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他们说晚上吃火锅，赞成不？”曹碧芬扬起声音，自门口桌台方向传来。
“行。”李艾云随意应道。
“李艾云。”杨珊轻唤，想着该走了。
“嗯？”
“柠檬水，好喝。”杨珊起身。
“要走啦？”
“嗯。”
“那有空再来。”
“我不想做顾客。”杨珊并不是节省，只是消费和不消费，在概念上有顾客和朋友的区别，她不想做李艾云的顾客，她想做李艾云的朋友。顿住，半晌，才问：“水还免费吗？”
“嗯，免费。杨珊，你是朋友。”李艾云了然。
三
寒冷的冬日和恋人，朋友一起吃火锅，无疑是至上的享受。食物粗糙，并不精致，也不是很美味，但那种暖融融的气氛却是不可多得的。曹碧芬与何凡计划着怎么度过今年的圣诞节，说的兴起，像是对待一个多么隆重而特别的节日。李艾云是从不在意节日之类的，对她来说，节假日只是用来提醒她不是周末也要回家而已。
“阿云，你们打算怎么过啊？”曹碧芬问。
“回家。”话一出口，突地想起杨珊，她说，她没家。
“云，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程立听到李艾云的安排，似有不满，抱怨道：“每次都要回家，你和伯母说一声，伯母会同意你不回去的。”
“平日陪你也是一样的。”李艾云笑，对程立的抱怨不以为意。其实父母并没有要求她大大小小的节日都要回去，她习惯了回去陪父母而已。纵是节日，除了在店里忙碌外，窝在家里休息，在她看来也比和程立约会有意义。
“哈哈，程立，摊上一个孝顺的女朋友，都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可怜。”曹碧芬打趣道。
杨珊刚换好演出服，主管屁颠屁颠走进来，召集演艺部所有人到大厅开会。一行人出了大厅，服务员已集齐坐在卡座沙发上，老板正背着手站在大家面前。随便拣了个位置坐下，杜丽红跟着就在杨珊边上坐了下来。
“位置很大。”杨珊目视前方，淡淡开口，对杜丽红说。
“什么？”杜丽红没有明白杨珊的意思。
“坐过去一点。”杨珊的意思是：不要和我挨那么近。
“你这女人。”杜丽红翻了翻白眼，也没挪开屁股，直接忽略杨珊的话。其实杨珊并不讨厌杜丽红，也不讨厌主管，其实也没讨厌什么人，只是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噎着人。同事中也就杜丽红没有被她冰冻三尺的脸吓退，反而喜欢接近她。脸皮比较厚的人总是敢于自讨没趣。等大家都坐定，老板才开始训话，无疑是说一些针对节日的工作安排，加强服务态度和服务技巧之类的，甚是老套。
“阿珊，今晚下班要不要留下来？”杜丽红看着滔滔不绝的老板，低声问。
“干嘛？”
“老板刚才不是说了吗？公司聚会啊，慰劳大家，开大包，酒水任喝。”杜丽红瞟了眼杨珊，又问：“你都没在听吗？”
“没兴趣。”杨珊一语双关，没兴趣听老板开会，也没兴趣参加聚会。
“你真没趣。”
一个毫无新意的会整整开了40分钟，绕来绕去重复讲着一样的问题，直到有客人进来，老板才宣布散会，于是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忙开。杨珊起身正要走，老板叫住她：“杨珊，你等一下。”老板和营销经理交代了几声，才向杨珊走来。
“老板。”杨珊微微颔首。
“杨珊啊，今晚下班别急着走，和大家聚聚。”老板语气温和，像一个长辈。
“下班后我有事。”
“少来，你哪天没事的。”老板打笑道，没有责怪的意思，说：“都一起工作的，和大家聚聚，增进下感情，不要这么不合群，知道吗？”
“我真的……”
“就这样，啊，去忙吧。”老板连忙打断杨珊，扔出一句话便走，生生把杨珊后面的话憋回去，这样就没机会给杨珊拒绝了。
大包厢里好不热闹，大家都褪去了工作服，个个穿得光鲜亮丽，挨挨挤挤坐满一长溜沙发，杨珊对穿回便装的同事甚感陌生，平日看惯了相同的皮，换张皮就难认了。三张茶几上放满各类酒水，酒杯更是密密麻麻，凌乱不堪，几乎刚放下手里的杯子，回头就认不清哪个是自己的了。杨珊开了瓶啤酒，不用杯子，生怕回头弄错。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沙发还没坐热，杜丽红一眼便在人群里瞄到杨珊，颠颠走过来挤走杨珊旁边的人，挨着杨珊坐。“嘿嘿，不是不留下来吗？”杜丽红贼笑。
“人在屋檐下。”
“还是老板面子大。”杜丽红说着，举杯，“来，走一个。”
“我酒量差。”杨珊轻轻碰了碰杜丽红的酒杯，说。
“没事，一会我帮你挡着。”杜丽红说得豪情万丈。才刚和杜丽红喝完，同事看杨珊喝了起来，纷纷过来敬酒。虽然杨珊对谁都冷若冰霜的样子，但也不曾得罪人。演艺部的同事，服务员，虽少靠近杨珊，却都怀着敬畏之情喜欢着她呢。眼下多好的机会套近乎呀，大家自是蠢蠢欲动，拉近关系。杨珊都一一喝了，一轮下来还没有消停，杜丽红嚷开了：“你们谁还没有和杨珊喝的呀？自觉点。”
