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用遥控器吗？这有什么好看的。”杜丽红一进后台，见杨珊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看电视，看的还是购物频道，电视里的女人正滔滔不绝，情绪高昂介绍无烟不粘锅。
“只要199。”杨珊头也不抬，淡淡说道。杜丽红气结，随意瞄了瞄电视，见电视上的女人激动地说：现在打进电话订购还有超值大礼包，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哎，李艾云是谁啊？”杜丽红想起正事。
“你怎么知道她？”杨珊听到李艾云三个字，心一惊，脸上却保持淡然，依旧看着电视，幽幽问。
“包厢有个男人找你，说是李艾云的男朋友。”杜丽红摊摊手，看杨珊没反应，问：“过不过去，你倒是吭个气啊。”
“李艾云在吗？”杨珊疑惑程立找她是为哪般，思忖半晌才问。
“包厢就五个男人。”
“走吧。”杨珊起身，看着杜丽红，示意她走前头。心想：自己和程立不熟，兴许找我是关于李艾云吧。
包厢里乌烟瘴气，一个男人声嘶力竭吼着《死了都要爱》，展示他高亢嘹亮却十分刺耳的嗓音。杜丽红一进去便依偎在金主身旁，一脸狐媚之色。大家见杨珊进来，纷纷打量杨珊，直夸杨珊身材好，漂亮，明夸赞，但那语气和眼神，却是实实在在的轻慢。程立站起来，皮笑肉不笑说道：“杨小姐，坐下来喝杯酒吧。”
“找我有事？”杨珊在桌台前站定，冷冷睨着程立。
“大家都是朋友，坐下聊聊。”
“没事我走了。”杨珊转身就走。
“等等。”程立见杨珊不领情，面子上又挂不住了，从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甩在桌上，说：“敬我一杯酒，这钱就是你的。”程立最是无法忍受杨珊对他的态度，不拿正眼看他，让他觉得杨珊对他充满了不屑和鄙夷，这些钱买杨珊一杯酒，程立觉得值。杨珊回头，瞄了瞄桌上的钱，慢慢走过去，缓缓端起酒杯，看着程立得意的神色，猛地把酒泼到他脸上。
“你……”程立大骇，以为杨珊被钱动摇，愿意敬酒，正好整以暇等着，结果是这种敬法。怒视着杨珊，气愤难当，还来不及说话，杨珊忽又端起一杯酒，再次泼到他脸上。程立猝不及防，被泼了个正着。
“臭女人。”他拳头紧攥，狠狠瞪着杨珊，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睛都要喷出火苗来，见杨珊依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神色，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碍于多人在场，又是自己挑衅在先，便也不敢拿杨珊如何。杜丽红的金主见杨珊这般无礼，正想怒斥，被杜丽红拉住，在他耳边细语一阵，便冷眼旁观了。
“酒，我已经敬了。”杨珊冷冷睨着狼狈的程立，扔下话，漠然离去。第一杯，敬他拿钱侮辱她。第二杯，敬他不尊重李艾云。羞辱李艾云的朋友就是不尊重李艾云的表现。
春节将至，超市里喜庆甚浓，各色年货摆得满满当当。一群大爷大妈扎堆围在干果区域挑挑拣拣，青年们则是在礼品，烟酒区徘徊着，准备买些什么回家孝顺父母。收银处大排长龙，收银员忙得不可开交。杨珊提着购物篮，加入到浩浩荡荡的结账队伍中，购物篮里只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不经意瞥向旁边的结账队伍，看到曹碧芬正推着购物车焦急地直跺脚，似是对队伍行进速度多有不满。杨珊和她不熟，自是不会过去打招呼，以她冷冽的性子，纵使见到主管或杜丽红，她也会视若无睹，何况曹碧芬。
“杨san？”曹碧芬倒是个自来熟，见了杨珊颠颠拉着她的购物车靠过来，说：“这么巧。”
“你的普通话真普通。”杨珊无奈。
“那当然，我是普通人。”曹碧芬无视杨珊的讽刺，挤进杨珊后面，探头看了看杨珊的购物篮，说：“你买了些什么？”
“你插队。”
“我和她一起的。”曹碧芬听到杨珊的话，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指了指身前的杨珊，笑眯眯对人说。那人见她笑容可掬，也就没介意她插队。“杨san，你看我买了好多东西，一会要去安然，叫阿云送我回去才好。你住哪呀？等下一起去她那，让她也顺便送你回去呗。”
“我有车，不用送。”
“那你送我回去呗。”
“坐不下。”杨珊看了看曹碧芬满满的购物车，说。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啊？”曹碧芬左右顾看，问道。
“一个人。”
“那怎么会坐不下，别那么小气，我家就在附近，捎我一程啦。”曹碧芬央求着。交谈间，杨珊见排到自己了，也就没搭理曹碧芬，结账走人。
“等我。”曹碧芬一把拉住杨珊，不给她走，愣是想蹭车。
走出超市，门前的停车场几乎没有空车位。曹碧芬拎着沉重的购物袋，问：“杨珊，你的车停哪呀？”
“那。”杨珊指了指铁栏旁边自行车电动车停放处，淡淡开口。
“啊？不会是两轮吧？”顺着杨珊的手指看过去，曹碧芬嘴巴张得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不确定问道。
“是。”杨珊见曹碧芬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下来，补充道：“敞篷的。”
