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话刚落下，王福祥突然站起，在海棠还没有明白的时候，王福祥竟然给海棠跪下。王福祥的这一举动，惊得海棠从椅子上跳起，忙搀扶着王福祥，道：“祥叔，你不要这样，海棠受不起，有什么话，您起来说就是。”
无论海棠如何拉拽，王福祥却一直跪着，不肯起来。海棠急地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她也对着王福祥跪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跪着。
“海棠，你是个好孩子。祥叔，对不住你。”说道这，王福祥伸手抓起海棠的手，那一向冷硬的眼角竟然泛起几丝雾气。
“祥叔，您对海棠就如同亲女儿般。”海棠摇摇头，心底有种酸酸地味道泛起。
“海棠，祥叔老了，很多的事情糊涂了，已经分不清对错了。但是，你是祥叔唯一的亲侄女，对我来说，就像亲女儿一样。现在，祥叔，想求你一件事情。”王福祥握着海棠的手，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很多。
“祥叔，您起来慢慢说，海棠答应就是。您这样，折煞海棠了。”海棠的眼角也湿润起来，这个一直都淡然的老人，原来心底也有这样柔软的地方，她以前还觉得祥叔有些不近人情，现在看来是自己错怪了祥叔。
见海棠点头，祥叔也不再坚持，被海棠搀扶起来。坐下后，王福祥沉吟半响，缓缓道：“海棠，祥叔想让你离开苏州，不要再回来。
“什么？不行的，祥叔。海棠暂时还不想离开。”海棠一愣，她想了很多，但是怎么也想不出为何祥叔要她离开。
“你不要急，喝杯茶，听祥叔慢慢讲。”王福祥顺手拿去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海棠。
嗯。海棠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急切地想知道祥叔为何突然对她说这些。是不是和清洛有关呢？她心下暗自揣测。
“海棠，你最近有没有觉得特别困，有时候很没有精神？”祥叔这样一问，海棠一惊，最近她的确是如此，还以为是天气的原因，难道？
王福祥看着海棠惊疑不定的表情，点点头道：“你应该明白，这是被下了药的表现。只是这不是普通的药，也不会致命，但是，它会让人上瘾。”
“鸦片？这怎么可能？”海棠从竹椅上站起，满脸惊恐。不是不知道鸦片的厉害，在春风楼她见过了太多吸食鸦片人的后果，那一个惨淡了得。
“是方绍杰？”海棠微微一想，立刻猜到了是谁会对她下药。
“不关大少爷的事情，药是清洛小姐让我下的。”王福祥摇摇头，否定了海棠的猜测。
“不可能！”海棠直直地望向祥叔，她懂清洛，清洛不是这样的人。那个为她赎身的人，绝对不是会暗中下药的人。
“如果单是清洛小姐，是不会如此。可是如果是为了文家小姐，你觉得难道不可能吗？”
王福祥似乎早就猜到海棠这样反应，不急不缓地开口。
“文家小姐？”海棠缓缓坐下，脑海中浮现晚间清洛失魂落魄的样子，坚定地心不知不觉中动摇起来。
“听祥叔的话，离开苏州吧。”王福祥劝道。
“祥叔，海棠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海棠还是不会离开的。”海棠沉默半响，摇头道。
“你怎么这样傻呢？”王福祥叹息。
“祥叔，对不起。”海棠歉疚道。
“祥叔知道也劝不住你，你喝了这杯茶回去吧。祥叔老了，管不了这些事情了。”说完，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海棠。
海棠也不知道该如此劝解，只得接过茶水喝掉。“祥叔，谢谢您。”
喝完茶水，海棠起身告辞，突然间却发现头很昏，眼前的景物不断模糊起来，她惊讶地抬头，看到祥叔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恍然明白过来。“祥叔，您，下药？”站立不稳的她后退几步，跌坐到竹椅上。
“海棠，祥叔是为了您好。这里不适合您，今晚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您到上海后，好好照顾自己。祥叔能为你做的就这些了。”说道这王福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佩，塞到海棠衣袖里，“这本是给我那未出生的孩子的玉佩，现在祥叔给你了，你要好好的活着，为祥叔也为你自己。”
