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知为何,加菜子突然站着不动了。
我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说道;“加菜子,我不得不说——这一次你错了。”
然后,我面向众人,抬高了声调:
“各位——真正让间宫心尔产生偏执的并不是这幅巨大的壁画,而是某样更疯狂的东西;间宫心尔诱拐少女,切除四肢,再用石膏粘土整形成同一个模样——他想让她们尽可能地接近母亲中原美砂,接近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我转向了心像。
“年幼的心尔看过的东西并不是画布上的《壳之少女》,也不是这幅壁画——而是用中原美砂的**制作的壳之少女吧?你被你自己的偏执所禁锢,把中原美砂本人做成了一个作品,对吧?回答我的问题!”
——这才是间宫心尔心怀偏执到那种程度的原因;
——挚爱的母亲,居然被父亲活生生地做成了人蜡;
——强烈得彻底扭曲了他幼小心灵的冲击。
心像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壁画。“就在这个后面,有一间地下室。”
听了他的回答,冬子一下子愣住了——她踉踉跄跄地上前走了几步,直直地望着他。“就是你……杀害了……我的母亲……”她颤抖着用手指着他
见他承认了如此的罪行,几乎所有人都被事实的真相震撼了——
除了一个人。
“你当真以为,我没料到这点吗?”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当真以为,我之前不知道吗?”
我转过头去,只见加菜子抬起头来,缓缓开了口:
“我刚刚不是说了,有三起命案吗——”她突然表情诡异地笑了。
“鱼住,赶快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我向他命令道。
“那个……要把这个破坏掉吗……?”佐伯不无惋惜地说道:“多好的一幅画啊……”
“当然了,佐伯老师——”加菜子依旧微笑着。“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今晚是来让间宫心像身败名裂的啊——莫非你对曾经排挤过你的他产生了同情?”
“这、这个,是两回事吧——”佐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一会儿,鱼住和几个人带着鹤嘴镐回来了。
“真的可以吗?”他向间宫心像问道。
“没关系……请动手吧……”他把头低了下去。
“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动手的——”加菜子突然抢过了一把鹤嘴镐,然后径直走到了壁画前。她抡起鹤嘴镐,重重地朝墙上挥了下去——
少女无暇的肌肤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啊,好高兴啊……一下挥下去,再一下挥下去……一下挥下去,再一下挥下去……这一切,都与你紧紧相连……你也一样……正在延续着美梦吧……这些……全都是幸福的障碍啊……得破坏掉才行……”加菜子一下接一下地挥着鹤嘴镐,胡乱地自言自语起来。
她看上去——像是疯了。
墙上的壁画被她破坏殆尽后,露出了一扇古老的木质门。加菜子立刻扔掉手中的镐斧,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我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里面十分阴暗,漂浮着湿冷的空气。
我和加菜子小心翼翼地下着石砌台阶,感觉像是来到了地牢。
估计是有地下水渗进来的缘故,这个空间里的湿度很高。地板和墙壁都湿透了,就连天花板也在滴水。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我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向地下室的深处。
——一个不大的空间,尽头摆放着床和破旧的画架;
——房间里明显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角落里,放置着一个用黑布盖起来的东西;
——不远处,地板上摆着一具骷髅。
——白骨被堆在一起,很随意地放着。
“这是……间宫美雪吧……”
没有人回话——我一个人在自问自答。
加菜子走近角落里摆放着的物品,一把扯下了黑布——
黑布下方,是失去了四肢的□□少女——
朽木冬子——不,是中原美砂;
冬子长大以后,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真美啊……”我不合时宜地感叹道。
她看上去就像是在熟睡中一般,完全不似已经死去多年——
估计是被心像尸蜡化处理过了,所以才没有腐烂。
加菜子蹲下身去,伸出双手,颤抖着抱住了美砂的遗体——
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壳之少女的肌肤上。
她怀抱着美砂,将自己的脸伏在了那冰冷多时的胸膛上,去感受那早已停止的心跳。
“妈妈……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们拉勾……约好的呢……”
她哽咽着,伸出手抚摸美砂的脸庞。
“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小……你就跟现在的我一样大……现在……我终于跟你一样大了……可我还是怀念……当初……我比你小的时候……”
手轻轻地拂过精致的脸庞,一路往下,来到白皙的胸口;
手握成了拳头,无力地敲了下去——
“求求你……能不能为了我……重新活过来……”
无人应答——
她重新趴在美砂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副悲伤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
“呐,加菜子……”我静静地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美砂是你的妈妈……这是真的吗……”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我也蹲了下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别太难过了……我们先上去吧……好吗……”我向她伸出手。
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带着一种摄人心魂的美丽。踌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接过了我的手。
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护送着美砂的遗体,走向地下室的出口;
每踏出一步,都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推开门——迎接光明的世界;
光明,但并不美好的世界。
早已在门后等候多时的冬子立刻扑了上来——她接过加菜子手中的美砂,眼泪同样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妈妈……妈妈……妈妈!”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文弥和千鹤也围了上来——他们默不作声,只是紧紧地拥抱已经泣不成声的冬子。
我沉重地走向鱼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里面还有一具白骨,是间宫美雪的,你们等会也带回去吧。”
然后,我转身望向加菜子——
只见她一把抹去了眼泪,然后望向间宫心像——杀害她母亲的人。
——我已隐隐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你有亲人吗?”她莫名其妙地问了起来。“你有父母吗?啊,他们肯定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吧;你有孩子吗?没错,还有一个间宫心尔呢;你还有别的亲人吗?应该有吧,水原女士不就在那里么?好,就这么办——”
加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了——比之前更加诡异的微笑。
“我先把水原女士杀了,再把你儿子抓回来,在你面前一下一下地折磨死,让你感受一下我这十四年来的痛苦——让你知道,什么叫白白地看着至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痛苦。”
骇人听闻的话语,被加菜子平静地从口中道出。
“不对,怎么能就这么简单地杀掉呢?”她很快便摇了摇头。“女的做成飞翔的胜利女神(无首无臂雕像),男的做成受苦受难的普罗米修斯(肚子被切开,内脏被扒出)怎么样?这些,得你教教我呢——”
“还是不对,这些得花很长时间呢——”加菜子又摇了摇头。“抱歉,我太性急了,等不了那么久,所以——”她又一次笑了。“我还是先把你杀了吧。”
她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再挫骨扬灰——让你死后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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