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瑾曜接着拿着那方沾了土的手帕问他,“我知道这是你的。干嘛扔在路上,怕我看到是不是——你受伤了么?”
谢梧晴摇了摇头,抿着嘴,还是不出声。
祁瑾曜却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一改往常的温柔,十分严厉地问道,“血,血是你吐的,对不对,不要瞒我,说。”
“……”谢梧晴叹了一口气,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地。
祁瑾曜伸手抹去他的泪珠,“是我不好,是我没用,你怎么怪我都好,就是别苦了自己,回头抓点儿补血的药来喝,好不好。”
“好,”谢梧晴轻轻的回应,“没你的事啊,你什么都没做,不怪你。”
“梧晴,我……”祁瑾曜欲言还止,但是冰雪聪明如谢梧晴,猜了出来,“皇后娘娘……是不是在用我,威胁你……”
“是我没用,是我的错!梧晴……”祁瑾曜拼命地眨着眼睛,还是泛起了红,“对不起,我没办法保护你,我没有办法……”
“说了,不怪你啊。其实也没什么,你若实在不想……”谢梧晴说道,“我,死不足惜……”
祁瑾曜一把捂住他的嘴,“说什么丧气话!我怎么可能让你死!若是没了你,我生无所眷!”
“唉……若不是怕我死了叫你伤神,我何苦撑一口气,”谢梧晴幽幽的说道,“太子,我只恨我自己……恨自己不是女儿身,恨自己没法子给你留后……”
“你不要说了……你什么错都没有,还一个劲儿的自责,梧晴,这叫我越发的没法面对你。”祁瑾曜今天完全抛却了以往的冷静和风度,絮絮叨叨的,只是在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好。
“没事,没事的。”谢梧晴反过来安慰他,“你就依了他们就是了,别给自己找麻烦,我没事。”
“梧晴……”祁瑾曜除了抱紧谢梧晴,这时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你这般信我,我却要负你……”
“你看你,不要这么想,还是快快……娶妻……生子的好,这样,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不是么。”谢梧晴勉强的笑着,脸颊惨白。
“这简直就是‘生之别离’,梧晴,我们……没有办法,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愿意做。”祁瑾曜在心底默默道,算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承诺。
红烛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平行时空…… 谢梧晴绝对不会不懂得“君无戏言”和“君王无情”,不然他自己绝对不会落得如此出身之处。
当年有过一个疯狂的男人,对着一个无辜的女人和她更加无辜的孩子,笑得如地狱修罗,沉声却狠毒的说道,“我要叫你的宝贝,生不如死。”
男人受伤的时候最像孩子,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谢梧晴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然后勾住了祁瑾曜的脖子,“我不怪你。”
祁瑾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燕窝?阿胶?还是鹿血?吃什么比较好——早早吐血可不是好事。”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谢梧晴浅浅的摇了摇头,“起来吧,老是在这里窝着,成什么样子。”
祁瑾曜听完这话之后听话的起身,顺带着拉起来了谢梧晴,“行,你说起来,咱们就都别在这儿憋屈着了。”
听说了自己要娶亲的祁瑾曜内心郁闷非常,因为眼见得吉日不过是三天之后而已,真搞不懂,民间娶亲尚且要经历“一纳彩,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亲迎”的繁文缛节的准备,怎么这堂堂的国之太子,要娶妻纳妾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揭谁家的姑娘的盖头。
祁瑾曜一见到布置喜庆东西的宫女太监,就像是见了苍蝇,只会说一句“滚远点,不要叫我看见你们。”吓得这东宫上上下下的人都大气儿不敢出一下,几乎要躲着自己的主子走了。