海棠还想说什么，头却昏得厉害，祥叔的影像也更不清晰，渐渐地她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是黑色一片。
望着海棠熟睡的容颜，王福祥微微叹息：“海棠，祥叔也不想这样，大少爷要用鸦片控制你，利用你完成他的计划，我王福祥只有你这个亲人了，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保护你周全，可是方家对我有恩，所以，祥叔只得将你送走。希望你到了上海，可以重新开始。”
文府。
寂静地夜晚文府的大门传来一阵不协调的敲门声音，看守大门的小厮很是不耐烦地穿起衣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
“谁啊？大半夜乱敲什么门？”
“麻烦开下门，清洛求见文家小姐。”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从莫府飞奔出来的清洛。她担心文书娴，虽然觉得上门打扰很是不妥，可是那狂乱跳动的心却是怎么也无法平复，如果不见到文书娴，她是不会放弃的。
“这么晚了，有事情明天再来。”小厮一听不是什么大人物，才懒得搭理，转身打个哈欠离开，根本不理会在门外焦急万分的清洛。
开开门，清洛见小厮离开，顾不得其他，又使劲敲起门来。
“是清洛小姐吗？”在清洛万分绝望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透过们间的缝隙传了过来。翠儿本是在外院居住，但今天守大门的丫鬟请假有事情回家了，她被大夫人调过来充当临时守夜的丫鬟，刚刚听到有人敲门，就随着小厮身后来看看，结果却听到了清洛想见小姐。有小厮在，翠儿也不敢上前，等小厮走后，翠儿忙跑到了大门口。
“是翠儿吗？”清洛依稀辨得声音是书娴身旁的丫鬟。
“是的，清洛小姐有事情吗？现在很晚了，如果有事，不如明天来吧。”翠儿压低了声音说话，她怕大声说话把小厮引过来就麻烦了。
“翠儿，你放我进去。我要见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傍晚送了封信给我，我一直担心会有什事情。”清洛见翠儿没有开门的打算，急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不觉大声起来。
翠儿一听，想到这些天小姐的恍惚的神情，也不安起来。她左右回头看看，见大门口空无一人，小厮也回房间休息了，牙一咬，悄悄地打开了门栓。
“清洛小姐，你说得翠儿也担心起来，我们一起回落梅阁看看吧。”翠儿将门关好说道。
“嗯。”清洛点头，跟随在翠儿身后。翠儿心下担忧，也不多话，一直领着清洛直奔落梅阁。已经夜深，文府上众人都已经入睡，所以一路上还算顺利，没有遇见其他的人，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落梅阁。
落梅阁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亮，清洛随着翠儿走到房门前，突然间，她的心乱得无法控制，因为，她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嘎子，房门被推开了。月色下，翠色衣衫的人儿静卧在榻上，苍白的面容如同夜间的绽放的白莲，宁静而安详，左手手腕处一道血痕，艳红的血迹在白色被单上染上了朵朵红花。
风夜月无边，朱砂染泪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无言黯然
第六章无言黯然
月如水，清凉。文府，落梅阁。
“小姐！”翠儿被眼前的情形吓住，慌乱不已。“我，我去请大夫。”翠儿箭一般冲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清洛缓缓地走进房间，每一步都耗尽了她的精力。眼前的景象如同梦境般的虚幻。
“书娴？”清洛走到床榻旁，如同孩子般地轻声呼唤，她的声音是那样地温柔，温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书娴，你是在开玩笑对吗？”清洛摇着头对着书娴问道。
安静地听不到一丝声音，连嬉闹的小草也仿佛停止了呼吸，银白色的月光下，只看到那散乱在枕间的发丝和如同孩子般纯净的苍白的脸孔。
冰冷的手腕，没有温度。清洛跪倒在书娴的床前，她的心仿佛被重重地击中，仓皇失措，像是失去了灵魂般的无助。“书娴，书娴，醒醒。”