背对着程立躺下，假寐，排斥程立发出的性邀请，心想：以后回父母家住算了。程立自背后拥住李艾云，腆着脸在她耳鬓厮磨，不见回应，不禁有些气馁。“云，我今天拿下一单400万的合同。”程立想用聊天活跃气氛。李艾云纹丝不动，对程立的话不予回应，继续假寐。
“云，你怎么认识杨珊的？”程立心知李艾云没睡着，见自己的事吸引不到李艾云的注意力，不禁试探地把杨珊搬出来。
“店里认识的。”李艾云想起杨珊，沉默半晌才幽幽回答。
“那你知道她做什么工作吗？”程立长长闭了下眼，果然，提到杨珊，李艾云就“醒了”。
“不知道。”不想告诉程立。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
“哪种人？”李艾云不悦。
“云，你以后少和杨珊来往，她又没教养，又傲慢无礼，全世界都欠了她一样。我前些天在艳后应酬客户才知道她在酒吧跳艳舞，穿那么裸露在台上取悦男人，卖身卖笑，你都无法想象她那狐媚样，平时却装着清高的样子。”程立一说到杨珊就来气，添油加醋在李艾云面前诋毁杨珊。
“卖笑？”李艾云冷哼一声。她见过杨珊在台上跳钢管舞，那惊鸿一瞥，记忆深刻，千里冰封的脸，万里雪飘的眸，她会卖笑？对程立这种搬弄是非的说法，李艾云不禁反感。
“是啊，云，你以后别和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
“别这么说她。”李艾云低喝，显然有些气愤。
“云？”程立没有料到向来温和的李艾云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有些吃惊，“你干嘛那么维护她？”
李艾云没心情再听程立说话，不再搭理他。
程立觉得李艾云变了，自从认识杨珊以来，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不冷不热，有意疏离。心烦意乱想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艾云。”
“嗯？”李艾云闻声抬头。
“书好看吗？”杨珊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她。
“嗯，好看。”躲开杨珊的目光，继续埋头看书。
“你在研究甲骨文吗？”
“……”不明所以，对杨珊的问题一头雾水。
“你不曾翻页。”杨珊眼眸披上一层淡淡的笑，点破她。
“……”好糗，好尴尬，好想一头撞死。心道，还不是你一直盯着人家看，看得人家怪慌张的。
“李艾云。”
“嗯？”
“我明天开始休息。”
“想去哪里吗？”
“这里。看你。”
“……”被杨珊这般直勾勾看着，虽有着莫大的压力，但又觉得很甜美呢。“那明天上我家去，我给你做饭。”李艾云提议。
“好。”
程立进来看见杨珊，自是非常不待见，脸都成了猪肝色。若杨珊没有敬他那两杯酒，兴许程立还会给个虚伪的笑脸。再看见李艾云在她面前笑吟吟的样子，心里百味杂陈。似负气似示威似挑衅般走过去，弯身搂过李艾云的肩，欲贴上她的唇。李艾云察觉程立靠近，下意识侧头躲开，程立便只吻到她的脸颊。杨珊移开眼看向窗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没来由觉得不舒服。李艾云颇觉不耐，不着痕迹从程立手下抽身，又偷偷拿眼瞧杨珊的神色，平如镜，淡如水。“你们在聊什么？”程立心虚问，生怕杨珊对李艾云说出那天在酒吧发生的事。
“没聊什么。”李艾云瞌瞌眼睑，不耐烦应道。
把杨珊接来家里，天色已晦暗，阴沉沉的，黑云压顶，正酝酿着一场大暴雨。然而这种天气并不影响李艾云的心情，乐滋滋地在厨房大显身手，利落地洗菜切菜，然后下锅，另一个火灶上炖着排骨红枣莲藕汤。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为杨珊备一桌丰盛的菜肴。
“杨珊，你怎么进来了？”李艾云翻炒着茶树菇牛柳，见杨珊杵在边上看她，说：“去外头等着。”
“好。”杨珊应声，站着不动。继续翻炒，翻炒，感觉到杨珊的目光，整个动作都不自然了。放盐巴，一勺，两勺，接着翻炒。心思已然不在菜上，被杨珊看得既窘迫又欢喜，她的目光总是毫不遮掩，直直坦坦。虽然还是不太习惯被她这般看着，却又喜欢被她的目光追随。暗暗鼓气，李艾云啊李艾云，要淡定，淡定。放下锅铲，拿过盐巴，又欲往锅里添加。杨珊轻轻按下她的手，说：“刚放过了。”
“……”手腕处冰凉的触感直抵内心，李艾云拿着盐巴罐，看着杨珊放在自己手腕处那只纤细皙长的手，一时忘了动作。
“我挽救了一道菜。”杨珊墨黑的眼眸漾起笑意。
“……”这人，明明就是她害的，差点毁了一道菜。
“李艾云。”
“嗯？”李艾云低声应。
“要糊了。”杨珊放开她的手，拿下她手里的盐巴罐，提醒道。
这方才回神，手忙脚乱起来。
雷声轰轰，闪电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狰狞着撕碎夜空这块大幕布。不多时，暴雨便从中探出头来，像个忠诚的死士，带着神圣的使命，勇猛地，争先恐后地，急不可待地杀向大地。李艾云给杨珊盛饭盛汤夹菜，甚是殷勤。“怎么样？”李艾云探问。
“出于我的监督，”杨珊顿了顿，方说：“很美味。”
“……”李艾云郁结，这功劳也要抢。没有你的监督，我更得心应手，正常发挥好吗。“呵呵，那就多吃点。”
“嗯。”杨珊看着李艾云膛目结舌的表情，嘴角噙起一丝淡淡的笑颜。
雨一直下，狂风卷着暴雨，犹如一道道惨厉的皮鞭，抽断树枝，鞭打在地面，抽打在窗户上。李艾云看看时间，看看这不知疲倦势头正猛的雨，看看杨珊，说：“杨珊。”
“嗯。”杨珊从电视画面移开目光，转到李艾云脸上。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