正好撞到了刀口上的、一位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的厨子,就是由于怠慢了谢梧晴,虽然谢梧晴自己倒是一向不计较这些——但是有人却不干了,尽管他一向不能容忍此等事情,但是现在更是非常时期,所以祁瑾曜当时便把这个厨子叫人痛打了一顿之后撵了出去。
不过是不肯把莲子煮的烂熟一些这样的小事,却叫祁瑾曜大动肝火一番,这种如此明显的杀鸡儆猴的事例的效果,登时便得到了体现,果然没有不识时务的人去招惹谢梧晴了。
祁瑾曜的心情愈加的烦躁的原因还有,他终于在娶妻之前知道了未来妻子的姓名:林逸凝。
林逸凝的本尊祁瑾曜并不是没有见过,没有龇牙咧嘴,没有貌比无盐,也没有有伤风化,更不是夜叉转世,只是祁瑾曜觉得,自己并不会愉快的接受她——不光是她,何止是她,任何一个除了谢梧晴以外的人,在祁瑾曜眼里,都不配和他在一起同床共枕。
林逸凝的父亲是当朝的上大将军,这勉勉强强不算是家雀上高枝儿,也算是情理之中,但是祁瑾曜肯定是一百个不乐意,林逸凝长相其实还算中上之姿,家教想来应该还算可以,况且其父握有重兵,看来这桩婚事,皇上和皇后也勉强算是早有预谋,精打细算,也算是为了祁瑾曜将来即位铺了路子。
侍妾也已经选好了,可是祁瑾曜经过多方回想,也没能想起来那些花花绿绿的名字,究竟对应的是谁家的千金小姐。
这便是父母们做的不对了,要拿自己的亲生女儿换取富贵荣华厚禄,且不说祁瑾曜大约并不会给,单单说祁瑾曜不近女色,不可能对他们的女儿产生什么兴趣,这一点儿,其实很是残忍。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祁瑾曜性好女色,这些偏房,以后顶多是个妃嫔罢了,地位低下,有可能一年半载甚至半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皇帝了,耽误了大好青春,玉颜不及寒鸦色,这些深宫女子,其实最为可怜。
祁瑾曜愁得简直要白了头发,谢梧晴总是不住的安慰他,“愁一愁,白了头,你看你,这不,真的有白头发了要。”
“全白了才好呢,我才不在乎。”祁瑾曜闷闷的说道。
谢梧晴用手指缠住他的一绺头发,“好好好,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心疼你啊,行不行?”
“行。也就你疼我。”祁瑾曜顺手圈住了谢梧晴,“若还有一人真心待我,除了你,梧晴,我找不到别人。不过,有你,真的就够了。”
“不说了,这话说得多不吉利。”谢梧晴往他的怀里缩了一下,“我看,是时候你也准备准备吧,成亲……到底是一件大事。”
“不,不要说了。”祁瑾曜坚定果决的说着“不”。
“我不想说,难道你以为我想么。”谢梧晴的声音很凄惶,“我要把我的爱人亲手送给别的女人,我做不到。饶是男人再胸怀宽广,祁瑾曜,我真的做不到。我不可能宽宏大量到把你拱手让人。”
“相信我,梧晴,我不会的,顶多不过逢场作戏,我怎么可能不属于你。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没有事,只要你平安就好。”祁瑾曜不可能不懂谢梧晴的心思。
“我懂得,可是那又如何。越到你要成亲的时候,我就越是想,真的,我就是死,也不想把你让给别人。”谢梧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别说傻话,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下去。梧晴,你,听好了——只有活着,我们才有在一起的可能,只有活着,什么才都不是问题,只要活着,只要活着。”祁瑾曜不断地重复着。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教训我啦,我都知道。”谢梧晴惨淡的一笑,“可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
“不要担心,只有你,谢梧晴,只有你,只有你是我从正门领回来的人,别人,永远不可能取代你的位置。”祁瑾曜坚定的说,“那天,我就是拆了东宫的门,都不会叫那女人从正门进来。”
侍妾自然是要从偏门进来,这一点祁瑾曜一点儿都不担心,关键是太子妃,明媒正娶。
祁瑾曜再三嘱咐,“新房另外布置,我的卧室,不许动。侍妾的房间都给我弄的远一点儿,了,教育她们莫要无事乱走动,尤其是不要进我的卧室——当然了,谁要是敢动谢梧晴一根头发,别怪我没提醒过她。不要惹谢梧晴,其他自便,收敛不是坏事。”
祁瑾曜苦着脸看着谢梧晴,“我该拿你怎么办啊——那天,你要不要避一避?”
