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偶遇
第九章
春天的灿烂在文府的白花园里寂寞绽放，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梨花香，白色的梨花花瓣满满的洒落在泥土上，远远望去像是白色的花海。
文书娴穿过回廊，来到文府的百花园。漆黑的木门，布满灰尘的长廊，推开侧门，文书娴走了进去。百花园，虽然名字好听，但其实就是文府一废弃的宅院，据说很多年前有位姓白的女子殉情死在了里面，后来居住的人怕晦气，便不再来这里，百花园这美丽的院子就此渐渐荒芜起来。
文书娴喜欢这个花园，是在母亲亡故后，一场她受了大娘的训斥，心里不开心，胡乱瞎逛走到了这里。那是正值春天，满园的梨花，洁白无瑕，梨花树下有一把楠木雕花的躺椅，尽管经过风吹雨淋却依旧散发出暗红色的光泽。文书娴第一眼见到这里，便爱上了这简单的一切。
以后的每年春天，她都会偷偷来这里，坐在躺椅上，看满树的梨花，看那些在天空中飞舞的小鸟。
轻轻关上漆黑的木门，文书娴走到梨花树下。轻轻拂开躺椅上的落叶和花瓣，她斜斜的躺下，闭上眼，白色的阳光在眼底变成斑斓的色彩。
一片树叶打落在她的身上，文书娴睁开眼睛，捡起树叶，在树叶的上竟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丑陋的虫茧。
“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一朝眉羽成，钻破亦在我。少年不自珍，妄念然烈火；眼乱舞腰轻，心醉笑齿瑳。余龄幸早悟，世味无一可；但忆唤山僧，煎茶陈饼果。”文书娴轻轻念道，她想起了陆游的诗句。
作茧自缚。她轻笑起来，她的生活是否也是如此？
握着树叶发呆，时间便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知道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她才醒悟过来。思索间，她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太阳悄悄的躲了起来，天边一片灰色。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要下雨了。
文书娴轻叹一声，她不能久留在这里了，下雨天这里路滑，回落梅阁的路不好走。惋惜的再看了一眼满树的梨花，雨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花瓣能完好无损。怪不得古人常有花落知多少的感慨。
关上百草园侧门的木门，她沿着回廊往回走，几个转弯，白花园便消失在尽头。文书娴准备回落梅阁，谁知急着赶路，在前个路口不小心走了岔道，居然来到了文府的荷塘。
荷塘正值初春，枯叶和绿叶交杂，碧落色的湖水如同翡翠般绿，远远望去像是碧色海洋。雨滴落下来，碧色的湖面便如同无数的白色的珍珠落入，在湖面上掀起微微波澜。文书娴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双眸露出了欣赏赞同之色。
她朝着荷塘旁的一颗青色的大石头走去。石头中央平坦，正好可以容下一个人坐下，文书娴左右望了下，见四下无人，便踩在石头旁的碎石跃上去。
一望无际的碧色，微微的雨丝，文书娴蓦然伸出一种冲动来，她想要抓住这些飘落是雨滴。
梨园。
清洛正是房间里梳妆，有丫鬟敲门。打开房门，见丫鬟手中放着一红色的胭脂盒，她有些不解，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回清洛姑娘，是表小姐淑婕姑娘让我送来的，说是给姑娘为元帅贺礼时使用。”
清洛狭长的眉眼轻蹙，她拿起托盘上精致的胭脂盒，打开。艳丽的玫红色颜色呈现在眼前。她用指甲盖挑了一点放在鼻子上闻闻，有玫瑰花的香味，涂抹在手心，胭脂很快化开，细腻均匀，显然是上品。
清洛放下胭脂，望了端着托盘的丫鬟，想了想，走到书桌前，打开书桌上一蓝色的匣子，取出一镂空金凤簪，用黑色的锦缎包好，递给丫鬟，让丫鬟给常淑婕送来过去。这金凤簪是前些日子王参军送的，她一向不喜欢这些坠饰，给常淑婕正好。
丫鬟离开，抬头，发现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风吹过院落的枯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空气中有点湿闷，要下雨了。
她瞧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忽的想起了前些日子瞧见的文府荷塘，那地方清幽雅静，是个不错的地方。心绪有些烦闷，想想在房间里无所事事，不如去荷塘闲逛一番。
心中所想，便不再迟疑，她轻轻关上房门，朝着荷塘方向走去。
雨滴在清洛还没有到荷塘便落了下来，她却不想回头。几个转弯，一片碧色的池塘映入眼底。荷塘四周是低飞的蜻蜓，稀稀落落的荷叶发延绵起伏像是绿色的波浪。
清洛沿着池塘旁的碎石铺成的小径前行，想找个地方坐下，却不经意间在荷塘旁的一块大石头上边发现了一抹人影。
人影面向荷塘，看不清面容，只知道是个穿着蓝色裙褂的年轻的女子，清洛心想也许是哪房的丫鬟。只见那抹纤细的人影一手靠在石头上托着下巴，长发和裙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那人却毫不介意，反而抬头仰天，像是在等待雨水的洗礼。
随意，自然地像是一幅水墨画，没有丝毫的雕琢，天然而成。
清洛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有些羡慕眼前的那摸影子的逍遥自在。不想惊动眼前人，破坏那样的美丽，清洛悄悄的后退，想要离去。
小径平时很少有人走过，石板路上铺满了枯叶，想来是没有人来打扫的缘故，有些枯枝横七竖八的散乱在地上，清洛的脚步很轻但还是不小心踏到枯枝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枯枝断掉的声响惊动了石头上的人影。
