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我想一个人安静下。你走吧。”清洛指着房间的大门,毫无情感的声音让人更觉得冷漠。
“你,让我走?即使这个时候,你还是要我离开?”秋海棠望着清洛冰冷的眼神,只觉得身体透彻的寒冷。“你,知道,我给你那封信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难道,一个朋友的关心,你也要拒绝吗?”
“我,不想见到你。如果,不是你,也许书娴就不会离开我了。如果不是你大婚之前毁约,书娴就不用在大婚当日刺伤夏玉彪,我和她也不会为了逃亡落水。更不会中毒。”清洛的目光犀利的如同冬日的月光,寒冷刺骨。
秋海棠的脚步一步步后退,身体的寒冷如同波涛般将她淹没。原来,一切错的人是她,清洛怨的人,恨的人也是她。
“你,没事吧?”身体后面突然传来了温柔的问话,单薄的身体靠在了一温暖的怀中。王诗雨轻轻的将秋海棠揽入怀中。
清洛的身影在日光下显得寡淡,王诗雨却有着模糊的了悟。清洛的这一番话,或许是故意的吧,尽管她自认为不是很了解眼前这个人,但是,一个肯让秋海棠无怨无悔付出的人,怎会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或许,真是太多情,才能有如今的无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诗雨无奈的牵起嘴角,她如今,也许也是如此,当局者迷。
日光越过天边最后的一道屏障,月亮悄然的爬上了天边。白昼过去,夜晚来临。
秋海棠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秋风赏月楼的,当她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她发现她已经回到了一陌生的地方,干净发房间,整洁的床铺,桌上还放着一茶壶和四个小茶杯。如果不是抬头便可以见到月色下“满庭芳”三个大字便在不远处,她真怀疑自己到来一个陌生地方。
房门嘎吱一声响,王诗雨推门而入。
“这是满庭芳的后院,是肖红玉为我们找的地方。她说我们可以暂时安顿下来。清洛的房屋就的隔壁不远的地方。”
“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秋海棠想多些什么,然抬头望着王诗雨那张温柔的面孔,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而生疏。
“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有进食了。我弄了点轻粥你先喝着,清洛那边你不用担心,肖红玉在你回来后赶过去了,有她在,不会出事的。”王诗雨端着一碗滚热的粥递到秋海棠身前。
热腾腾的雾气在眼底升腾,秋海棠眼底有着模糊的咸湿。一口口吃着粥,她的思绪不知道飘荡在何方。有太多的心事,有太多的无奈,有太多的感慨,有太多的唏嘘。
黯然。王诗雨就安静的坐在秋海棠身畔,她的目光纠缠着那清淡幽深的眼眸,舍不得移开眼。
“天晚了,早点休息吧。”王诗雨瞧见秋海棠放下碗筷,抬头望了一眼慢慢爬上枝头的月亮,轻声道。
依旧是狭小的房间,一桌一床。和安乐村何其相似,然又何其的不相同。“今晚就将就下,明天我就去找客栈。清洛在你隔壁,以后,你可以好好照顾她。”王诗雨背对着秋海棠整理着被子。
“你,要搬出去?”秋海棠一楞,站起来望着王诗雨的背影发呆。
“嗯。”摇曳的烛火,王诗雨的背影在秋海棠眼底模糊,她瞧着那单薄的身影,倏然的一股刺骨的痛钻入心底,让她生生疼。
“休息吧,还是你睡里边吧。”王诗雨终是转过了身来,然那淡淡的语气和表情让秋海棠心底空荡荡的如同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好。”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秋海棠也不再看王诗雨那淡漠的样子,自个儿爬上了床,将被子把头卷起了来。
王诗雨轻轻叹息一声,挨着秋海棠身畔躺下。
房间安静的听到枯叶被风吹动的细微声音。月色悄悄的洒落在床头,皎洁的月光如同一流水般清凉,淡淡将两人缠绕。
辗侧难眠。无声无言的光,恰似那层薄薄的轻纱将两人隔离开来。秋海棠不知道何时拉下了被子,转过头来瞧着对着月色发呆的王诗雨。
回头,四目相对,难言的情愫在无言中蔓延。
侧过头,接着月光,王诗雨贪念的望着秋海棠,瞧见秋海棠秋水含烟般忧愁的眸,她柔软心中莫名一窒,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想念,她轻轻地将秋海棠拥入了怀中。
