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真品已经来了,那这幅伪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如毁掉好了——”美砂取下了那幅画,准备把画撕掉。
“别碰它!”心尔连忙跳了起来,美砂却一脸诧异。
“为什么?你都已经找到母亲了?还留着它做什么?”她正要继续往下撕——
“因!为!你!已!经!死!了!”心尔发自灵魂深处般地嚎叫了起来:“你!才!是!假!的!”
吼出了这些,他整个人突然瘫了下去——
心尔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呜……母亲……我的母亲……已经死了……不可能回得来了……做什么都没用了……呜……”
——看上去,他崩溃了;
——可是,他从壳里出来了。
冬子急忙走到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脑袋。
“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的……小心……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哭过吧……”她温柔地轻抚着心尔的背,宛若真正的母亲一般。
“真巧呢……以前是你安慰我,叫我别哭……现在,轮到我安慰你了呢……”冬子苦笑了一下,觉得怀里的心尔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
“冬子……是你吧……”心尔抬起头来,抽抽搭搭地望着她。“小时候……整天和我在一起的……就是你吧……”
“当然是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桂木修女来了。
她走到心尔身边,递给他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回过神来以后,我也凑了上去——
照片的背景是榛名湖畔;
年幼的冬子正揉着眼睛哭泣;
一旁的心尔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试图安慰她;
可是——
一个孤单的孩子,又怎么能安慰另一个孤单的孩子呢?
只不过是,分享着彼此的悲伤罢了。
然而——
这样的瞬间,却被定格了。
——时隔多年,再一次映刻在少年和少女的眼中。
心尔一下子攥紧了照片,紧紧地贴在胸口——
滚烫的泪水,在泛黄的纸张上晕染开来。
他转身望向冬子——
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一句:
“……对不起……”
心尔深深地低下了头,恳求她的原谅;
冬子也说不出话来,唯有陪着他一同流泪。
——两人终于都从童年的壳中走了出来;
——如今,他们获得了重生。
“咦?你们为什么都哭了?”美砂走了过来,脸上又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我说你这家伙——事到如今,就别再装了。”
“什么呀?我就是中原美砂啊——”她居然还在装糊涂。
“赶快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吧,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我瞪了她一眼——已经猜到这家伙是谁了。
“美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大家熟悉的声音。
“当你们的姐姐真是累人——”她把手伸到耳朵后面,“唰”地一下把脸掀了起来。“为了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妹妹,居然连易容术都用上了——”她接着摘下了头顶的假发。“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姐姐啊——”
方才假扮中原美砂的少女——柚木加菜子无奈地把人皮面具和假发收了起来。
“加菜子,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易容——”我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母亲中原美砂的亲传啊——”她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原来如此——不过你这小子也挺行的嘛——都快赶上二十面相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嘛——要是这座城市里能有一个明智小五郎就好了。”她揶揄道。
一阵痛哭过后,心尔大惑不解地望着加菜子。
“你到底是……”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她清了清嗓子。“我叫柚木加菜子,曾经是中原美砂的养女——跟你是一样的人呢……”
“跟我……是一样的……?”心尔不是很明白
“总之,大家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了——”冬子一把搂住了他和加菜子。
心尔却立刻挣脱了她的手。
“……我不配当你的哥哥……”他转过头去。“我杀了你的两个同学……还差点绑架了你……你不应该原谅我……”
“我并没有原谅你。”冬子摇了摇头。“你杀了缀子和透子,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是吗……果然是这样呢……”心尔黯然低下了头。
“可是,我们又是极其相似的人啊——正因为是相似的,所以我想——或许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吧……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啊……”
“冬子……你不需要为我难过……我是有罪的……注定只能一个人下地狱……”心尔的声音越来越绝望。
“说什么呢?”冬子捧起了他的脸。“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而且现在,我们还是家人啊——”
“你说……我们是家人……?”心尔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嗯。”冬子朝他伸出了手。“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心尔——”加菜子也加入了进来。“虽然我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你,甚至可以说很恨你,恨到想要杀了你,但我还是想说——就算是曾经犯下过大罪的人,如果发自内心地忏悔的话,终有一天也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救赎。”
她望向我和桂木女士。“老师和修女都是这么说的,对吧?”
我们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能……迎来那一天吗……?”心尔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加菜子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但我相信——”冬子鼓励道:“如果是小心的话,一定可以的。”
低下头——
心尔偷偷地抹去了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过去的她,是十分爱哭闹的孩子;
据说,她的母亲失踪了;
不知道为什么,轮到了初来乍到的自己去照顾她。
自己从来没有和那样的孩子打过交道,于是很困惑;
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毕竟那时候的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也曾经一起哭过。
直到有一天,自己突然意识到了——
她是觉得很寂寞吧;
然后便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很寂寞吧;
因为自己和她一样,也失去了母亲啊。
打定主意,要让她开心起来;
自己让她握住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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