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说得轻声却坚定,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具尸体,“爹爹好冷。。。夕儿要暖和暖和他。。。”
“他死了。。。”
林若夕一颤,拖着沉重的尸体,一点一点地挪开,想要远离奉天逸。
“他死了。”一个箭步绕过林机的尸体,奉天逸迅捷地抓住林若夕,大力地将他从尸体下面抽了出去。
“不。。。不要。。。爹爹。。。”林若夕疯狂地大叫着,向林机扑去,却被奉天逸死死按在怀里。向着奉天逸拳打脚踢,无论怎么挣扎,甚至刮了他几个巴掌,将他的右脸打肿,奉天逸始终没有啃一声。直到有人开始搬运林机的尸体,林若夕好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他惊声叫喊着,挣脱开死死护住林机。
没有眼泪。。。
奉天逸看着这样的书生,却惊讶地发现,从进来的那一刻起,林若夕明明湿润的眼眶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为林机干涸了泪水。。。
就像自己曾经点燃的那些“放”字,却怎么也载不住那份绝望的爱。。。
无论怎么劝解要他独独为自己而活,林若夕却始终为那个男人倾尽所有。。。
“放手吧。。。”奉天逸这样说,“放手后,就自由了。。。”
林若夕缓缓侧过头,望向奉天逸,沉重地说:“不。。。”
仿佛用尽所有,林若夕安静地蹲着,双手死死地扣着林机。
奉天逸沉默着,徐徐走到他身边,将腰间林机送给他的佩剑递到林若夕手中。。。
慢慢捏紧那把冰冷的长剑。。。他蜷缩着拥抱一个连躯壳也称不上的死物。。。所有的僵持都停顿在这一刻。林若夕终于流下倾城之泪,缓缓将奉天逸的一直停留在空中等待他的手紧紧握住。。。
“你下手还真狠。”司空华冷笑地看着沐语枫。
无畏地耸耸肩,带着阴鸷凤目的沐语枫将沾在手上的孩子的血缓缓擦在司空华的衣襟上:“王爷连小皇子的生死都未知,岂不是更狠?”
“你还想怎样?”司空华知道儿子的价码不可能只值一个眼线的命。
“王爷不要担心。”沐语枫笑笑,“只要王爷和林若夕说一句,收回所有在我身边的暗中势力。我保证小皇子一定会毫发无损地活着。”
看司空华静默,狡黠的男人又补了一句:“王爷大可派人调查此事。但我只给王爷两天。两天之内,若不将所有势力迁走,我会送上小皇子带胎记的白白胖胖的左手一只。”语毕,沐语枫整了整衣装,大步迈出华王府。
用小皇子的命拿捏在手上的事公开向林若夕挑衅并不是沐语枫的本意。过度暴露自己的实力会招来别人的猜疑与算计。但如若今日不拿此要挟,不仅仅会丢失小皇子的消息甚至连广建封地的布署也将曝光。沐语枫眼睛一眯,好似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却肃穆非常,道:“奉天逸那边有消息了么?”
“暂时还没有。”空幽的声音在头顶渐渐回响,回答的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管叶还会有谁。
沐语枫心中又在盘算,安安静静地站在夜风中。炎热的夏季在忙碌的三个月中转瞬即逝。感到暖风中总算开始沾染上凉意。
“语枫!”
不想见到莫子游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会无处不在。
“你怎么在这儿?”沐语枫皱着眉头。
“我方才与若夕喝酒,听到他的朋友说见到你从华王府出来。”
稍微接近,酒气便迎面而来,沐语枫看莫子游微醉的眼神有些闪烁,也知他在林若夕那里定然听到了一些肮脏的话。既然嫌弃污秽,又何必苦着张脸委屈地找自己呢?沐语枫没说什么,想他当初在莫家当禁脔五年,那个男人还看不出丝毫端倪,终究是沐语枫把自己保护掩藏得太好,还是那个男人太过单纯。。。
“夏天过了,现在晚上开始有点冷。早点回去休息吧。”沐语枫淡淡地说完,不顾怔怔盯着自己胸前的莫子游转走。
“语枫!”男人一个机警抓住沐语枫的胳膊将他牵到身前。仿佛有些情不自禁,他强硬地搂过对方的腰际,狠狠地吻上了他的锁骨。
“你!”沐语枫一愣激烈地反抗,抬脚踢在莫子游腿上,又顺势刮了他一个巴掌。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慢慢变成嗡嗡的耳鸣。莫子游曲着腿,又低头捂着自己的脸,沉重地喘息着。缄默了许久,徐徐抬起的脸上不是因为方才的失礼而表现尴尬,而是受伤。几乎用欲泣的音调开口,莫子游深深地看着对方,嗫嚅:“那个地方有别人的印记。”
沐语枫一震,低头摸上自己的锁骨,才发现司空华方才的逾越便在此处留下了亲吻的痕迹。
“现在。。。被我的覆盖掉了。。。”
沐语枫直觉得自己心中猛烈一颤,脑子顿然空白,有些无法冷静地盯着莫子游,看对方从无所适从的不安中渐渐恢复,然后裂开嘴傻傻一笑,搔头道:“对不起。。。刚才不知怎么的就。。。我酒喝太多了。。。”
最终将一时的冲动归结于醉人的美酒中。沐语枫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硬生生吞下去。长长一声叹息过后,他疲惫地道了别,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有很多事,沐语枫以为在许久之前便已经放弃和遗忘,却总被逼着回忆。到底是活着,心脏疼痛的时候,还会抑制不住想要大发脾气,打醒对方,或者只是想打醒自己。。。
在江南苦读时,林若夕曾问过他:“为什么这个世上总会有种人。。。明明知道前面是错误的方向,却绝然选择错误地走下去。。。”
***
诺儿从不知道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的男人。不求权利,不求名誉,不求钱财,不求□,只凭借着正义感与责任心,坦坦荡荡地做人。
布康是个好男人。
就如同他假意在布康府邸前受辱、而后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少年被这个男人所救之前,沐语枫告诉他,如若想办法上了布康的床,这个男人不论是否真心爱他,都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地好好待他。这对诺儿是个诱惑,也只是个肮脏的诱惑。
诺儿悠悠靠在石桌上,像个调皮的孩子晃着两只腿,思索着如何找到已经从皇帝手中辗转到布康手中的那封诬陷马至的信。突然,一件披风从后方缓缓扣上他清瘦的双肩。有些暖意,诺儿侧头,看布康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身要走,便急道:“陪我说说话好吗?”