毫无生机的苍白脸孔，艳红色的血迹仿佛在嘲弄她的无情与冷漠。她对她做了些什么，让这个本来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变得如此对生命的绝望，绝望到要亲手放弃掉。
“见于不见，一念之间。怨不怨，一心之隔。一别之后，两地无涯。虽说秋色连天好，谁知哪年相聚到。弦琴断无心，书信无可传。十里长亭繁华乱，千言万语化风怨。心无念，不相怨，今别离，终不见。”对你如此，你竟然不怨，不恨。清洛左手紧握，白皙的手指骨节突起，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肉，陷入掌心。
“书娴，你好狠。”清洛右手抚摸着床单上艳红的血色，呜咽。仿佛如同石头卡住了她的咽喉，难以呼吸。
“师傅，你告诉清洛，我该如何？你说戏子不能动情，戏子只是演绎他人的人生，可是，师傅，你为何不告诉清洛，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戏子如何能将自己变成木偶？”
嘴角撕开一个苍白的笑意，俯下身，清洛费力地斜抱起书娴：“书娴，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我要救你，我救你。”
心神恍惚的她，没有留心脚下，被书娴散落地衣带轻绊，脚步一阵轻浮，手中不稳，清洛同怀抱中的书娴一同跌落到地上。眼前一黑，清洛昏了过去。
房间里鸦雀无声，翠儿焦容满面。房间里站满了人，有文老爷，文夫人，连书娴的大哥文伯轩也到了。所有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苏州城里最有名医施先生身上，无形的压力充斥其间。
“小姐没有大碍，放心吧，按时吃药就好了。”听到名医施先生如此交代，文老爷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露出了笑容。
病床上躺着被包扎了伤口的书娴，还有在书案旁椅子刚刚转醒的清洛。听得施先生的话，清洛轻揉微微眩晕的头，书娴没事了，她悬在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那就麻烦施先生了。”文老爷点头道谢，吩咐小厮随施先生前去药店取药。见一切事情办妥当，他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目嘴唇泛白的文书娴，冷哼一声，对着满屋的人道：“既然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还有，麻烦清洛姑娘留下，老夫有话想要询问。”
“是。”丫鬟小厮见文老爷发话，纷纷退了下去，忙了一晚，大家也乏了。文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清洛一眼，皱了皱眉头，拉着儿子也离开了。
文老爷见其他人都离开了，打发了翠儿出门，对在房中的清洛问道。“今天的事情真要谢谢清洛姑娘，只是不知道清洛姑娘怎会深夜到文府？” 文老爷对清洛深夜拜访十分疑惑，尽管后来见听丫鬟翠儿说清洛为救书娴晕倒在房间，免去了加害嫌疑，但是他对于清洛的突然出现还是不放心。只是介于清洛的兄长现在是将军手下的爱将，因而说话还是比较客气。
清洛见文老爷打发走下人，就猜测文老爷会询问此事，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该如何解释如今状况，不由得眉头微皱：“这？”
“难道小女今日之事还有其他隐情？”文老爷脸色一变。
清洛正在想如何托词，转眼看到了放在书桌旁的一本戏曲，心下一动，有了主意。“文老爷，我也是凑巧遇上，今天晚间接到将军的传话，要准备新曲，因为书娴小姐是将军宠爱之人，所以尽管有些晚了，还是冒昧来拜访书娴小姐，只是没有想到……”
“原来如此。”文老爷点头，算是认可了清洛的话。不过，他对于今日之事还是不太放心，文书娴突然寻死，是不是和将军的婚事有关？是不是不愿意出嫁人？如今没有了可以掌控这个小女儿的事情，他对文书娴是否会再度寻死完全没有把握。
“一会就天亮了，天亮后，我让下人送清洛小姐回府。”见问不出什么，文老爷叹息一声离开。
文玄义离开后，清洛走到床榻前坐下，轻抚书娴耳畔散乱的发丝，望着那苍白的面容，心中苦涩，喃喃道：“你这又是何苦？”
月儿悄悄的落下，黎明的曙光爬上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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