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猽…开门。」
「没锁。」模糊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
少年眼皮一抬,门板向内开启,他抬脚跨入,映入眼帘的比外观更糟,水渍,斑斑甚至有龟裂倾向的墙壁,塌陷的沙发,一层灰的桌子,此外空荡荡如同无人居住一般。只有厨房还有人气,但脏污的碗盘堆在墙角,盘子上全是嚐了一小口就被丢弃的食物。
「你怎麽不肯搬到我那里去?这里能住吗。」
男人只是摇头,及腰的金发扎在脑後,眼神专注地盯著平底锅中的一颗蛋,抓住最佳时机轻柔而坚决地翻面,再煎个五秒钟就俐落铲起,像完成了一样重大任务般地松口气,呈到少年面前。
「凤凰,替我试试看。」
少年低下视线,狭长的睫毛如羽翼,不耐烦似地上下翻飞:「不就是一个荷包蛋?你要多少说一声都有,何必自己做。」
「试一下。」男人固执地推到少年面前。
「你真的就打算这样?深渊的事情也不管了,你是谁,你真的甘愿完全隐退?就算你的能力尽失,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凤凰推开盘子。这个孩子,总是让他操心。
「凤凰,我只要他。」猽话语很直接,眼神也很坦然。
「就算如此,你待在这里做什麽?」
「我不是要得到他,我是…要他平安快乐,这样就好。」
猽靠著墙,凤凰拒绝替他试菜,他只好自己来,刺破中央,澄黄的蛋汁流淌而出,夹起一小块沾了蛋汁的蛋白放入嘴里。应该…可以吧!没有煎焦也没有过熟,这是小沅喜欢的半熟蛋。
「就算他跟了其他人?」凤凰尖锐地逼问。
「…他如果快乐的话。」猽随手把盘子扔到一旁。
「我还能逼他几次,不是每次都这麽幸运能让他活下来。我跟他,人类跟兽族,我们完全不一样,他是勉强自己在配合我,他什麽都不记得了也好,他能过全新的、更好的生活。」
「所以现在换你勉强自己配合他,你配合他也要有个限度…」
「他还活著,这就够了。比起我醒来,而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之外我都可以接受。」
凤凰默然,半天才勉强开口:「那至少不要住这个鬼屋。」
「我很喜欢这里,这是他的旧房子,我没花多少钱就买下来。好了,凤凰,我会好好整理的。」
「你上学上得怎麽样?」猽岔开话题。
「我上学能怎麽样,我只是去替你看著你儿子,他现在这麽恨你,我怕他不明不白地被别人利用了。对了,他常翘课。」
「是吗,回去看小沅吧,小沅不让他住家里。」猽沉思。「你让他放学後…去你那里一趟,他还太嫩,趁现在训练起来也可以替我保护小沅。」
「陈沅陈沅,你们父子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事可以想了吗?」
猽笑了:「有啊,我保证我那儿子心里还有一部分是他的凤凰弟弟。」
「……」
* * *
陈聿嘉趴在桌上,利用下课时间补充睡眠。他翘课太多,课业上有些应付不来,晚上都是趁著陈沅睡了他再起床写作业。
教室内一阵骚动,他听见但不想理会,直到上课钟响才擦著眼睛抬头。
他晓得为什麽有骚动了。
聿嘉靠墙坐著,教室很大,很少人会选择坐他旁边,现在他的隔壁却坐著一个秀丽而表情冷漠的少年,再加上四个同年纪的翼族护卫,等於围住了他。
从凤凰第一天来学校他就晓得,但他高傲冷漠的模样,让聿嘉总踌躇地不敢上前攀谈,恢复记忆的凤凰,是他的长辈,不再是从前一副憨态惹人怜爱的小弟弟。聿嘉已经打算不再承认那个男人是他父亲,失去那个男人的庇护,以他只是个混杂人族血统的普通混血兽族,他是没什麽资格跟一族王者交谈,更何况他并没有来找自己。
翻开书,聿嘉一派沉静地听课。他翘掉他认为不重要的学术课程,但像这种实战技巧教学,他向来很认真,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更多。
下课後,聿嘉还沉溺在所谓的各族各兽的擅长力量,即便是兽族,各个家族传承的技巧都不相同,如果他是族群庞大的猫、犬或狼族,技巧也许可以从其他同学或图书馆查到资讯,但他是狻狔,兽族中最尊贵也最稀少的狻狔,已在历史中消失近千年的种族。
深渊那边也许有资料,但人界…一点都没留下,他先前在深渊时,学习的是很基本的战技,基本到不能再基本,因为他底子太差,那里同年的兽族个个都比他强,现在回到人界上学,再上原来的战技实习,不管是混战或单人对打,他都很轻松地撂倒对手。
这让聿嘉很沮丧。这证明人界的程度太差,而他缺少老师。
聿嘉板著一张脸收好书本起身,一方面是因为他从课堂中得到的太少,一方面是想让自己表现出他根本不在意凤凰。
但是那悦耳的声音唤住他,声音能传达到的地方都为之安静下来,屏息般地安静。
聿嘉停了一秒,才能控制自己回过身:「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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