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以往 ~倔爱篇~》第一章 我因无爱而得道(五)

    第一章 我因无爱而得道(五)

    从那日之后,骆敏和往常一样服侍在韩子晋左右,有些不同的是,他弹琴时她不再躲着哼歌,他也不再拒绝刻意亲近他的她,甚至有时她可以出手扶他一把。

    骆敏一点点看着他的改变,可是韩子晋并不完全是因为她而改变,只是因为他身子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不得已才会让她扶他。

    这日早晨,骆敏依旧从屋内取琴出来给韩子晋,坐在一旁后,她看他迟迟没有弹琴,有些疑惑的问:「师父,不弹吗?」

    韩子晋微愣了会颔首,这才开始有了旋律,她趴在桌子上看他弹琴,一边不着调的跟着哼起旋律,倏地他弹错一个音,她停下哼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也不再继续弹下去。

    骆敏急忙握住他的手,开始搓揉他的手指,不自然地道:「这几日渐渐凉了,想是冻着了。」

    韩子晋没回她话,她也察觉到有点尴尬,放下他的手把脸撇至一旁,这才觉得有了喘息的空间。

    「敏儿。」韩子晋难得地开口说话,她连忙抬头,见他举起手向她伸来,「让我摸摸妳的脸。」

    「师、师父。」骆敏蹙眉,神色忐忑起来,不知道该怎幺办。

    韩子晋轻笑,脸上染了一抹颜色,彷彿身体健康了许多,「来,我摸摸。」

    骆敏看着他空洞的眼睛,心下一横握住他的手缓缓的贴上了自己的脸,她赧然说道:「师父,我变丑了。」

    她感觉韩子晋的指尖在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一双手都摸上了她的脸,骆敏闭上双眼,感受他指尖在她脸上游移摸索,身子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当他多拂过她的一寸肌肤,她不能自我地哆嗦起来。

    感觉好像自己被他看透一样,她的模样、她的丑陋、她的内心,此刻彷彿在他手指间变得透明,一摸就能探进她内心的最最深处,最终骆敏受不住的退到他摸不到的地方。

    韩子晋不再上前摸她,转而把手压在自己的眼睛上,「我看不到,之后也会渐渐再无感觉。」

    骆敏呆愣着,不知所措地只能扯着自己的衣角,心里被他的坦然感染,直觉鼻头一酸,「师、师父,真的没办法了吗?」她开始大哭,眼眶的热泪像是大雨滂沱般不停地落下。

    韩子晋用自己的袖口,一点点摸索着擦拭她的眼泪,莞尔一笑,「嗯,没办法了。」

    骆敏控制不住地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孩子似地在他怀中获取一丝安全感,韩子晋环抱住她,一手抚摸着她披散开来的髮丝,而她只是哭着、哭着,她不想、她不要,她不要师父就这幺消失了。

    「我爱你。」突然骆敏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再迟疑地说出她心底的话。

    这个心情就算被人发现,她也没有表达过,就算被逐出师门,她也不曾对他直接说过。

    韩子晋轻抚她的手一顿,之后又开始顺着她的髮。

    骆敏见他没有回应,一紧抓着他衣袂的手,把脸更深的埋入他的怀里,两人不再言语,她听着他强壮温暖的心跳声,只觉得这一刻世界只剩下她和他两人。

    直至临近傍晚,骆敏都一直待在他的怀里,不哭也不再说话,韩子晋也不再言语,只是任由她抱着他,一直抱着。

    一直以来骆敏都觉得这份感情是不被世俗所接受,是不能让师父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在经历过这幺多年以后,当她把这份感情表达出来,原来是这幺容易。

    当时凭藉着悲伤一股脑儿地说出口,她的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块一直重压着的大石,虽然她还是不清楚,韩子晋到底对她抱着什幺样的情感,但她绝不会后悔向他表达她的感情,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打那天起,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又有稍微的改变,骆敏不再隐晦对他的感情,相反地很大方的努力亲近韩子晋,像是扶他上轮椅时,她会花点时间在他身上磨蹭,在他喝药时,她会坚持喂他喝药,下午她会坚持推着他的轮椅到处走走。

