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也知道,谁也不知道,玄冥派掌门玄卿会有一个双胞胎弟弟;连玄冥派中也鲜有人知道这件事。本来,两人从小就被分开抚养;母亲带走了凌萧,而哥哥玄卿就跟着父亲生活。凌萧就记得,母亲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她身上有着世间所有女子的优点。父亲和母亲本来是同门师兄妹,直到两人成亲,生了玄卿和凌萧。凌萧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带着他离开玄冥派,从小她就对凌萧说他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但是,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凌萧无钱给母亲医治,只好去街上偷去抢。即便如此,钱还是不够治病。当时凌萧终于明白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母亲故去的时候,他被关在衙门的牢房里;他抓着墙壁上的石头,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任何人,如果,如果父亲可以救母亲就好了。想到那时,他不禁开始有些恨那个从没见过面的爹和哥哥。
当有人把他拖出满是蛇虫鼠蚁的牢房时候,他的一条腿上已经满是疥疮;瘦得只剩皮包骨,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府衙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愣愣地看着天空,一瞬间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他找到埋了娘的乱葬岗。到处都是一样无碑的坟堆,他捧起土哭得蜷起身子,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亲娘埋在哪里。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天后,一个老头在他头边上放了一个供奉的豆包子;他颤抖地捏起沾着泥巴的包子往嘴里塞。
“孩子,人能活一天就活一天,做人不能想太多。老天让你活着,就是说明人间还有你未尽的事儿等你去做。”
凌萧一辈子不敢忘这句话。
到了玄冥派以后,凌萧从来不去想自己和玄卿明明是同胞兄弟为什么待遇这么不同;有人肯给他一口饭吃,一个暖和的床睡;他就满足了。除了父亲和哥哥,他很少见其它人;如果他要出去办事,就会戴上一个为他特制的面具。他知道,父亲和哥哥都不希望他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张和玄冥派掌门一模一样的脸。
他尽心尽力地完成各种任务,绝不是为了帮父亲或者是哥哥;他只是把他们当成了愿意让他活着的陌生人,他只是他们的工具,所以要出色地完成任务,工具才是有用处的,才不会被丢弃。
天色将暗,凌萧留下一句:“今天是最后一晚了,明早我就来放了你;好好休息。”说着脱下一件外套披在邱齐云肩头。
一夜的风呼啸不停,次日凌晨;门外两个侍女的细语声引起了凌萧的注意。
“听说昨晚上刮的大风把城口的老榆树都刮倒了?”
“何止啊,听我表哥说早上他去山上砍柴;城外面的司徒庙都塌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凌萧心头,他随便裹了件衣服就从后窗跃出;施展轻功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他到了只剩残垣断壁的庙前。
推起压在瓦砾上的柱子和石块,他刨开瓦片才看到手脚上绳子被挣开一半的邱齐云。
气息尚存,虽然有些微弱;凌萧抱起邱齐云,三步并两步避开人群,将其带回玄冥派里自己的房间里。翻出各种掌门才有的奇药名丹,凌萧熟稔地把丹药调成药汤给邱齐云灌下。解开邱齐云所有衣物,开始一寸一寸隔皮摸骨,幸而只有一只手臂的骨头断了。一切弄得停当,凌萧抹了一把额顶的汗珠,这才发现邱齐云已经被他剥得□躺在床上。
其实凌萧并不是第一次见邱齐云。
坐在床头,凌萧伸手轻抚睡得如同婴儿的邱齐云;轻轻为他盖上被褥。
第一次见邱齐云,凌萧觉得这个人真是太特别了;说他长得像女人,但比起女人他又太过英气,说他长得有男子气概,但总觉得他有种男人没有的柔和美。那时候他还是站在玄卿身后带着面具的影卫。
☆、告假
第三天,武林大会圆满结束;当大家都有正事的时候,谁也不会管你有没有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结束仪式。而凌萧也只是代替玄卿走个过场罢了。
晌午时候,凌萧收到飞鸽传书;玄卿在回程了。这次会带着掌门夫人一起回玄冥派,让凌萧准备一下。
玄冥派掌门与明教掌门之女的婚事,十年前就定下了。玄冥派需要明教的势力,明教需要玄冥派的名声;两边是一拍即合。这也是为什么凌萧不羡慕玄卿的原因了,有些事,你站在那个位置上就已经由不得你选了。
安排下人为玄卿布置好新房,凌萧又带上面具;抚摸着脸上冰冷的面具,凌萧反而感到说不出的安心;也许这样才好,不用去面对那些不愿意管的事。
回到房间里,他坐在案前翻着几本之前未看完的书;屏风后面的床上是邱齐云,用了药以后,邱齐云呼吸变得平稳多了,
一声轻咳,昭示着邱齐云已经清醒;
“玄卿……”邱齐云呓语。
凌萧站起身,顿了顿,想了想,轻轻摘下面具。他走到床边,垂手附上邱齐云被子外的手。
“玄卿……我这是……在哪里?”邱齐云用虚弱的声音问。
“我们在玄冥派里,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说。”凌萧说着,轻轻握住邱齐云的手。
邱齐云浅浅一笑,那种笑容温柔得让人炫目,确实是他只在玄卿面前露出过的神色。凌萧想着,低下头微微别过脸;看来,邱齐云这回是真的把自己当玄卿了。
凌萧缓缓抽回手,默默为邱齐云掖好被角。
入夜,整个玄冥派在举办过武林大会后又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不为别的,掌门玄卿的婚事定然是要格外热闹的,凌萧带着面具坐在屋顶上,看着一片红色人群。拿着一罐酒,独自喝着。
本来他没有喝酒的习惯,酒会扰乱心智,但是此时不知怎么的,凌萧就是想喝两杯。
抹着嘴角溢出的酒,他能看得玄卿身旁头戴珠帘凤冠,娇美的新娘。站在人群中的两位新人的笑容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凌萧想想就觉得可笑。
后半夜,新娘子被扶进新房休息;而玄卿则进了书房。凌萧悄无声息地翻下屋顶,进屋后,毫无声音地回身合上门。站在屋子的阴影里。
“事情办得如何?”玄卿的眼未抬,淡然问。
“武林大会的事都办妥当了。”凌萧回道。
玄卿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后问:“名剑山庄这次来了吗?”
