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树影婆娑,纱窗上映照着清瘦的人影。
书娴换上了清洛拿来的衣衫。衣衫和书娴平日里穿的差不多大,款式却大大不同。她的衣衫多半是有镶花碎边或是剪裁复杂。反观清洛的衣衫却剪裁简单,青色的衣衫配上一条墨色的腰带,没有多余的坠饰。
“我这样子,是不是有点奇怪。”书娴用手拉扯着腰带,显得局促不安。第一次穿上这样的衣服,她有点不太习惯。
清洛牵起她的手,在原地划了个圈。裙摆随着她的转动,挽起了花瓣的形状。“很好看。”清洛点头,微笑。
不安的心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安定下来。
清洛把她拉到梳妆台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散开了她湿透的长发。
有点惊讶,想要回头,清洛在她耳畔轻轻的说,“别动。”她的身影僵硬住。可以感觉到清洛的气息,呼出的热气在耳畔淡淡的游荡。
俯下身的瞬间,清洛闻道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的清香。用干毛巾擦拭头发,她的指尖触及到了秀发的柔软。尽管发质不是特别的好,头发的末端还有些微的发叉,然若软的触觉让清洛不想松开。
书娴的脸颊飞上了一抹淡色的红晕,像天边落日时分的彩霞。清洛发现她喜欢书娴那样的单纯表情,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月牙的幅度。
“你在笑。”书娴在镜子里看到了清洛的表情,又急又羞。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看。”清洛不以为意,感觉头发半干,她从梳妆台上的木盒里拿出了一个木制的发簪,挑起书娴眼角的一缕发丝挽向后方,再把后面的头发系成麻花辨,绕一个圈,和前面的那缕发丝合在一起,用木制发簪穿过。
“好了,这样你看看可以吗?”清洛看着镜子中的书娴微笑着问道。
点点头,看着镜子中的人,书娴很开心,她喜欢这样的发誓,尤其是那个木制的发簪。
“这个发簪很别致。”书娴用手摸摸,爱不释手。
“我只是觉得你用这个应该适合。”清洛见书娴喜欢得像个孩子似得,心里某个若软的部分像是被触动。
“那是别人送我的。”看见书娴惊讶的样子,她接着道:“我平时喜欢用木头雕刻些东西,有人知道就送了我这个,我见精致就留了下来,但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我很喜欢。真的。”书娴眼底满是赞叹。
两人闲聊中时间飞逝。
“该回去了,夜晚了。”清洛见雨下小了,从书案旁的隔间拿出一把青色的油伞递给书娴,“你打伞回去吧,衣服干了我给你送过去。”
出来很有些时间了,书娴也怕翠儿担心。点头接过油伞,推开房门,离去。
书娴的离去,房间顿时冷清下来,除了残留在空气中淡淡的茉莉花香提醒有人来过,清洛轻叹一声,在梳妆台前坐下。不久前,她还在这里为人梳妆,现今镜子里只剩下她的容颜,用手拂过眼前的发丝,有几分茫然。
书娴刚踏入落梅阁,翠儿就奔了过来,接过油伞,急急地问道:“小姐,你去哪了?刚刚淑婕小姐来这说夫人要见你。”顿了顿,看见书娴的衣服也换了样,更是要急哭了,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连贯:“小姐,你,你的衣服怎么和出门的时候不一样啊!”
书娴打断了翠儿一连串的问话,有些疲倦,说道:“先给我换件衣服。其他的等会再说吧。”翠儿不再话语,只是很担心的看了看书娴,去准备换的衣服去了。
刚刚换好了衣服,就听到门外一片嘈杂的声响,翠儿推开房门想打探一下,才把门推开了一条细缝,翠儿又赶紧掩上。
“小姐,不好了,淑婕小姐带着大夫人来了。”翠儿的声音很是惊慌。书娴一时间也被这突然的状态给惊得慌了手脚。
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忙叫翠儿在书案上放了本书,铺上笔墨和宣纸,刚刚准备好,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淑婕显然是没有想到会见到书娴,有点吃惊,不过她很快就把吃惊的神色掩饰住,软语笑颜的说道:“姐姐在屋里啊,怎么这么会都不去见姑妈啊?还害得姑妈亲自来见妹妹了。”
淑婕的话一番连消带打,很是厉害。书娴不和淑婕计较,走到大娘面前恭敬的请安,缓缓地说道:“大娘,书娴怎敢要您亲往,只是刚刚外面下雨,书娴担心大娘的风湿有发,去了后院的藏书阁,忙着翻阅一些理疗的偏方,所以错过了淑婕妹妹前来的传话。现在正打算去大娘那里,没有想到大娘就来了。”书娴边说边到书案前拿起刚刚放着那里的书,递给大娘。
大娘的神色在看到书的时候缓和了下来。接过书,递给身旁的淑婕,深深的看了淑婕一眼:“没事就好。天晚了,不要到处走动。不然,让不懂事的人看到又要混乱的嚼舌了。”
“书娴知道了。”
大娘和淑婕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书娴几近摊到。
“小姐,你好厉害喔。”翠儿用佩服的目光望着书娴。书娴也有些奇怪,以前一看到大娘就不知所措,今天怎么突然像是生出来不一样的勇气。
摇摇头,书娴甩开心中莫名的想法,在书案前坐下。
翠儿开始收拾书案上笔墨,一纸信封从书架上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书娴面前。书娴想起来这正是莫翰哲给她的那一字书信。
抽出信笺,淡蓝色的信笺上的“洛“字便跃入眼帘。洛,会不会是指今天认识的施清洛?书娴皱着眉,手中的信笺微微褶皱。
翠儿收拾好书案,回头正好对上了书娴头上的木簪。“小姐,你头上的木簪是哪里来的?还有你盘的发比翠儿平日里给你盘的好看了很多呢。”翠儿对着书娴的头发仔细打量。
“啊?”书娴有些失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翠儿。反倒是翠儿没有太在意书娴是否回答她,她眼睛一直好奇的围着书娴的头发打转。
想起晚上遇见的人,犹豫再三后,书娴还是忍不住问了翠儿,“你知道施清洛吗?”