“你……”
秋海棠挣扎的想要离开,然她越是挣扎,身子越是被紧箍。
“想哭的时候,就躲起来哭吧。我在你身畔。”温柔的话在秋海棠耳边响起,让她的身子陡然一震,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她那无可释放的伤便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尽情的流淌。眼泪一旦打开闸,便再也收拾不住,秋海棠像个孩子般在王诗雨怀里哭泣起来。
王诗雨轻轻地搂着秋海棠,心中微苦,短暂的同行,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卷入了秋海棠的世界。从最初的惊讶,到如今对秋海棠生出的莫名的爱惜,这一切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你会喜欢我?”秋海棠的头埋在王诗雨怀中,低声问道。
“为什么?”王诗雨喃喃低语道。很多次问过自己,为什么?或许,因为秋海棠和自己一样傻,所以,让她要好好照顾她。其实,谁知道原因呢?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了。
“我会好好照顾你,因为你和我一眼傻。”王诗雨温柔的扶开秋海棠额前的发丝,轻声叹息道,眼角却有泪滴落。
“傻?”冰凉的水滴侵湿了秋海棠的脸颊,她抬起头,王诗雨深情的目光停留在她眼底,那琥珀色的眼睛是那样的清凉,那样的温柔。
“嗯,我们都是傻瓜。”王诗雨轻轻的环抱着秋海棠,嘴角露出了淡淡悲伤的笑容。她和她,不都是一样的傻吗?明知道付出不会得到,还是义无返顾的付出了。
“傻瓜吗?”秋海棠低头苦涩的笑起来。她想推开王诗雨的怀抱,然这样温暖的怀抱她却莫名的多了分眷恋,尤其的当王诗雨淌着眼泪说着她和她一眼笨的时候,她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被挑动了起来,想推开王诗雨的手,迟迟未有动作。
“睡觉吧,我陪着你。我给你唱歌。”王诗雨轻柔的声音在秋海棠耳畔,是那样的近,那样的温柔。她的心瞬间暖和起来,就如同冬天里的一盆火,暖洋洋的的温暖了她。
“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王诗雨轻柔的搂着秋海棠,在她耳边轻轻唱起摇篮曲。那是小时候听着娘唱歌她和父亲听的,说是可以快快睡着,不会噩梦。
想要推开王诗雨的手终是垂落下来,秋海棠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王诗雨轻轻的哼唱。
“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惊鸿一蔑莫后退,离开也让春风醉。看蒙蒙的睡眼,有谁值得你留恋,同林鸟分飞雁,一切是梦魇。传说中神话里,梦中的我在梦你,神仙说梦会醒,可是我不听。流水葬落花,更凭添牵挂,尝过相思百味苦,从此对情更邋遢。寒风催五谷,遥风到天涯,枯木也能发新芽,馨香播种摇篮下。”
王诗雨的声音渐渐小声起来,秋海棠的意识迷糊,梦中清洛的容颜渐渐模糊起来,远处有另一个她橙色的人影在向她招手,歌声清晰悦耳:“枯木也能发新芽,馨香播种摇篮下。”
明月不识愁,清风扰心头。
情深更怯怯,相思百味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浮生半醒
第二十章浮生半醒
冬天的傍晚,夕阳像是将天边挑染过一般,晕红色的一片,仿佛是一层细细的纱,变化着不同的色彩。风中带着细微的寒,街道上青石板的缝隙上夹杂着半枯半绿的杂草,一阵风拂过,便随着风摇摆,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肖红玉在傍晚的时分,再次来到了秋风赏月楼。秋风赏月楼的夜晚,从来都不缺热闹,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她不知道嬷嬷如何给客人去解释月舞的离去,她只见到了又一个蒙着面,长发飘逸的女子在台上舞蹈,那样的舞蹈依稀有着几分月舞的影子。
“好,好舞蹈。夕月,你的舞蹈太美了……”
欢呼声不绝于耳。人都是喜新厌旧,少了月舞,还有新的人,夕月。肖红玉说不出心底的伤感是什么。当秋海棠她们回到戏院,告知了事情后,她一直都思绪起伏难平。清洛也好,她也好,为什么戏子的结局,到头来都是如此?
