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铁轨上飞驰,沿途风景如画。窗外流逝的光景里,是春天的新装。延绵的青山,草长莺飞,茶田拾阶而上,采茶的妇人挎着背篓,采摘青翠的茶叶。芦苇丛生的河畔,生禽自在地游逛,几只肥硕的番鸭飞上木屋,在屋顶闭目休憩。广袤的田野,一畦畦规整的菜园,春耕的农妇扛着锄头,行走在田埂上。大雁回南,排列成人字纵队,在上空滑翔。桃红了,柳绿了,万物一派生机,暖阳下,放眼望去,均是欣欣向荣之景。擦肩而过的列车,似在与同事打招呼,呜呜长鸣,相背而驰。火车驶入长长的隧道,车厢立时陷入黑暗中,杨珊不失时机,迅速捧起李艾云的脸,竟也找准了她的唇。贴上去浅尝,直到即将出隧道口才意犹未尽放开。
“脸怎么红了?”等车厢恢复明亮,杨珊装傻,问道。
“……”明知故问,李艾云看着杨珊无辜的眼神,气结,遂又低头绞着衣角,说:“刚被坏人……非礼了。”
“哦?那坏人怎么非礼你的?”
“……”李艾云腹诽:这人怎么都不知羞啊,还好意思问。“不告诉你,我上厕所去。”
“走吧。”杨珊拉过李艾云的手,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你也要上吗?”李艾云亦步亦趋被杨珊拉着走。
“不上。”
“那你跟来干嘛?”
“列车员说,要随身保管好贵重物品。”
“……”李艾云笑靥如蜜。
“李艾云,别装睡了。”杨珊暗自窃笑,点破她。之前看李艾云疲惫,靠在车窗玻璃上睡觉,杨珊怕她睡熟了磕碰到,把她扶过来靠在自己肩窝。
“……”李艾云一惊,暗忖:她怎会知道我装睡。不能承认,当作没听到,继续装。
“再装就要过站了。”杨珊提醒她。
“你怎么知道我装的?”装不下去了,李艾云抬头,不好意思问道。
“猜的。”杨珊看着李艾云,嘴角晕开笑意,说:“原来还真是装的。”杨珊自然不是猜的,而是无比肯定。睡着的人身体自是无意识的放松状态,放松了便会把重量依托在杨珊身上。然而李艾云只是轻轻搭靠着杨珊,两人交缠而握的手也不曾松懈力度。
“……”李艾云好想咬死自己,就不该承认的。“要到站了吗?”
“还要两个小时。”杨珊看看窗外,已是黄昏。
“你骗我。”
“不骗你,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李艾云要真睡着,杨珊自不会叫醒她。只是怕李艾云累,保持一个姿势又僵着身子不敢放松,方才点破她。
“……”人家不就是想靠着你嘛。
“过来。”杨珊拉过李艾云,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感受到她的重量,知她是放松的。“睡吧。”
到达下榻的酒店,已是深夜。酒店房间不大,却温馨整洁。一进门,两张白色的小床首先映入眼帘,李艾云不禁有些失望,为什么不是一张床,一张床就能顺理成章睡在一起啊。旅途的疲累,让人见了床就觉得亲切。杨珊径直拣了张床,把自己扔上去,重量全交托给身下的床,让它搭载着自己,成为一片轻盈的羽毛。李艾云打量着房间,整面乳胶漆电视幕墙,墙上的涂鸦绘图隐隐散发着雅俗共赏的艺术气息。中空的行李柜下摆放着两双一次性拖鞋,还有鞋拔和鞋油。书桌上一盏绿罩拉丝台灯,颇有点老上海的味道。桌角放着一本黄页和酒店服务指南,书桌下是一个硬塑纸篓,纸篓旁的地毯上有两个不太明显的焦洞。卫生间被一片磨砂玻璃墙隔开,玻璃墙紧邻床侧,隐约可见卫生间里头的盥洗台。等等,磨砂玻璃。李艾云看到卫生间的磨砂玻璃时,简直要疯了,这隐约可见的,要怎么洗澡?