“你是怕我怀了你的好事么,还要我避嫌?这么嫌弃我么。”谢梧晴说道,“我又不是不懂规矩,怎么会当天惹出什么乱子来?我哪里有那么小肚鸡肠,还会和女人争风吃醋不成?大闹新房然后争宠么。”
“你看你,净是说气话,还不是小肚鸡肠。我哪里是怕你闹事啊,你要是真的闹个天翻地覆,也就好了,只是我担心你罢了……”祁瑾曜无可奈何的说道,“我是怕你……”
“没事,我不怕,我也不会坏你的事,我还能去哪里呢?你就把我留在这里不就好了么。”谢梧晴淡淡的说道。
“我怕有人对你不利,你呆在这里,那天人多,我真的顾不上你,人多嘴杂,就算是有人出言伤你,我也是断断然不会依的。但是,不就是怕顾不上你么,我的心思,你怎么会不懂。”祁瑾曜倒是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一味好言相劝。
“我向来听你的话,这次……我还是听的,只是不能亲眼见你披红挂绿,和人家成亲对拜,好不遗憾。”谢梧晴轻轻地说道,“我们,反正永远没有那个可能了……我也不能向别人一样,对你说‘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我甚至不能旁观你的喜事么,主角,又不是我。”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要哭了。”祁瑾曜连忙止住他,自己也言语混乱,“那天你就到祁瑾鋆的王府里去,好么,去呆一天,好不好,躲开我,躲开我,我不愿意叫你看见我的狼狈样儿,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痛苦不堪。”
“好,那天早上我赶早儿去,你和王爷商量过了,是么——已经商量好了对吧。”谢梧晴说道,“你……送我去,好么。”
“好,到时候,我送你去。不提这事儿了,不提了。”祁瑾曜结束了这个苦涩的话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夭》一响起,一般就是有了喜事。
祁瑾曜把面色苍白的谢梧晴送到了睿王府,对着他的弟弟祁瑾鋆嘱咐道,“照顾好梧晴,我走了,别有不轨之心。”
祁瑾鋆很想返给他一个白眼,但还是忍住了,“皇兄请放心,臣弟知道了。”
祁瑾鋆在背着谢梧晴的时候问我,“今天是太子的大婚之日,我要进宫去,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这种薄情郎,”我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谁稀罕去看他。”
“……”祁瑾鋆自讨没趣,“好吧,那就我一个人去,你在家里陪着谢梧晴好了,我不能不去。”
“你去吧,去吧,”我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你要是娶妻纳妾,我肯定不会去看。”
“我不会的。”祁瑾鋆微微一笑,“我舍不得,舍了天下也舍不得你啊。那我走了。”
谢梧晴穿着绛红色的衣衫,显得格外妖娆,虽然表情冷漠,但还是遮掩不住那份努力维持的高贵。
谢梧晴对我说道,“十八,我希望王爷他,永远不必为人所逼迫着娶妻生子,我受的苦,实在不能叫你再尝。”
“这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很怕,真的。”我一向实话实说,“我肯定会难过的要死。”
“是啊,难过的要死,生不如死。”谢梧晴的声音薄凉,“十八,今天晚上……陪我喝酒,好不好。”
惺惺相惜的感觉暴涨,大约是两个男宠一样的人好像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般,我爽快地答应了,“好,喝什么?”
“女儿红。”谢梧晴薄唇轻启,“再点上喜烛,这才有意思。”
是夜,东宫中的来宾都在思索为什么正门会突然坏掉以至于太子妃都是从偏门进的宫殿;王府中的我和谢梧晴点了一屋子的喜烛,蜡炬成灰泪未干,我们抱了两坛酒对饮。
谢梧晴的话很多,但是颠来倒去,翻来覆去,无非是痛言万千,我不明就里的陪着他喝,也开始对自己忧心忡忡。
我比谢梧晴的酒量差,所以醉的早,所以根本听不到谢梧晴泪流满面的感慨,“红线早牵君心畔,如何错生男儿身。”
天下为重
尽管太子娶妃绝对是大事一桩,但有的人并不关心太子是不是娶了太子妃,而且又纳了几房姬妾,自家门前雪的重要性,绝对大过人家的瓦上霜。
解开了信鸽腿上的布条,白若潇大呼一声“不好!我爹他怎么好端端的害了急症,好像很重。萧往桐,快快快,和我回家一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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