喜欢也好,背弃也罢,总是有如此多的遗憾。或许,她是希望清洛会和她有着不一样的结局,是否她还有着不甘心?肖红玉低头苦笑。
叹息一声,肖红玉转身朝着秋风赏月楼的后院走去。然,在转身的瞬间,她瞧见了昏暗灯影下,舞台上的那蒙面女子的眼睛。
“清洛……”肖红玉掩口惊呼起来。在舞台上的人,正是她要找的人。
清洛为何在舞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肖红玉按耐住心中的复杂的心绪,眼神望着舞台上的影子,仿佛想将一切看透。然,夜是如此的黑,舞台是如此的昏暗,她除了见到那飘忽不定的影子,什么都瞧不见。
“你,来了。我请你喝酒。”一曲罢,舞台上的人影直径朝着肖红玉走来,不等肖红玉开口,便拉着她朝着后院走去。
听得到蛐蛐的叫声,后院的回廊并不长,肖红玉却觉得走了很久。沉默的前行,眼前的人影熟悉而陌生。
嘎子,清洛推开了回廊后的唯一的一间房屋。也正是文书娴曾经居住的房屋。
“这,是怎么回事?”肖红玉随着清洛进入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先不要问,我们喝酒。”清洛打断肖红玉的问话,拉她在桌子前坐下,伸手给她倒了满满一杯酒。
“清洛,你,没事吧?”肖红玉接过酒杯,凝望着清洛惨淡的眼眸,似曾相识的疼涌上心头。当年的她,是否也是如此?
清洛没有回答肖红玉的问话,只是坐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青花瓷的酒杯里,盛满了褐色的梅子酒。
窗外,月影朦胧,树影摇曳。寂静。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清洛终于放下了酒杯。
“从小我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的记忆中有的师傅的皮鞭和教诲。十二岁那年,我登台唱戏,十六岁成名,而我的师姐却因为失去了台柱的资格被师傅被卖去了妓院。那个是一直很照顾我的师姐。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戏子,首先要学会无情。”清洛端着酒杯,望着倒映在酒杯中昏黄的月色,缓缓道。
“你,……唉。”肖红玉想说些什么,然同样是戏子她,和她有什么区别呢?尽管她父亲是戏院的老板,然对那个男人而言,她也不过是一颗牟利的棋子,她甚至连她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叹息一声,肖红玉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认识文姑娘的呢?”
清洛抬头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似乎陷入的沉思。
“我进入文府,是因为我的头疼病。我不记得幼年时期的事情,大夫说,这是失忆而引发的头疼疾。如果想要恢复记忆,就要找到当年的一些物品或回到当年的地方,这样兴许可以根治。”说道这里,清洛叹息一声,接着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重复的做梦,梦中我瞧见一美丽的女子坐在庭院里,我瞧见了她手中有一颗青色的琉璃珠。而文府,据说当年文老爷曾经送了一个这样的珠子给她的姨太太,而那个人也正是文书娴的生母。”
“你是刻意进入文府的?”肖红玉似有所悟。
“何止是进入文府,我接近文书娴,也是刻意而为之。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我和我大哥的阴谋。文家,是我们的灭门仇人。”清洛苦笑起来,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原来,你才是那个最先背弃的人。”肖红玉一楞,然后又笑了起来。猎人和被捕猎者,究竟,这场角逐谁才是赢家?亦或,谁都不是。
肖红玉端起酒杯,大口饮起来,甜涩辛辣的味道瞬间融入咽喉,然这样的苦涩却恰到好处的中和了心底泛起的酸涩。
“你,后悔了?”肖红玉方向酒杯,问道。
“后悔,我何止后悔。”清洛笑起来,她忽然重重的将酒杯放到桌上,道:“我后悔为何不早点方向仇恨。我后悔,当初那个荷塘的月夜,我为何不带着她一起走。去那个她希望的地方,开满鸢尾花的地方。”
烛火摇曳,肖红玉隐约瞧见清洛眼底有晶莹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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