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令之不记流年》分卷阅读10

    杜清明冷笑道:“凤凰楼中宝物无数,我怎知道你要问的是哪一件?”

    莫宁道:“好吧,你装糊涂,我只好明说了。惊鱼剑法之中的另一重秘密,究竟藏在什麽地方?”

    杜清明道:“那是什麽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莫宁道:“你是一定不肯老实说出来了?”

    杜清明笑了一笑,道:“我不知道,你要我从何说起?”

    莫宁不再多言,手一抬,一根银针刺入杜清明体内,那针上不知喂有什麽药物,杜清明猛地一抖,四肢百骸如遭锥刺,瞬间已是遍身冷汗,眼前金星乱冒。他强忍剧痛,勉强笑道:“莫兄好……好手段……我还不知……不知……你有这一……手……今日……也算……算是开了眼……眼界了……”

    莫宁也不答话,放开了手,冷冷地瞧著杜清明在疼得在地上翻滚。夏衫单薄,不出片刻便被冷汗浸透了,到了後来,杜清明连翻滚的力气也没有,咬紧了嘴唇不肯出声叫痛,呼吸都重了许多。

    莫宁道:“你肯说了麽?”

    杜清明动了动,嘴唇微微蠕动几下,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麽。莫宁蹲下身去,将杜清明拉起来,道:“你说什麽?”

    杜清明道:“我说的是……莫兄,天刚……刚黑……你怎麽……做起梦……来……”

    莫宁大怒,不等他说完,扬手便是一掌,杜清明重重摔在地上,嘴边流下一道血线来。莫宁踩住他的手,狠狠碾了碾,道:“你非要吃苦头不可?”

    杜清明疼得脸发白,道:“不知莫……莫兄……还有什麽……手段……”

    莫宁一皱眉,撬开他的嘴,丢了一颗药丸进去,逼他吞了下去。这毒药一入腹中,杜清明只觉得钢刀入体,戗刺著最柔软不堪的脏腑,忍不住“啊”的一声痛叫出来,这痛楚太难忍受,耳朵里嗡嗡作响,什麽也听不见。杜清明瞪大了眼瞧著房顶,只觉得还是死了好些,他拿额头去撞地面,却没有力气,连肌肤也没蹭破。这疼痛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止歇,杜清明有气无力地透过一口气,隐约间似乎有什麽腐烂的气息在体内弥散开来。

    莫宁居高临下地看著他,问道:“这滋味舒服麽?”

    杜清明虚弱笑道:“好得……很,你……你要不要……也……尝尝看?”

    莫宁道:“为了阿素,那样东西我定要拿到手不可,何况本来也是我应得的。清明,你为何如此嘴硬?我本不想这样对你。”

    此时疼痛止了,杜清明渐渐有了些力气,笑道:“说得好极了,比唱……唱得好听得多,莫兄,再唱一个……来听听。”

    莫宁忍住心头怒火,道:“你不肯信我,你可知道我与凤凰楼的渊源?”

    杜清明道:“凤凰楼倒足了血霉,不知怎地与你扯上了干系?”

    莫宁脸色阴沈,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道:“我这就同你说明白。百余年之前,江湖上有个叫做赤水玄珠谷的所在,便是当年也十分隐秘,百年以来,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已经不多。江湖上只道这个门派早已湮灭,其实大大不然。”

    “这一门本是只传亲属儿女,最後一名谷主并无子息,收了三名弟子,後来分作两支,一支传了医毒之术,便是如今魔教神医的师门;另外一支的传人学的是惊鱼剑法,娶了当时江湖上专做情报买卖生意的门派白玉楼的小姐为妻,那小姐过世之後,白玉楼不再做原来的生意,招牌改了,地方也搬了。白玉楼中除了自家剑法,还传了出岫山的刀法,才有如今你们凤凰楼刀剑并称。”

    凤玄不喜江湖事,平日也不太同杜清明提起这些,只说过与钱春有同门渊源。杜清明如今才明白来龙去脉,道:“那又怎样?”

    莫宁冷冷地道:“赤水玄珠谷不传之秘,便藏在惊鱼剑法之中。”

    杜清明笑道:“原来如此,你想要是麽?凭什麽?”

    莫宁道:“钱春是我师叔。”

    杜清明哈哈一笑,道:“钱春还没来讨,你却来伸手了?”

