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文府。
时间缓慢地流逝,如同这初冬的雪不知不觉间洒满了大地。门咯吱地推开,翠儿端着药水从房门外走进来。
“小姐,喝药了。”
“嗯。”文书娴放下手中的书,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喝了起来。“翠儿,那天晚上,一直是你陪着我吗?”她有些疑惑道。
“当然是的,小姐你吓死人了。”翠儿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道。“小姐,你以后不要吓翠儿了,翠儿真的好害怕啊。”
“是这样啊。”书娴摇了摇头,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吧。那个昏迷的夜晚,她似乎听到有谁在呼唤她,还有手心手心传来阵阵的热度,那样的温暖,仿佛回到了孩提时候母亲的怀中,让人眷念、安心。
“小姐,在想什么?”翠儿欲言又止,如果不是答应了清洛姑娘对那天她赶来的事情保密,翠儿真想告诉小姐,那天如果不是清洛小姐,小姐估计早就香消玉损了。
“没事。以后不会那样了。翠儿放心好了。”书娴笑了笑,似乎开朗了许多。
“那就好。老爷给你把日子定下了,就是下个月初三,是小姐过门的日子。老爷让小姐好好准备准备。”翠儿吞吞吐吐道。
自从文书娴寻短见以来,文家老爷就对文书娴的婚事计上心来。他一边把文书娴的寻短见的消息封锁起来了,一边加快了对将军府的联系,将文书娴的婚礼日期给具体定了下来。对他来讲,文书娴已经是一颗没有用的棋子,如果死在了文府,他反而不好交代,所以尽快的送入将军府,他还能弄个丈人的名头,至于以后文书娴再寻短见,那也不关他的事情了。
“下个月初三?”文书娴些许恍惚,窗外白雪已经融化,红色的梅花含苞欲放。“今年的梅花开得真早。”
“小姐?”翠儿有些不放心道。
翠儿正想劝解小姐一番,就听得门口有小厮通传,大夫人到。翠儿不敢多说,慌忙在一旁站好。
“看到大娘都不起来拜见吗?好大的架子,要是以后当了将军夫人,那不是还要我这个大娘来给你问安不成?”大夫人冷哼一声走进房门,身后一丫鬟捧着一匹红绢走在身后。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大夫人身后还多了一个人,清洛。
“大娘和清洛小姐前来,所为何事?”文书娴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开口问道。
“刺绣是每个文家出嫁的女子必须要学会的,你既然是文家小姐,也要学会,不然文家可丢不起这个脸面。”大夫人指了指身后丫鬟将东西放下,接着道:“这些是红绢和刺绣的书籍,出嫁前要绣好一幅鸳鸯图,别让人说文家的闺女是没教养的下贱货色。”
“夫人,小姐身体不适,让翠儿帮小姐绣吧。”翠儿一听夫人的话有些急了,她知道小姐从来都不碰刺绣,让小姐刺绣分明是为难小姐。
“放肆。”大夫人一甩手,眼看一个耳光就要落下。
“既然日子定下来了,我也该学学刺绣了。不然怎么能嫁入夫家呢?”书娴手一伸拦住大夫人,看了一眼放在书案盘的红娟和绣花书籍,朝着清洛那莫测高深的容颜,淡淡道。
大夫人一个巴掌没能落下,脸色一沉。“你好大的胆!”
“好歹我也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不知道大娘这戏是唱给我看,还是唱给将军看呢?”文书娴甩开大夫人的手,冷冷道。
“你!好样的!”大夫人气急,但是一想到将军也有些害怕,恨恨地道:“刺绣是交给你了,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清洛小姐学习刺绣。”说完,手一挥,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刺绣?书娴抬眉笑起来,“清洛,想不到你还会刺绣,书娴真是失敬了。只是,文家是事情,似乎是不用你来管吧?”
“不敢吗?”清洛笑容浅浅,声音却是冷淡,仿佛空中的气息都被凝固了。
无言黯然,梦里旧影何处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蛊惑
第七章蛊惑
绣房里,薰着芸香。四扇水墨屏风,安静地矗立。
清洛推门而进,轻衣如素,那青色锦缎随着秋风摇曳,带着院子里红梅花特有的幽香,仿若一副水墨画。
“准备好了吗?今天开始刺绣。”似有若无的挑衅。
“是。清洛小姐,请。”书娴微微颔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绣架,淡然的声音没有多余的修饰,仿佛在对陌生的人说话般的冷漠。
清洛走到绣架旁,白皙的指尖抚摸红色的锦缎,动作缓慢而轻柔。书娴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望着眼前那熟悉的身影,让她想起了那年飘雪的日子:“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此时的清洛与她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样,玲珑精致的容颜,张狂的气息,明亮清凉的双眸如皎月般。
“开始吧。”书娴转开视线,打断那不可捉摸的回忆,往事如烟,可笑她还在为那些谎言编织的故事而烦扰。
清洛白皙的手指停顿在了绣架的边缘处,缓缓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来文府吗?”