    韩子晋时常被她无赖地举动气到不和她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幺,看到他生气的表情,骆敏再也不会感觉到恐怖,反而觉得可爱。

    这日亦是,骆敏因为跌倒把整个药碗都打翻在韩子晋的身上,吓得她连忙赶上去查看兼道歉,他依旧被她气得不和她说话。

    「师父,小敏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她跪在他一旁,準备抓着自己的袖口给他擦拭。

    韩子晋甩开她的手,一脸寒意,自己给自己擦过脸,可是身上还是溼漉漉一片。

    「我、我们进去换套衣服罢。」皎洁地一笑,她开始在心中暗自盘算起坏念头。

    可是想归想,还没执行,韩子晋便皱眉不多说就要结印念咒,準备弄乾净这一身的汤汤水水。

    骆敏一看,忙上前抓下他结印的手,哀声道:「师父,你明知道不可以的。」

    他挣脱她的手,自己推着轮椅準备进屋,骆敏尾随在他身后,他不再推轮椅,反而回过身来瞪了她一眼。

    骆敏驻足,好气又好笑地嘀咕着:「也不是没看过,害羞什幺啊。」

    他似听见,一改煞白的脸,顿时脸色成青黑色,随即又一改成绯红。

    她摀住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脸色绯红不似生气,她目瞪口呆,「师父难道知道?」知道她曾帮他换过衣服,知道她曾替他擦试过身体?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骆敏的脸开始发热,韩子晋推着轮椅上前,一手推倒呆愣的她。她从地上爬起身来,傻眼地直视他,这是怎幺一回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闹彆扭?

    「师、师父?」她僵硬的再问,他没回应,不过一会儿却打了个喷涕。

    骆敏皱着脸,想到他衣服还湿透着,走到韩子晋身边连忙推着他的轮椅进屋,「师父,先换一身乾净的衣服罢,要不着凉了。」

    见韩子晋不再拒绝,想是也不再抗拒骆敏替他更衣,等到他换好衣服,骆敏把他扶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开始踌躇着刚才的问题。

    她吱吱呜呜了好半会儿,反而是韩子晋不耐地先开口,「有事?」

    「那、那个……」骆敏盯着地面,不敢看他的脸,「师父原来就知道的吗?」

    「知道什幺?」

    「就是……小敏替您擦过身子的事情。」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几乎含糊地含在嘴里说完。

    半晌,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尴尬无比,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她见他不说话,正想着找个藉口直接出门去,不料他截断她的举动,开口道:「知道。」

    骆敏讶异着,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一边想着往下要说些什幺,他却开始滔滔不绝似地又说:「为师知道妳为我所做的一切。」

    一听他的自称,骆敏像被针扎了一下,连带身子都抖了一抖,「师父,小敏还是您的徒弟吗?」

    「照理来说应该不是了。」他的手在身侧一张一阖,彷彿想抓住什幺,「而我也不再是掌门。」

    骆敏抬眼,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师父喜欢小敏吗?」

    韩子晋阖起双眸,无声地回应着她,她又问,「师父是怎幺想小敏的呢?」

    「一直以来我都当妳是我的徒弟,敏儿。」他淡淡回道,一脸从容。

    骆敏一听,垂眸隔绝涌上来的泪水,不再看他,抖着嗓子开口问,「那为什幺您要威胁师尊把我留下来?」

    「师弟告诉妳的吗?」他轻吁一口气,转而又笑道:「我从九岁起跟着妳师祖修仙,绝情、禁慾、戒贪,几百年来清新寡欲地过着生活。一听到妳要上承泽峰顶锁琵琶骨,想我们师徒一场,我总不希望看妳落到这个下场,这才去请求妳师祖,保全妳只是被逐出师门这幺简单。」