“怕我看?”见李艾云怔怔看着磨砂玻璃,眉头紧蹙,杨珊撑起身子好整以暇盯着她。
“你……会偷看吗?”李艾云怯怯问道。
“我不偷看。”杨珊说着,顿了顿,看到李艾云悄悄松了口气,才接着幽幽道,“我会正大光明地看。”
“……”要疯了,李艾云绞着衣角,看着杨珊,威胁道:“那我也看你。”
“那可以一起洗澡了。”杨珊下床,拉过李艾云,往浴室走。
“……”李艾云哑然,兀自懊恼,自己的威胁怎么成了可以一起洗澡的理由了。心里呐喊:不要啊,我紧张我害臊啊。脚步却顺从了杨珊走进浴室。
绞着衣角干杵在盥洗台前,见杨珊打开淋浴后,只顾直勾勾望着她,心里不禁小鹿乱撞。杨珊眼里狡黠之色又起,盯着李艾云绯红的脸颊,慌乱的眼神,慢慢把t恤往上拉。李艾云一见到杨珊平坦的腹部,脸作火烧,忙扭过头移开眼光。却不想正对着盥洗台上的镜子,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镜子里反射出杨珊光裸的肩膀,性感的锁骨,黑色内衣裹着她胸前的饱满,更衬得她肤如雪。李艾云羞臊不已,再次转身,面门而立,这次便看不到了。杨珊见她绞着衣角,脸都要贴到门上去了,心里窃笑。越是见她这般模样,捉弄意味越浓。杨珊贴过去,双手从背后禁锢着她纤细的腰肢,贴在她耳畔吐气如兰,低喃,“你是鸵鸟吗?”
“……”李艾云身子一僵,感觉到杨珊轻吐在耳畔的气息,感觉到她贴上背部的温度,感觉到她覆在腰际的双手带着衣服慢慢往上提,只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却又不敢大口呼吸。杨珊稍稍退开,李艾云还来不及换口气,便感觉杨珊冰凉的手指在她背后轻柔地划拉着。李艾云酥痒不已,猛地转身抱住杨珊,想阻止她撩拨的手指。然而,当内衣松懈下来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又错了。背对,面对,均逃不过杨珊的魔爪。
衣裳尽褪,浴室升腾的热气萦绕在两具美丽的tong体上,温热的水流倾洒在白皙的皮肤上,令体表微微泛起淡粉色。李艾云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眸里水气流转,如斯潋滟。浴室春色旖旎,情不自禁吻上去,唇舌交战,忘情缠绵,直至呼吸困难,方休。
“李艾云。”杨珊在李艾云背后抹上沐浴露,说:“浴室有浴帘的。”
“……”李艾云朝磨砂玻璃墙打量过去,只见玻璃墙上方横着转轴油布浴帘,旁边垂着一条白色连珠拉线,只需像升旗那般拉下那根线,浴帘便能遮盖住整面磨砂玻璃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杨珊嘴角含笑。她确实一进浴室便看到了边角有条拉线。
“你这个坏人,早知道还不告诉我,你老作弄人家。”李艾云娇嗔,作势要打她。杨珊转身躲开,却被李艾云瞥见她后背腰脊上落着斑斑猩红,举起的粉拳便化成了柔柔的抚摸。“杨珊,这里怎么起红疹了?痒吗?”
“红疹?”杨珊摸向李艾云刚触碰的地方,没摸到什么异常,不以为意,说:“不痒,无碍。”
“嗯,应是季节的关系。”
晓树流莺满,春堤芳草积。桂林山青水秀,好一幅美丽的自然山水冗长画卷。沿着漓江筏舟而上,一汪绿水,如一块无暇的翡翠,水面碧波荡漾,群峰倒影,鳞次栉比。两岸青山,云雾缭绕,如临仙境。高崖石壁犹如一道道屏风,把这里隔绝,青山绿水,层峦叠障,胜似世外桃源。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山水间,春阳暖和,春风拂面,带着盈动的水气,扑面而来,清新凉爽,令人心旷神怡。纯石灰岩的象鼻山,九马画山,骆驼山,奇峰罗列,形态万千。竹筏上一袭白裙的李艾云,甜美的容颜,盈盈浅笑,温婉动人,掩映在美不胜收的泼墨山水画里,一如下凡的仙子。清冷绝美的杨珊立于竹筏中央,挺直的身影在缓缓前行的竹筏中,在缓缓后退的美景中,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精灵,遥不可及。李艾云怔怔望着她,突然有些怅然,生怕转眼,她就会消失,再不见踪影。
“杨珊。”李艾云紧紧抓着杨珊的手,确认那冰凉的温度是真实的,才稍稍抚平心里的不安。
“嗯。”杨珊回头,看着李艾云,眸里温柔闪动。
“你会离开我吗?”贪心地想要一个承诺。
“两种情况下,才会离开你。”
“哪两种?”