翠儿的注意力终于被书娴的话吸引了过去。对于小姐问的这个问题,她还真的知道不少,只是平时小姐不爱问这些,她也就私下和其他的丫鬟们在下面嘀咕嘀咕。
“施清洛是老爷年前请回来的戏子,专门给老爷和夫人们唱戏的。听外面的人说,那个戏子可红了,好多的少爷老爷们喜欢她。”说到这,翠儿像想起了什么,拉了拉书娴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小姐,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偷溜出去遇见的那个莫家公子吗?听人说,他可是施清洛的戏迷,天天去听戏呢。”
书娴似乎有点明白,又感觉迷糊。看看手中的信笺,书娴可以断定,这与今天遇见的那个叫施清洛的女子有关。
打发翠儿去休息,书娴坐在书案前发呆。换下的清洛的衣衫就挂在她的身侧。回想起晚间清洛握着的手,书娴心底泛起了淡淡涟漪。
不敢多想,书娴忙起身睡下。
睡下后,想到今天那精致的木簪,她又光着脚丫从床上跳起来把木簪握着手里跳上床。晚上没有来得急仔细看木簪,对着微弱的光线,书娴把木簪拿在手里把玩。发现木簪的中间段转动,转动几下,木簪被一分为二,木簪的下半部分中心是掏空的,斜着居然倒出一颗颗豆大的珍珠,色泽光润,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啊?书娴一阵发愣。数数,有十粒之多。
好有意思的小东西。收好珍珠,想明天还给清洛。
握着木簪书娴沉沉德睡去,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琉璃珠
第十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文府的生活也是如此。
梨园。
桃花的花瓣已经替代的漫天的白雪,粉红色的花蕾悄然绽放,混合着泥土的芬芳,生气盎然。清洛推开窗户,微风过后,有几片花瓣飘落进纱窗,静静地落在了书案的砚台旁。
黑色的墨,粉色的花。
光影交错间,清洛想起了昨晚弥漫在房间里茉莉花的清香。随手翻阅书案上的曲谱,脑海中却是万般画面闪过。
如今年年的军阀混战,很多流落在外的难民吃饭都困难,文府却依然笙歌艳舞,恍若世外桃源。
甩开杂乱的思绪,打起精神,清唱曲目。
“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眼眸半垂,只到一半难以继续。
烦躁莫名却无可消减。
师傅说过,唱曲要心静,人如曲,曲如人。戏子要唱好曲,就要投入其中,舞台上就是戏子的天下,也是戏子的一生。
近日无端心绪不宁,耽误了好些时候,没有完成大夫人的安排,连为夏元帅准备庆贺的戏曲一直没有能排练出。淑婕每天要来梨园,一来一去,又耽搁了本来就剩下不多的时间。
对着曲谱发呆,时间飞逝如梭。梨园的宁静被一声呼喊打破。
“清洛,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人还没有到,就听到了淑婕的声音。
清洛无奈的放下曲谱,打开房门让淑婕进来。看着提着盒子来的淑婕,清洛暗叹今天练习的时间又要虚耗掉了。“你今天带了什么来?”
“猜猜?”淑婕献宝似的把盒子放到清洛眼前。
吸吸气,“嗯,难道是淑婕小姐自己做的点心?”清洛闻道了一股点心的味道。
“是的。尝尝看。我做了一个下午。”淑婕忙打开盒子,拿出一小块的绿豆糕点放到清洛唇边。
接过糕点,小咬一口,轻轻放下。
“很好吃。”
淑婕满意的看着清洛,其实今天做糕点是为了讨好姑妈,可是做好了第一个却想给清洛尝尝。所以从姑妈那里回来,马上带着留下的糕点来了梨园。
“对了,姑妈要你准备的曲子怎么样了?说好了要让我和你对唱的。”淑婕拉了拉清洛的袖口。“我们现在开始练习吧。”那可是她盼了好久的。
清洛一听淑婕谈及练曲,无力感就将她包围。淑婕前些日听大夫人要她唱西厢记,就凑热闹的要饰演崔莺莺,大夫人不知如何也被说服,同意她扮演。现在淑婕一有空闲就来这练曲。
清洛真的很想告诉淑婕她不适合唱曲,唱曲不仅要有音色,同时要具有对戏曲的理解力,能够诠释戏曲中人物的性格。淑婕的表演是生硬地背诵台词,不像崔莺莺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到是和多事的红娘有几分相像。
想到这,清洛的眼前浮现了淡绿色的身影,那无邪的笑容。如若和她对戏的人是文书娴,或许就不会如此困难了。清洛想起那天在石头上仰天肆意的书娴,还有那幅字龙飞凤舞的字:“有能游,且不得游乎!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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