布康愣了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见夜光下诺儿的脸渐渐发红,觉得自己如若与他交谈,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很讨厌我?”诺儿看布康一脸避而远之的样子,自厌道,“我被男人上过,并不代表我会喜欢男人。你用得着这样么?”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对待“救命恩人”也不该是如此嚣张的态度,但诺儿就是忍不住要说。
因为被戳穿心思,布康觉得尴尬,不想辩解或欺骗什么,于是他干脆不语,沉寂着看着对方。
紧了紧布康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诺儿幽幽开口:“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想到最初被抬进府中的少年时,那副面目全非的样子,布康真的无法相信,对方竟是如此秀美的模样。
“你要赶我走吗?”诺儿问得有些委屈。
“我既然让你进府,就不会怕麻烦多养你一个。”布康天生说话有些硬气,他除了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将领,更是个军人,对上司忠诚恭敬,对下属严谨威严。
“我不要你的施舍。”诺儿别了别嘴,“我知道我在府中无用,但也不想就这样白吃白喝。”
“那你要如何?”
“其他事我不会做,留我打杂吧!”诺儿说,“扫扫庭院,扫扫房间,如何?”
“这些事,陈伯会做的。”
“他年纪这么大,让他扫一整个府邸,你太残忍了!”诺儿有些夸夸其谈。
布康皱着眉头沉默了一阵,道:“那你明天找陈伯说说,问他有什么忙可帮。”看诺儿笑逐颜开地点头又活蹦乱跳跑回自己房间,布康心中有些许异样的警觉。不知是否是多心,他总觉得诺儿太过来历不明。曾经做过奸细,甚至做了反奸细,虽然不能肯定,但小心翼翼地观察敌人,对布康来说并不困难。对于受辱的诺儿,那种开朗活泼的个性其实有些诡异。听陈伯直截了当地问过,知道诺儿从前就是个倌儿。因为做错事得罪人,才受到如此惩罚。也遣人调查过此事,并无他种说法,渐渐放下心防的布康有些恋上安静观察诺儿一举一动的感觉。
诺儿是个很大胆很勇敢的人。举手投足虽然有些脂粉气,却额外彰显淘气男孩的可爱。起初会严厉警告自己对少年的思绪,但感情似乎要来的时候就会汹涌澎湃。连着几夜的春梦,幻景中诺儿摇着腰肢在他身下愉悦地承欢。每当梦醒时分,总会止不住的罪恶感。就如同诺儿说的,他是个小倌,却不代表他一生要臣服在男人胯-下。
布康有些难以喘息地起身着衣,推开房门站在过道时,不自主地看向诺儿的房间。悄悄走到少年房前,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想离对方近一些。
“信拿到了没有。”悉悉索索的男声。
“嗯。”诺儿再细微的音调在布康耳中也是敏感的。
“沐语枫说,你自由了。这是卖身契。”管叶迅速吹亮火折子,扫了通敌信一眼,道“你可以把信拿回原来的地方放好了。”
话音刚落,布康一脚踹开木门。伸手朝站在诺儿旁伫立的男人攻去。
管叶回转躲过,一个扑身跃出门外。而布康不依不饶,飞跨出房间与对方交缠打斗起来。在幽暗的夜色下,尽管只能窥探到对方的身形,但布康觉得那样矫捷的姿态与角斗的武功路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抓住对方攻来的胳膊,布康凛冽问道。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发现对方败露行迹后好似不图杀人灭口,只要逃跑。
诺儿慌乱地冲出门口,见眼前两道身影激烈地交打着:“布康!”他大喝一声,见其中一个黑影颤动,便直直扑了过去。
“你!”布康一怒将诺儿单手甩开,瞬时扣住管叶,借着深幽的月光,布康惊愕地看到对方的轮廓——这个在梦中千回百转,无数次自责与忏悔的身影,“王爷?八王爷?”
管叶双眼一眯,趁着布康惊异得发愣,疾走。
一直无法回神,布康晃过精神见诺儿拔腿要跑,便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慢慢贴近他闪躲的耳畔,布康暧昧地吐着热气,道:“今晚。。。我要逼供!”
***
沐语枫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认为管叶此行被布康发现,对自己和诺儿都是一件好事。一方面,布康只知八王爷偷信,不知背后有他指使,不疑有他,仅把心思放在死了却还活着的管叶身上;另一方面,如若认为诺儿是八王爷的奸细,那逼供与惩戒都不会太过严厉。
“你不认为,我会倒戈?”管叶的语气有些危险。
“你知道我太多秘密,到如今才倒戈未免无趣。”
“遇到问题,会从利益权衡利弊。可单考虑利益,却把人心看得浅了吧。”管叶平静道。
沐语枫笑了笑:“照你说得,我猜测你的心思还要思量你的感情?”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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