“一,我死了。”杨珊说:“二,你不要我了。”
“我要,我一辈子要你。”李艾云急急解释,神情认真,就像郑重许下了一个誓言。“不许你离开我,将来我们老了,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你死了,我便生无可恋。”
十二
正是用餐高峰期,景区的农家食肆宾朋满座,两人进去不见空位。老板见来人,抱歉地建议可否在门外就餐。李艾云见门外空地支起两张折叠方桌和几张红色塑料板凳,已有食客落座,便同意了。杨珊饮食向来随意,但凭李艾云作主,李艾云便在老板推荐下,点了几道当地菜色。期间,前来觅食的游客越来越多,已然在门前排起了等位的队伍。众目睽睽下,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由加快了进食速度。
“我去洗个手。”酒足饭饱后,李艾云看着悠悠品茶的杨珊说。
“嗯。”
不多时,李艾云出来,见杨珊还在喝茶,问道:“要走了吗?”
“走吧。”杨珊放下白瓷杯,走过去拉着李艾云,迈开步子。
“哎,等等,还没结账呢。”李艾云顿住脚步,提醒杨珊。
“别买了,趁老板没看见,快走。”杨珊不由分说,硬拉着李艾云,快步离开。
“……”李艾云被杨珊拉着,心下却着难,不认同杨珊的做法。“杨珊,老板小本生意,我们不能吃霸王餐。”
“霸王车你都敢坐,霸王餐不敢吃?”杨珊拉着她继续走,头也不回。
“……”李艾云气结,回头看了看餐馆,见老板正在收拾她们的餐桌。纠结好一会,挣开杨珊的手,跑回去买单。
“老板,对不起,刚忘了结账。”李艾云面有愧色,问:“一共多少钱?”
“啊?买过了呀,和你一起的美女买过单了啊。”老板狐疑,说:“你朋友没告诉你吗?”
“……”李艾云心知又被杨珊捉弄了,暗责自己愚蠢,杨珊怎会是贪小便宜的人,必是趁自己去洗手时结了账。这女人,简直太恶劣了。怏怏走回杨珊身边,她正好整以暇瞧着自己,不用说,肯定在心里得意地偷笑。李艾云嘴一撇,嗔:“你简直坏死了。”
绵绵的春雨给这座陌生的城市披上一层雾白的轻纱,放眼望去,均是一片朦胧的苍茫。尾指勾勾,在烟雨中穿行于大街小巷。细密的雨落在发丝上,脸上,身上,如晨露。春寒料峭,尽管在雨下泛起瑟索的寒意,然而冷却不下杨珊和李艾云的欢欣。
“好想就这么和你走下去,直到年华老去。”李艾云动情说道。
“奉陪到底。”
“不离不弃。”李艾云补充。
“一言为定。”
衣兜里,手机有规律地振动着,李艾云掏出,一见程立的来电,毫不犹豫拒绝接听,免得煞了风景,折了心情。想了想,为免他继续打过来,干脆关了手机。
清晨的阳光,从未拉紧密的黄色窗帘中挤进来,在地毯上投了一道惨白的光影,光影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翻滚,流动,犹如看见了时光的脚步。窗外,小鸟欢快地叫着,跳跃在纵横交错的电线上,为明媚的春色喝彩,奔走相告。李艾云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便看到杨珊在枕边直勾勾地看着她,看样子似乎早醒了,并且看了她很久。看着杨珊温柔的眼眸,想起昨晚的疯狂,李艾云脸又绯红,忙拉上被子蒙住脸,躲回杨珊怀里,不好意思看杨珊。杨珊窃笑,拉上被子跟着躲进去,附在李艾云耳边,说:“李艾云,我饿了。”杨珊的气息拂在李艾云耳根,声音极尽魅惑,李艾云一时又失了神。
“你再不起来,我只好……吃糖了。”
“……”李艾云一惊,脱离杨珊的怀抱。掀开被子坐身起来,才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是赤,裸,裸的,又猛地躺回去。“你先起。”
“还是吃糖吧。”杨珊挑起她的下巴,故作无奈道。
“……”李艾云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被杨珊看光了,还……还吃光抹尽了,她可不想大白日的上演昨夜的香艳。扭扭捏捏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不想脚一软,跌坐在床沿。
“怎么了?”杨珊明知故问。
“……”李艾云腹诽:还好意思问,昨夜不知道是谁,一次又一次地折腾人家。
这几天,程立遍寻不着李艾云,打电话给她也不接,许是在躲着自己。程立暗忖,店里没见人,她家没见人,还能躲哪里去,必是在她父母家了。伸手,敲响身前的门。
“程立?”李母开门,见到神色憔悴,胡茬满腮的程立,有些吃惊。
“伯母,云在吗?”程立也无心客套。
“你没和她去桂林?”李母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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