    「为什幺?」骆敏弱弱地问着,彷彿压抑着什幺似地不住颤抖,「这真的只是对小敏的师徒之情吗?」

    韩子晋安抚她般的轻抚她的头,「是不是师徒之情我也不清楚,绝情、绝情,情本就是修仙路上必须捨弃的东西。纵然是师徒,也不过是一种关係,一个名分罢了。」

    他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得她透心的凉,只是越是如此,她内心深处,就越是不想承认他和她的这份关係。

    「那这样呢?」骆敏反抓住他的手,朝他迎面扑过去,嘴唇狠狠印上他的薄唇。

    她不会接吻,但她总是想证明什幺,只是生硬地覆上他的唇,只知道世人称这为吻,是只有情人或是夫妻间才会做的事情。她不想做他的徒弟,所以她想证明,证明他们之间不再是师徒也可以有别的改变。

    韩子晋挣脱她握住他的手,一举把她推开,她滚到地上,眼中充斥着泪水,「我爱你。」

    他撇过脸去,面色微红的喘着气,骆敏上前抱住他,不顾他的反抗,把脸埋在他颈项间,「韩子晋,我爱你……」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

    「住、住手。」韩子晋推拒着她的身子,却怎幺也挣脱不开她。

    她见他连耳根都发红,扯起嘴边一抹笑,夹带着银铃般的笑声,「是不是心跳得很快?」她一手抓着他的手心覆上自己的胸前,「像这样子。」让他感受她胸中汹涌澎湃跳动的心。

    「敏儿,别这样。」

    不顾韩子晋的反抗骆敏继续道:「你说你不懂什幺是感情,那我教你。」她湿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耳畔,「当你叫我的名字时,我为之心跳;当你摸我的头时,我为之脸红;当你站在我眼前时,你的风采令我为之一颤;当你抚琴时,我为之着迷。」

    韩子晋不再挣脱她,转而鬆懈僵硬的身子,骆敏顺利地趴在他胸前,抬眼看着他俊俏削薄的脸,「韩子晋……」指尖滑过他的锁骨,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你会不会?」

    他叹气,垂眼不再反抗,也不再看她一眼,冷冷地道:「不会。」

    「骗子!」骆敏一推韩子晋,抓过他的手掌把它放在他的胸口,「你感觉,你感觉啊,明明你的心跳得这幺快。」

    「没有。」他又冷着脸,生硬地开口说着。

    她一手拂上他的脸,暧昧地道:「那为什幺你脸都红了?」凑到他的耳边,湿热的舌尖滑过他的耳垂,「连耳根也是……」

    韩子晋撇过脸躲开她,不甚自在的说:「我没有。」

    骆敏不语,心中的一团火就像被他瞬间浇熄般变得奄奄一息,难道他真的对她一点爱情都没有,难道小师叔暗示她的都是错的吗,难道他种种对她好的迹象,都是她误会了吗?

    「呵,我就是犯贱……」嘲讽似地小声的嘀咕着,一边缓缓地退开他的身子。

    『小敏清醒点罢!他从来就不会爱你,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情吗?』

    骆敏感觉韩子晋的身子在她退开他怀中时一紧,可是思绪杂乱的自己,却不能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只想立刻退离到没有他的地方。

    飘飘然退开几步,不料一个拉力把她往回扯。他反常地抓住她的衣角,有些紧张似地道:「妳这是又要离开吗?」

    骆敏被他抓得一个顿足,只得回过身子与他两两相对,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多时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不会。」

    这次她不会再离开,所以不论他是不是接纳她,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融入他的生活。

    她瞇起双眸,羽睑扇子似地拍动着,一反方才落寞的神情,笑问着:「怎幺,捨不得我吗?」

    韩子晋先是一征,没多想逕自颔首,然而骆敏只当是他身为师父对徒弟的关爱之情在作祟,不再同他计较下去,收了笑脸对他说,「那没事,我就先出去了。」不再看他,她一步步朝门口走过去,所有思绪也一步步、一点点收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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