    莫宁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不肯再细说,道:“现下话已经说明白了,那剑法中藏的是天下第一的毒术,你凤凰楼传的是剑法,与赤水玄珠谷毒术无关,快些交出来。”

    杜清明笑道:“你怎知当年的祖师爷如此安排不是大有深意?或许正是为了防备後世子弟之中,有如同莫兄这般心术不正之人。”

    莫宁低头看他,道:“我虽然没学到正统的师门毒术,方才那滋味你也尝到了。若是不想再吃苦头,就乖乖说出来,惊鱼剑法的秘密究竟何在。”

    杜清明瞅著他笑道:“莫宁,你死心吧,我从未听说过此事,你毒死我也没用。我之前喝醉时候说了什麽,你听见没有?便是有这种东西,师父也不会同你换。”

    莫宁深深地看他一眼,却也并没再折磨他,起身走了。杜清明试著提一口气,丹田之中仍旧是空空如也,他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这时没了人在眼前,忍不住小声呻吟叫痛,轻轻地道:“师父。”

    杜清明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忽觉内力有恢复之象,他跃起身来,用力推门砸窗,但外面不知加了什麽机关,说什麽也弄不开。杜清明毫不气馁,这麽过得三五日,内力恢复了,莫宁功夫不及他,必定能够逃出去。当下盘腿坐在地上,缓缓调息运功。

    这一日莫宁并没过来,到了夜间,昨日那毒药忽然又发作起来,杜清明靠著一根房柱低声呻吟,疼得不住打颤,脑子里一阵一阵地发昏,将那根柱子抓得一道道尽是指痕。朦胧中听到房门开了,他便紧紧咬住了嘴唇。莫宁也不出声,看著杜清明发作过了,放下一碗水、一个冷馒头,随即便走了。

    杜清明浑身冷汗,无力地滑倒在地,他拖著身子爬过去,凑在碗口喝了一口水,忽然身子一软,那点内力又消失无踪。他趴在地上,呼吸之间,似乎又嗅到古怪的腐烂之气。

    莫宁似是终於相信杜清明并不知道那秘密的所在,没再逼问他,但那毒夜夜发作,杜清明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後一连几日,莫宁只是夜间来看他毒发,再留下些食物清水,把之前的空碗拿走。杜清明的衣衫不知被冷汗浸透了多少次,头发散开了,丝丝缕缕地黏在脸上,看上去憔悴不堪。

    到了第七日上,莫宁如期又来,看杜清明在地上翻滚,忽然开口道:“你可知道七日之前我给你吃的是什麽?”

    杜清明剧痛中还留有一丝神志清明,瞥了他一眼,痛得无法开口,也实在懒得理他。

    莫宁道:“这叫做因缅花,服了此毒,十日之後便会全身肌肤溃烂而死。解药并不难炼制,只不过费些时候,昨日我给凤楼主传了讯息,要他拿东西来换你,等他到这里的时候,若没有我手上的解药,你就必死无疑。”

    杜清明熬过了这阵痛楚,慢慢调息一会儿,道:“疯子。”

    莫宁道:“清明,我真心与你相交,是你逼得我出此下策。那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杜清明道:“怎地就是你的了?你现在是浣花派的人,已经不属本门,莫说那是我们凤凰楼的东西,就算还回去,也是还给钱春,不是给你。”

    莫宁面容顿时狰狞,上前将杜清明的衣襟揪起来,大声道:“我为何不能拿到那件东西?放在凤凰楼不过是白白糟蹋,钱春有什麽资格同我抢?我为什麽不能拿到?魔教神医的名头本就不该是钱春的!”

    杜清明笑道:“莫兄,你不妨去照一照镜子,你这丧心病狂的模样,也配称‘神医’二字麽?你要取得那天下第一的毒术,你要扬名江湖,却只会耍这等手段,对朋友下手。当年凤凰楼丢了惊鱼剑,声名大堕,我师父年不足弱冠便接任楼主,他可曾绑了什麽人,威逼他人交出惊鱼剑?”

    莫宁喝道:“你闭嘴!”

    杜清明道:“东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人与人却又大大不同。我师父创得出左刀右剑的招数,一百把惊鱼剑也胜过了。那毒术给了你,你看得懂麽?”

    莫宁怒喝道:“叫你闭嘴!不然毒发之前,我先宰了你!”往他身上重重踢了一脚,杜清明被他踢得滚了滚,咳了一口血,嘴里却不肯停:“你想要赤水玄珠谷的毒术,凭什麽?凭你这点儿一眼便看得穿的智谋,还是只靠下药才制得住我的神妙武艺?”

    莫宁早已气得七窍生烟,脸上颜色不是颜色,上前一步,抓住杜清明的头发将他扯起来。杜清明忽地一探手,将他腰间长剑抽在手中,眼也不眨,抬手挺剑刺过去。

    莫宁想不到他居然还有握剑的力气,一时不及防备,只觉得下腹一凉,已经带著那把剑倒在地上,颤声道:“你……这七日来……你的水里……”

    杜清明稳稳站在当地,卷起衣袖,撕下衣襟,将手臂上一处带著牙印的伤口包扎了,冷笑道:“我喝的是自己的血。”走到莫宁面前,道:“解药拿出来!”

