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司马安关心问,瞧见了她手掌心的簪子问,“谁把你伤成这样?”
“为何你会在这里,”张天避开她的问题,下意识地扭头望向李令月走去的地方,不禁将这两个人同时联系了起来,“你是来追她的?”
司马安不答,伸向张天的手一顿。
“上官婉儿呢,她在你心里又是什么位置?”
“我不知道,”司马安摇头道,“我只是来送她回宫,我们的事情还需要她的帮助。”
张天显然不信,但却也不戳破。
“她刚走,或许还能追上。”
“但是你……”
张天不屑道:“在将军府习武什么伤没经历过,你毋须挂心。”
司马安转动轮子,经过张天身边的时候低声道:“谢谢。”
李令月到了朱雀门前,回头一望,四处空旷,除了自己和暗香以外别无他人。心下一阵失落,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昨夜冒险出宫,若是再不回去恐怕要被母后知晓了,如果被母后知道司马安还活着……
李令月闭了闭眼,感觉到了东方的一道朦胧的光正映照过来,雨已经停了。
司马安,这辈子,我们永生不复相见!
“公主,”身侧有人喊道,“您怎么在宫外?”狄仁杰下马,他绯红的官袍干净整洁,摸着唇边八字胡须,煞有其事地观察李令月,发觉此刻的太平公主竟然狼狈不堪,衣裳似乎被雨水浸透,甚为奇怪,匆忙从马背上包裹中拿了一件随身携带的披风,双手奉到李令月面前恭敬道:“若蒙公主不弃,请披上微臣的披风。”
暗香见公主毫无反应,便擅自做主替她接下了,帮李令月将披风罩上,一触碰到她的手臂,才发觉冰凉的彻骨,心念一动,以自己的手背贴到李令月的额头上,顿时发觉烫的很。
与狄仁杰对了一个眼神,此刻或许他的话公主才能听进去一些。
狄仁杰会意,便上前道:“微臣斗胆,但若公主身子不适,天后震怒,恐怕会殃及无辜。”
“他们与本宫何干。”李令月淡淡道,“本宫不在乎。”
“公主可还记得先前的疫症,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难道公主没有吸取教训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吗?微臣和郑氏实际上也感染了那种病,知道那时候的痛苦乏力的感觉,难道公主还想再经历一次?”
“听说是你拿了药将本宫治好的,”李令月想起了这件事,“你的功劳,本宫自然会记下,但其余的事情,由不得你管。”
“公主,微臣不敢居功,该领功的是司马安。”狄仁杰道。
李令月顿下脚步,“什么?”
“实际上是司马安抽了几大碗的血,试炼了许多次,还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最后才得出这个方子的,若是不然,公主和微臣恐怕都难以得救。”
李令月的声音颤抖,“你说的,都是真的?”
“微臣绝对不敢说谎。”
“她真的有那么在乎本宫,却为何背叛本宫……”李令月决然转过身,循着来时的路回去。
本宫问个明白!
“李令月?”司马安一呆,猝不及防地在长安街道拐角处见到了李令月,李令月放缓了脚步,似乎也没料到司马安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相互定在原地,遥遥望向对方。
司马安刚想靠前,大大方方地和她告别,送完这最后一程,以后再见还可坦然一些,却被李令月阻止了。
“别动,本宫要和你玩一个游戏,本宫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一个,你若有问题也可问本宫,如何?”
司马安犹豫着点了点头。
李令月向前一步道:“是你以命相抵治好了本宫的病?”
“算是,”司马安回问,“你真的认为是我杀了宋昭慧?”
“不是,”李令月又靠近了一步,咬住下唇道,“你喜欢上官婉儿吗?”
司马安想了一会儿,这令李令月很是不安,最终那人道:“喜欢。”
“是吗……”李令月眸子一黯,“原来本宫想的没错……”
“那你喜欢薛绍吗?”司马安忽而问。
李令月勾了嘴角似笑非笑道:“这还重要吗。”
司马安默然。
李令月转身道:“本宫必须要回去了,司马安,贺兰敏之的事情往后再行商议,本宫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
“李令月……”司马安的声音幽幽传来。
“嗯?”李令月心有所冀。
“那一夜,你为何要遣送我出宫,你不答应我,只要你说一声就可以了……何必要……”司马安哽咽着,垂着自己的双腿,“你害我失去了双腿,你叫我如何再平静面对你。”
“那件事情不是公主做的!”暗香忽然跑了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太平受委屈了,冲到司马安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可知道那一夜公主见了你之后便晕厥了过去?你可知道公主昏迷不醒的时候心里记挂的还是你的事情?你可知道她在我手心上写下了你的名字,让我回去找你?你可知道得知你死讯的时候公主是如何的伤心难过如何地不珍惜她自己?!这一切的一切你都不知道,你有何资格怪罪公主?!如今公主连夜冒雨前来相见,你却又要伤公主的心,我从未见公主对一个人像你这般好过,你这厮却不知好歹,屡次错怪公主,伤了你双腿算什么,要我说早就该将你千刀万剐了!”