书娴的目光落在大红色的锦缎上,讪笑,“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恭喜我将成为将军夫人?还是,你害怕我成为将军夫人会对你方家不利,前来讨个人情的?”
清洛的手指微不可闻的轻颤,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我只是希望你幸福。放下仇恨。”
书娴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唐的笑话,一场真心相对换来一场无可更改的背叛和这么简短的几个字,真的是好笑之至。可叹她一身清高自诩,到头来却是输给了一个戏子的逢场作戏。
“够了,不要笑了。”仿佛被书娴的笑声被烫伤般,清洛低喝道,清秀的容颜染上一丝清愁。
“开始吧,我是请你开教我刺绣的。你为什么来文府,对我来讲毫不重要。”书娴指了指绣架,淡然的语气仿若清风拂过。
清洛脸上泛起一抹笑容,似是在嘲弄,书娴那如花般灿烂的笑颜让她有坠入深渊的绝望。一场精心布局的戏,到头来谁才是赢家?她以为她可以无动于衷,她以为她可以恩怨分明,她以为她可以断了痴缠。谁知回首,她已然坠落悬崖。
没有什么比这疏离更加伤人,一句简单的话语,竟然会让她疼到骨髓,清洛不再言语,绕过绣架,在书娴正对面坐下。
“刺绣,需要的是心。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失去了心的作画就如同嚼蜡。刺绣也是如此。”淡淡的话语,似有所指,清洛的指尖随着那银色的丝线上线来回移动,针疏而不密,歧而不并,玲珑精致的脸孔专注而深情。
“心?”什么时候她已经忘记了用心。清洛的动作,让书娴想起了作画,她的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
“有心才可以看到事物的美丽,才可以体会到那种触感。刺绣也是如此。”清洛展眉,凝视着对面的人儿。
浓淡的笔锋都难以描绘那样的风韵,静谧,如水般的流畅的笔触。一针一线,缓慢而有节奏,那艳红的锦缎在细腻的针法下变成了一幅秀丽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红梅清淡的幽香,无可言状的气息在一室蔓延。
“你试试吧,用心去感受。”放心针线,清洛走到她的身侧。
熟悉的气息,划过那薄弱的距离传递过来。心微微颤抖。
“好。”书娴避开清洛的视线。针线繁乱,正如同她此刻的心,为何她伤她如此,她还是会对她的那些话语心绪不宁。
“啊!”手一颤抖,红色的血液出指尖划破而出。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清洛眉头一皱,上前轻轻抓住书娴的手,在书娴还没有意识的时候,手指尖已经被清洛抓住送到了她的唇边。
轻柔的允吸,四目相交,时间片刻的停滞。
书娴慌乱地抽回手,后退一步,避开清洛的目光,用淡定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声音道:“请清洛小姐自重。”
“呵呵,自重。”温热离开指尖,脚步退后,生生拉开了距离。
“是的,请自重。”书娴背过身去,不去看清洛的表情,却无法不去介意那清洛受伤的语气。
过于安静的房间,让人窒息。
“明天,我再来教你。”
留下一句话,清洛转身挥袖而去。
傍晚,莫府,后院。
方绍杰望着跪在地上的王福祥,一脸阴沉。“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将海棠送走,是什么意思?”
“少爷,海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就放过她吧。你无论要我王福祥做什么都可以。”王福祥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情。
一个巴掌响亮的响起。
“不要说我方绍杰不念旧情,今天就当是个教训了。我当做不知道。海棠那边我已经找人去把她接回来了,你一会去看看她。毕竟,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欺骗,那种感觉不好受。”方绍杰挥挥手,示意王福祥离开。
海棠坐在房间中,望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祥叔,心中的埋怨变成了担心。“祥叔,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少爷责怪了?海棠去帮你求情。”
“你,不怪祥叔吗?”
“当然不会。你也是为我好。只是,祥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海棠恳求道。
“罢了,我也老了。也许真的不懂你的想法,不过,只要你觉得好就好。祥叔不会再犯糊涂了。”王福祥摆摆手,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清洛小姐去了文府,好像是教文家小姐刺绣。少爷让我告诉你,有空也要去文府去看看文家的大少爷,你不在的时候,文家大少爷派人来问了你好几次,邀请你过府去,说是要感谢你在将军面前为他美言。”王福祥道。
“嗯,我知道了。”海棠点头,心底在听到清洛的去向后,却是一阵黯然。
王福祥离开,海棠望着院子里另一扇未开房门,心绪万千。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已经入夜了,隔壁的房门依旧紧闭。
月儿爬上了墙头,越过高低的树木照耀上了窗台。院门一声清脆的响动,清洛推门而入。
“海棠,你回来了,怎么这样晚了还不歇息?”清洛刚进院子,就看到了在窗户前发呆的海棠。
“嗯。”一袭青衣的清洛清瘦了不少,满脸倦容,一向清亮的眼底有抹不开的忧伤。
“今天睡不着,你呢?”海棠走出房门。
《宅书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