“十大门派这次都到齐了。”凌萧故意避开提起邱齐云。
“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玄卿摆摆手。
“掌门……”凌萧并没有走,而是跪了下来。“我想告假一段时日,很久没回去给娘上坟了;我想回家乡看看娘。”
玄卿沉默良久,“也好,这段时日辛苦了。”
凌萧抱拳,缓缓起身;走出屋子。
回到屋子里,邱齐云端坐在床前;借着烛光,低头正看着桌子上的书。见到凌萧立刻一脸笑容地起身走到凌萧面前:
“玄卿,玄冥派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窗户开着,窗外的凉风倒是宜人;凌萧下意识地理了理邱齐云的衣襟不带感情地回答说:
“弄好了,明日我送你回名剑山庄;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邱齐云一把握住凌萧的手,皱眉:“你要去哪里?我们不能一起去吗?我已经写了信说不回山庄了。”
说凌萧不惊讶是假:“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后半句‘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玄卿’被凌萧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你怎么说也是名剑山庄庄主,怎么能这么任性。”凌萧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
邱齐云显然很不领情,眯着眼睛质问凌萧:“你要去哪里?去干嘛?”
真是要了亲命了,早知道这个邱庄主这么烦人,他又怎么会在邱齐云面前谎称自己是玄卿。事到如今,假扮玄卿这事儿被拆穿的话就不是一顿打的事了,思来想去,凌萧觉着这件事就这样结束比较好:
“是……这样的,我得到一个地方去出处理一点玄冥派的事儿,这期间得隐姓埋名;很辛苦,还有生命危险;带着你太不方便了。”
话音未落,一柄冰凉的铁剑已经架在凌萧的脖子上。
“你的意思是,我妨碍到你办事了?”邱齐云拿着剑,挑眉问。
凌萧用拇指和食指小心捏着剑刃推开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受苦。”凌萧堆笑着说。
“论身手,论能力我都不在你之下;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受苦?”邱齐云转手收剑反问。
凌萧猜测,大概就是邱齐云太喜欢用剑指着别人,连亲夫都不例外,所以才会和玄卿分手,当然,这只是凌萧单方面的猜测。
“你看,你的手上还有伤,我这是心疼你……”这句话出口,连凌萧自己都觉着肉麻了。
“行!还是老规矩!”说着,邱齐云一个翻身下腰正抽出凌萧放在桌子上的佩剑;顺势脚尖一钩,将桌子上的另一把剑踢起;这剑就正好落到凌萧手上。邱齐云站定,抬抬下巴:“别说我欺负你,咱们三十招内定胜负;谁赢听谁的。”
说着,就持剑攻来;凌萧都未及拔剑只能用剑鞘抵挡。
要说,让凌萧赤手空拳和邱齐云打;邱齐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可论到使剑,还有谁敢跟名剑山庄的庄主比;你说百晓生的兵器谱上面,这名剑山庄的剑法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要不,谁跟他们买剑使呐。
两人过招,即便邱齐云只用单手,凌萧也几乎只有抵挡的份儿;邱齐云的剑法那真叫行云流水,滴水不漏。别说是破绽,能看出他的招式已属不易。
到第十六招的时候,凌萧手里的剑已经被邱齐云挑落在地;他居高临下,不乏得意笑道:
“还有十四招,继续,还是认输?”邱齐云的剑比在凌萧眉间。
凌萧眼神一偏,在邱齐云分神瞬息间;凌萧一个扫腿,邱齐云防备不及侧身倒下,眼看邱齐云受伤的那只手就要被压住,最后时刻凌萧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手是没事,只是邱齐云怔怔,直视着凌萧:
“玄卿……你的武功怎么好像退步了。”
没错,这么一接;邱齐云的身体正隔着凌萧的软肋,呛得凌萧连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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