司马安听了怔怔地许久不曾回神,暗香尖锐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她愣神地望向暗香身后的李令月,喃喃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一夜送我出去的不是你,你派暗香来找我了,是吗?”
李令月道:“是真的如何,假的如何,一切都不重要了。”
“李令月!”司马安忽而大喊,太平和暗香同时一愣,“我是喜欢上官婉儿,但我对你,却是不一样的。”
李令月身子一颤,缓缓转回身,深褐色的眸子里印着司马安的身影,她慢慢朝她走去,直到站定在她的面前,俯□靠近她认真道:“本宫要你告诉我,是如何的不一样,本宫还想确定,你的心思是否是和本宫一样的。”
司马安不假思索,只凭借着此刻心意,抬手捧住李令月的脸颊,往自身方向一带,抬起头微侧着,慎重而紧张地在李令月润泽的唇上轻轻一点,刚想松开的时候,却感觉到对方的不舍,司马安挑起了火,而李令月在助燃,唇齿相依间她趁着司马安沉浸其中,咬住了她的下唇,稍一用力,便咬破了那儿。
司马安捂住嘴巴,皱着眉头看着李令月。
而后者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背着手狡黠地笑着,“这是本宫做的记号,从此以后,别人再也不许碰这儿,违者杀无赦。”
“李令月!”
“对了,当然还要让你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上官婉儿华丽归来,天后又会如何举动?宋昭慧的案件扑朔迷离,狄仁杰又从何下手?(卖个关子)
☆、深情
清凉台毗卢阁。
小沙弥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便端了斋菜入内。放好托盘,悄然抬眼观察住在这里已经月余的女子,若有似无的阳光透过窗扇间的缝隙投射进来,斜斜地打在桌子上,经书架上,还有她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又长又黑,衬的双眼分外有神,她脸颊的弧度恰到好处,显露出女子的阴柔与美感,她挺直着背,一日来都不曾松懈,表情专注而执着。
或许是累了,她终于放下笔,一手扶着另外一手,转了转手腕,转过头望向窗外,才觉天明。
“小师傅,主持大师今日可有空,婉儿想见他一面。”
沙弥看了一眼地上叠的密密麻麻的经书,吃惊道:“这才一月,姑娘都记下了?那可是六百余本经书,小僧我也是记了整整一年!”
“差不多记下了,有劳小师傅请主持见婉儿一面吧。”上官婉儿对桌上的食物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对着小沙弥道。
“好,姑娘稍等。”小沙弥刚退出房间,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白马寺的师兄师弟们,纷纷想要打探上官婉儿的消息。
“师弟,里面的姑娘可喜欢师兄做的斋菜?”
“她何时会出来,难道今天又要白等了么……”
“小师弟呀,我们可是做完早课便来的,不如你再进去问问,就说师兄们找她切磋佛法,据闻她不是早就背好了天后吩咐的经书么,是她自己自愿再多呆的,难道便不想研讨上乘佛法?”
沙弥被围堵在中间,百般无奈道:“师兄们!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师弟,难道你就不想多看她几眼,她可是才学闻名天下的上官姑娘,你我修得几世佛缘才换得这个福分见她一面呐,若是日后走了,再见便难于登天。”其中一个个子稍大的和尚道。
“怀义,休得无礼!”稍远处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众和尚往这边一看,见是白马寺主持,顿时面红耳赤,个个找了借口作鸟兽散,那怀义和尚原本也要走的,但却被主持喊住。
“等等,怀义,你六根未净,罚你去大雄宝殿打扫佛祖金身。”
“是,师傅。”怀义和尚低着头拿着摆在院中的扫帚垂头而去,经过白马寺主持身边的时候,才发觉他的身边站了一个人,虽然是男装打扮,但皮肤不似男子粗糙,手指纤细,眉眼长的柔和但星目含威,并无男子般棱角分明,再怎么看也应该是个女人,年纪约是四十上下。
“怀义,还不快去?”主持催促道,眼睛盯着他。
怀义和善虽然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但却将她的样貌记在了心上,她虽然一言不发,但其从容气度,镇定神韵,旁人都难及一分。
白马寺主持对着身边的人道:“天后,上官姑娘就在里面。贫僧不知道天后驾到,照顾不周,这就为您安排住处,吩咐寺众巡查四周,把守山门,防止贼人入内,烦扰了天后圣驾。”
“不必了,”武则天道,“本宫不想大费周章,婉儿在这里呆了一个月,是时候带她回宫了。《大云经》在何处,本宫想亲自翻阅。”
“就在上官姑娘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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