵半个时辰内控制住了局势,关山提着副指挥使的人头来见将军时,大将军刚刚写完一封长疏,和小皇帝的手札放在一个匣子里,让谢洛送到京城卫府。

    大将军自太祖与郑国公定下军制中的忧患起笔,淋漓写至当下,又简述时局,到此数千言写完,大将军一腔翻涌热血平息,笔锋转而端方:

    “吾行此事,料当身死,幸能有所成就,纵死无可赘言,又恐不能成就,故作此书一述之。

    院有海棠树,为吾少时手植,行军在外,疏于照料,仅余几枝而已,翡翠常做戏乐之所。去岁归家,不意又生新芽,想来青杏尚小,当可摘来几颗遥寄我,以为慰藉。

    此疏写来仓促,未完之言,或于春睡楼里寻之。

    桓书。”

    第6章 七(含第二个分支)

    6 七(含第二个分支)

    大将军虽然没说什么,谢洛直觉事态紧急,他仗着自己年轻力壮,朝大将军借了车马行的信物,一路换马不换人,第三天傍晚便赶到了京城,精疲力尽地扑倒在太平侯府门口。

    卫枕下班回家,在他腰间看到幼弟的信物,连忙叫人扶他进门,谢洛喝了两口牛乳,解下跨囊将密匣连钥匙递给卫枕,太平侯扭开机关,先看到大将军那篇绝笔意味的奏疏,登时脸色一白,跌坐在椅子上,险些方寸大乱。正巧卫枢来兄长家蹭饭,匆匆跑过来灌了他一杯凉茶,卫枕勉强冷静下来,再看小皇帝的手札,兄弟俩无声对视片刻,卫枕长叹口气:“好歹算是一线生机,我去面圣。”

    所幸此时宫门还没落锁,太平侯带上奏疏请见,被阁长领到垂拱殿,小皇帝手头还有一点儿政务没处理完,示意舍人带他去偏殿等一会儿。

    卫枕跪拜:“恭祝陛下圣躬万安。”

    小皇帝放下笔:“跪什么?快起来。”

    卫枕:“请陛下救恪之一命。”

    小皇帝读完奏疏,匆忙命人拿着令牌去请宰相,对卫枕道:“先不说我私心,恪之栋梁,国不能负。”

    平章事还在政事堂,片刻后被阁长引了进来,小皇帝将大将军的奏疏交给他看,平章事脸色数变,小皇帝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草诏,令侍卫司都虞候卫枢率一营往江南东路襄助大将军,请王贤卿副署诏书。”

    平章事虽然对大将军抱有成见,也看出事态紧急,他犹豫片刻,就这一会儿功夫,小皇帝却再也压不住焦虑,从一旁扯过张空白圣旨,提笔便写。

    分支二

    平章事虽然对大将军抱有成见,也看出事态紧急,犹豫片刻,应了下来。中书舍人当即拟旨,小皇帝用印,连夜将诏书送到尚书省复审。

    翌日清晨,卫枢从自己手下挑出一营,枢密院配给粮草,零零碎碎折腾了大半天,临近傍晚才在卫枢的催促下整备出发。

    侍卫司日行三百余里,五天后(六月二)赶到饶州,兴**驻地一片狼藉,卫枢在校场一角找到了大将军染血的帅旗,名刀摧山断为两截,刀尖别在一具尸体的肋骨间,刀柄被马蹄踏碎,勉强能够辨别出“摧山”二字的铭文。部将领人收拾营地,大将军亲卫近乎全军覆没,卫枢从校场高处摸到了重弩的痕迹,当即转头追往庐州。

    淮南西路并无驻兵,信阳军一路疾驰。大将军被绑在马上,他被俘前被沈阙反手在小腹上捅了一刀,路遇阻障,马蹄一个纵跃,伤口磕在马鞍上,活生生被痛醒过来——大将军不可抑制的呛咳起来,一口血沫喷在马鬃上,继而被人一掌砍在颈后,又头晕眼花的昏死过去。

    卫枢在淮南西路追丢了大将军,他判断了一下,往应天府那边去了。

    大将军中途被迷迷糊糊地灌了几次药,等他再次清醒过来,信阳军已经进了京西北路的地界,大概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领头的从容不少,脚步也慢了下来,给他换了一辆马车,大将军:“鹤、鹤臣?”

    长史漠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跳下马车,隔了半柱香,大将军收到一条来自昔日幕僚的额外优待,长史拎着平时用来锁物资的铁链把他捆成了个王八。

    大将军不死心问:“长怀呢?”

    沈阙:“死了。”

    大将军:“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沈阙:“别做梦。”

    大将军往车厢壁上一靠,自顾自道:“十三军谋事,我杀了五个,余下八个只剩信阳军有重械攻城,和京师相比仍杯水车薪而已。”

    大将军:“陛下派来的人没见我尸首,必然不会宣告我的死讯,你是我的长史……我行军多年,盛名在外,想来一呼万人应诺。而我亲朋旧故俱在京中,沈阙,共事二十多年,你就这么对我。”

    沈阙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大将军在马背上颠簸了两三天,小腹的伤口好了又裂,早就没什么力气,被他扇的一歪,额头撞到桌上,口角开裂,鲜血淌了半边脸。

    沈阙:“我本贫家子……”

    大将军透过血光看了沈阙一眼,放声大笑:“纵赏千万金,莫救饿死骨。卫某受教,滚!”

    那点儿微薄的旧情救了大将军一命,沈阙没有杀他,他从大将军这里找不到任何合谋的可能性,干脆领人灌了他一碗蒙汗药,关到颍昌府的地牢去。

    半个月后,叛军细数朝廷掣肘大将军之策,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围攻京城。

    小皇帝仍是不肯相信大将军会造反,他一意孤行的拒绝了平章事后撤到应天府是建议,死守京城三天,被受沈阙蛊惑的皇城司乱箭射杀于大庆殿。

    平章事及时带着年仅八岁的太子退到应天府,将卫桓的奏疏公之于天下,扶持太子在军中登基。卫枢临时接过幼弟的职责,勤王之师与叛军奋战至第二年三月,开封光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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