    莫宁颤巍巍地伸手,拔出那把剑,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杜清明戒备地後退半步,道:“你还想怎样?”却见莫宁一回手,拼尽最後一点力气将那把剑刺入心口。杜清明咬了咬牙,顾不得收拾死尸,抬脚匆匆出门。他走到街面上,一阵凉凉的夜风吹上头脸来,忽觉身上无力,靠在墙上歇息一会儿。

    夏季夜空最是好看,夜色深深,一条银河灿然横过天幕,光华流动。杜清明仰头看了片刻星星,调了调气息,跪下去向凤凰楼的方向磕了个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三日之後,凤凰楼。

    钱春一碗冷茶在手里端了半晌,看看凤玄,始终不太敢开口,但凤玄不说话,也不能这般僵持下去,终於张嘴问道:“找不到人?”

    凤玄的脸色却也并不可怕,与往常没什麽分别,听钱春问,便道:“找不到。”

    钱春道:“或许是搜得不够细致。”

    凤玄道:“当年白玉楼的底子还剩了三分,足够用了,既说是没有,中原便必定没有。只是边陲海岛等地,如今力有不及。”

    钱春道:“这个……凤楼主,事已如此,找我又有何用?我、我总不能学三宝太监出海,驾船替你寻人哪,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本事。”

    凤玄微笑道:“钱春,我知道你一向最怕麻烦。”

    钱春苦著脸道:“凤楼主,不是我不肯相助,按你说的,如今十日已经过去了,因缅花之毒说是十日,便是十日,如今少楼主早已……早已死了。”

    凤玄缓缓道:“不论是尸体,还是活人,若你找到清明,我以赤水玄珠谷毒术酬谢。”

    钱春一怔,张大了嘴看著凤玄,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双眼放光,道:“凤、凤楼主,你的意思是……死的也行?”

    “死活不论。”

    第8章 身如秋蝇

    凤凰楼书房之前的黄蔷薇开得正好,这是难得的上品,花朵玲珑,色如蜜蜡,几欲流动滴落。钱春嗅著花香,呆呆地做了半晌美梦,忽然被一声鸟啼惊醒。他看著凤玄的眼神深情无限,喘著粗气道:“你!你可说真的!”

    凤玄道:“我自然是说真的。世人都道你这一派传了赤水玄珠谷的医毒之术,其实只传了医术,毒术是自己钻研而得,我说的对麽?”

    钱春搓著手道:“对,对!你自然是知根知底的,那、那毒术……果然在凤凰楼?”

    凤玄道:“果然。”

    钱春喜不自胜,原地转几个圈子,忽然站住了脚,道:“凤楼主,你可别骗我,我也是门墙之内的人,赤水玄珠谷的毒术并不成文,据说是暗藏在医术之中,你不喜此道,怎能解出其中奥秘?”

    凤玄道:“我的确不懂医道,但如何解读医书之中的毒术,这法子却是写下来的。”

    钱春喜道:“那好!我实话说了,少楼主也不是非死不可,只不过这法子实在太过渺茫,凤楼主你可也别指望太多。”

    凤玄此时端著茶碗,手指不由得微微一颤,他轻咳一声,道:“请讲。”

    西域大漠上终年都是风沙,虽然不像中原人想的那样滴水不存,但确实一年到头难见雨水,方圆数十里之内也未必有水源。其中有一处戈壁,百年之间,只有一个短短的丰沛雨季中有青草长到这里来,这一处却是牧民们迁移的近道,只有最熟悉这片大漠的部族才会选这条道路,赶著成群的牛羊迁往水草丰美之处。

    这一年秋季,又到了牧场转换之时,牧民们经过戈壁滩时,忽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建起了一间小小房屋,主人十分奇怪,穿著一身黑衣裳,头脸都蒙著黑纱,连手掌也过得严严实实。那人虽然古怪,性子却很和善,有牧民向他讨水,他也毫不吝啬地将珍贵的水拿了出来,还治好了族长生病的女儿。

    次年春天,迁移的牧民又在原地遇见了他,渐渐熟悉了些,便邀请他一起走,那人道谢,却摇了摇头。

    一天夜里,一群牧民在戈壁滩上驻扎过夜,点起了篝火,聚在火堆旁取暖做饭,一面聊天。一人看了看远处的小房屋,道:“那个古怪的汉人,不知是什麽来历?眼睛看不到,脸看不到,手也看不到,不像是好人。”

    一名少女接口道:“你别胡说。去年秋天,我们也在这里过夜,是他把我从一头野狼爪下救了出来。”

    先前那人笑了起来,道:“既然这样,今夜你应该就请他来跳舞。”

    那少女脸颊通红,忽然站起来向那间小屋跑去,红色的羊皮裙子被风吹得摆动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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