“是谁？”听到了脚步声，人影有些吃惊的问道，似乎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这个地方还有人经过。
清洛尴尬，有些进退不能。正犹豫要怎样回答，听到一声惊呼。
原来石头上的人影听到有脚步声，想要回头从石头上跃下，却因为太过匆忙，加之石头经年无人攀爬，上面布满了青苔，竟然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掉下池塘。
顾不得多想，清洛一个箭步抢上前，想要抓住在石头上摇摇欲坠人。可惜，她毕竟还在离得太远，尽管她已经尽力上前，仍旧晚了一步，清洛只来得及抓住裙摆的一角。
只听着呲的一声，裙摆被撕破。 清洛也被力道拉到荷塘旁，挣扎一番，还是抵不过荷塘旁青苔的力量，噗通、噗通两声清脆的声音，清洛和石头上的人一同掉下了池塘。
“啊，我不会游泳。救，我……”池塘中的人很是惊慌，声音里带着轻颤。
清洛并不会游泳，但救人心急，她也顾不上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向落水的人游去。双手胡乱的在水中扑腾，还算有用，她抓住了眼前呼救的人。借着夕阳落下的余光，清洛看清了眼前的人，文书娴，文府的大小姐。
清洛的心莫名的一紧，心下暗叹，老天对她真的厚待。她处心积虑的想要接近的人，便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眼前。
她在水中托着她的腰，语气放柔，道：“不怕，放松点，抓住我。”
或是清洛聪明，她并未在水中沉下去，几个扑腾，她似乎掌握到了不下沉的方法，心中的一丝慌张也平静下来。
文书娴正在慌张见，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腰被轻轻托住，她的慌乱被压抑下来，她侧头，瞧见了一张娟狂的容颜，狭长的眉斜飞入鬓，明亮的黑眸如水般温柔。
“你把手给我，学着我的样子，脚下轻轻踩水花。”
魅惑人心的声音，优雅而深沉，仿佛是一种蛊惑。文书娴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到对方手心，感觉到温暖的手心有力的握住她，她的心莫名的升起一丝安全感。
清洛握住文书娴的小手，瞧着对方信任的眼神，她的心跳突尤的变得不规律起来，一丝涟漪在心底泛起。她定了定心神，甩开那奇异的感觉，努力游向岸边。
好在她们离岸边并不远，清洛抓着一个人还是能勉强的游动，加之水面本来有浮力，几经波折，两人终于靠向了岸边。
攀附这岸边的小草，她们一前一后的爬上了岸边。经过一番折腾，两人都累得没有力气，瘫坐在荷塘岸边的石头上。
清洛瞧见文书娴咳嗽几声，吐出些水来，人好了许多，便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文书娴的手。手被松开是一瞬间，文书娴有种她不懂的惘然若失。那抹温暖离开了，她的心似乎又变得深沉而孤寂。
“谢谢你救了我。”文书娴浅笑道谢。“我叫文书娴。”
“我是施清洛。”清洛沉默片刻，轻声道。
文书娴想起那天斜靠在回廊上的人影，眼前的人似乎和那天的人有些不同。她皱眉，清澈的目光停留在清洛身上，似乎有不解。
“大小姐，戏子清洛告辞。”清洛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起身便要拂袖而去。
“等等，你这样湿透了回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落梅阁换件干净的衣服。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听流言蜚语的人。”文书娴的声音说道后面，便小声了下去，只是那望着清洛的目光并未退缩。
清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低头，再抬头起来时候，脸上的嘲弄散去，漆黑的双眸中有着难懂的神采，淡淡道：“既然如此，大小姐，那清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目相对，一时寂静。
“你叫我书娴吧，大小姐只是虚名。”文书娴浅笑摇头，她抬头望着天边的云朵，眼神黯然。
清洛瞧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神几多变幻，最终她走上前，目光温柔地停了在文书娴若水般的眼眸里，道：“半生浮名如虚妄，既知何苦看不开。”
文书娴闻言，身体一颤，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她竟一眼看穿她的执念。
“在梨园唱《幽兰赋》的人是你？”文书娴轻声问道。
“每晚弹《高山流水》的人是你？”清洛浅笑着反问道。
两人相视而笑，有着同样的释然。
“天快要黑了，你估计也得回去了吧。我们从小路走，应该不会遇见人。”清洛望了望天色道。
“嗯。”文书娴点头。
雨滴没有停歇，风吹在湿透的身体上，一阵寒意迫来，文书娴打了个喷嚏。
“快走吧，晚了你该感冒了。”清洛牵起文书娴的手，朝着回去的方向小跑。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的天空。轰轰，起风了，雨滴越来越大颗，仿佛没有断线的珍珠一颗颗从天边落下。
文书娴跟在清洛身后，手心传来的是温暖的温度。雨滴落到她的发丝，她的眼睛，她有些分不清，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是不是自己许久未成落下的眼泪。
荷塘染碧色，相见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精致木簪
第九章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