“你在帮我挡酒？”杨珊气结，刚刚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说：没事，一会我帮你挡着。
“嘿嘿，你看大家特给你面子，我都不好意思挡。”杜丽红狡辩。
聚会散场时，已是早上七点。其间杨珊想开溜，总是被各种挽留，拗不过大家，这一留就留到了最后，早就醉得脚步踉跄了。大家一散，杨珊摇摇晃晃走回后台，一头倒在化妆间的沙发上，困得不行，和衣而睡。迷糊中有人叫她，隐约听出是杜丽红的声音，杨珊没理会，之后感觉到有件暖暖的衣服盖在她身上，便再无知觉。
一觉睡到中午，杨珊醒来，看见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正是杜丽红的外套，掀开，放在沙发背上。头痛欲裂，胃阵阵不适，抬手看看表，已近一点。杨珊起来，到洗手间洗把脸，漱漱口，回家。外面的太阳正暖和，出了路口，很快走到安然咖啡店，杨珊下意识从窗口看进去，一眼便看见站在书柜前的李艾云，忍不住迈开脚步走进去。“李艾云。”杨珊喊她的名字。
“杨珊？”李艾云语带惊喜，她记得，杨珊没有在这个时间点来过店里，“你怎么来了？”
“嗯。”杨珊说：“来喝水。”
“好，你坐。”李艾云笑，指了指轩窗的位置示意她坐。杨珊看着她，点点头。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可杨珊觉得，李艾云的笑比这阳光温暖。杨珊坐在藤椅上，微眯着眼，像只美丽的大懒猫。
“没睡好吗？你脸色不太好。”李艾云把水放到杨珊面前，关切问道。
“啊嚏……”杨珊打了个喷嚏，闷声说：“嗯。”
“感冒了？”李艾云眼里布满担忧。
“也许。”
“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正准备回去。”杨珊说着，鼻子又一阵痒，跟着又打了一个喷嚏，想是睡在沙发上着凉了。
“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你好看。”
“……”李艾云不镇定了，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半晌，问：“你吃饭了吗？”
“没。”
“我也还没吃，不如……”李艾云想了想，不知道这样的邀请会不会太冒昧，没往下说。
“不如？”杨珊紧盯着她，问。
“不如吃了再回去。”像怕被拒绝似得，立马接着说，“前面就有家餐厅。”
“走。”杨珊喝完杯子里的水，近乎命令的语气。
杨珊一改往日风风火火的步子，在李艾云身侧慢慢走着。两个美女相伴而行，自是吸引人眼球，对于路人的观望，杨珊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锁住李艾云，一路又是几个喷嚏。“有没有吃药？”李艾云问。
“没。”
“一会买点药吃。”
“好。”杨珊应得干脆，反倒让李艾云愕然，却又开心杨珊的听话。果然没走几步路就到了李艾云说的餐厅，是家粤菜馆，店内装修典雅别致，趋于西式风格。店内暖气打得很高，温馨舒适。菜品丰富，随意看了看别人餐桌上的菜肴，均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李艾云。”杨珊指了指最角落的位置，说：“坐那里。”
“好。”李艾云抬眼望去，角落那张餐桌后面放着立式空调。落座，服务员奉上两份菜单，立在边上。
“杨珊，你怎么不看。”李艾云见杨珊只顾看她，菜单被搁在一边，心里不免又局促起来。
“你决定。”杨珊支起下巴，看着李艾云，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那你喜欢吃什么？”李艾云躲避杨珊那毫不遮掩的目光，低头问道。
“都行。”
随意点了三个菜，直到服务员收起菜单退下，李艾云才抬眼和和杨珊对视，两双漂亮的眼眸，一个目光直坦，一个目光慌乱。许久，李艾云终是招架不住，问：“你……干嘛这样看我？”
“不然？”杨珊换只手支着下巴，依旧没移开目光，问：“要怎样看？”
“……”失语，无法回答。苦思冥想要说些话来引开注意力，良久，才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店里？”
“我说了。”杨珊轻轻呼口气，很是疲倦，“来喝水。”
“……”继续想，努力想，再说点什么才好。好人理应得到救赎，这不，正在李艾云愁苦着自己组织不起语言时，一个老女人翩然而至。“珊。”
“主管。”杨珊抬头，有些意外。
“你朋友啊？”老女人看看李艾云，点头微笑。李艾云亦回以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嗯，我朋友。”杨珊点头。
“听丽红说你昨晚喝高了，睡在化妆室，怎样？好点没？”老女人关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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