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洋洋地解释着，靠在座椅上的加州清光闭上了眼。大量失血的缘故，他有些头晕目眩，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突然，他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立刻睁开双眼。只见右侧的车窗中一排排的白桦树正急速地朝后远去。
“等一下——你朝哪里开啊！？”
“回总吅部。”
安定略带惊讶地回答。
“你想干嘛？”
“当然是刚才被通知的检吅查。”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你告诉我那是录吅音。”
“对，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命令，别去。”
“为什么不去？”
“……”
加州清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倔强固执地将上级的每一个任务执行到彻底的人。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自以为是的见习生。他顿了一顿，压吅制住心中的怒气。
“叫你别去，你就别去。”
“……你受伤了没有？受伤了的话，要赶快回去接受治疗。”
“没、有！你看我全身上下好好的。要有，也是那怪物的血。”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受伤，尽快把那家伙的嘴堵上，加州清光把被割出道道的衣服撩吅起。上面除了一些浅浅的痕迹之外，一点受重伤的迹象也没有。
“哦。”
“所以，给我开回疏散区去。我要去个地方。”
清光说。
“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不急的话，还是先回城中心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安定并没有理会清光。
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怀疑清光故意在身为见习生的自己面前耍帅。虽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从拖着血迹的清光离自己百米远的时候那勉强扶着墙才能站立的样子，安定判断，对方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瞒住了自己。
而身为搭档的任务之一，就是要阻止对方做出格的事。
“很急。快回去。”
加州清光催促着安定往回开。刚刚醒来时，他想到的是异化者在濒死一刻突然将触手插吅进自己的手臂中，在里面放置的东西。
——不管到底是什么，必须尽快取出来才好，说不定就是让那个人暴走的诱因。
如果少年所言为实，那个东西恐怕是伴随着他做心脏手术时放进来的，那么，背后的事情一定非常复杂。暂且不管这个见习生，绝对不能让总吅部那些和政/府有关联的人先知道。
“那也得找个地方先歇一歇。”
安定迟迟不肯将车转向，继续坚持。
“你是笨吅蛋吗！”
这一回加州清光是真急了。他强横地将坐在驾驶座上的安定冲撞到一边，不顾对方在眼见着即将冲撞到高架护栏时发出的抽气声，猛地把方向盘往回一兜。
汽车在原地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到了他们来时的方向，清光也不管什么交通法规了，穿着高跟鞋的脚径直踹到隔壁，将油门加到了最大。
全过程中大和守安定没有说一句话。
倒不是因为被这么不讲道理地夺走了主动权，更不是因为踩着离合器的脚被高跟鞋的前端压着剧痛无比（幸好不是后跟，安定庆幸），而是正如同他猜想的那样，他终于注意到被血浸透了衣服的清光并非所说的那样安然无恙。对方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因为这一系列剧烈动作而重新开裂的伤痕。
（莫非……他的能力是？）
车一路疾驰下了立交桥，开回了平地。
找着路牌的清光也瞥见了在一边沉默着的安定脸上挂着的表情，不屑地撇了撇嘴。
“又不会死。”
他没好气地说道。
“你瞒着我——失血过多就会。”
“说了不会，”在无人的街道上一个劲地按着喇叭的清光重重地强调，“不然你认为我是凭着什么混到现在的？”
“……我不知道。”
大和守安定老老实实地回答。
清光瞪了他一眼，彻底放弃地缩回了副驾驶位。他把手背到座位的枕后，头偏向另一边，观望起了四周的风景。
“谢谢。把车开往哪里？”
重新得到驾驶权的安定问。
“药店。”
车在一家人去楼空的药店前停下。
这家药店装着玻璃防护门，不过，看样子已经在之前的混乱中不幸地遭受了一轮来自逃亡者的打劫，在侧边的位置上有一个人为切割出来的大洞。朝里望，最后几排想来可能原先摆着名贵药品的货架横起竖八地倒在地上，空空如也。
“逃难路上还记得抢吅劫，真是不要命啊。”
关上车门的加州清光望着这一幕感叹道。他一瘸一拐地通吅过那扇人工开启的不规则的大门，走到尚未坍塌的架子前。
不要命的明明是你，安定心想。下车时他见清光摇摇摆摆站都站不稳，主动过去搀扶，没想对方见自己的伪装被揭吅穿，恐怕是内心里有些恼吅羞吅成吅怒，反而狠狠地一把推开了他。
清光依次将货架上的剪刀、棉签、纱布、胶带取下。
“接着。”
他看都不看身旁的跟班安定一眼，就把这些揣着的东西一股脑倾倒进了安定的怀里。然后，仔细检吅视标牌，抓起两瓶用玻璃承装着的透吅明液吅体，一屁吅股就地坐下。
“给我。”
清光指的是剪刀。
“你们这里，受了伤……是不是都需要自己去处理？”
“……”
头也不抬的加州清光就像根本没有听见安定的问题一样，自顾着把刚才从货架上拿下来的酒精瓶上的金属盖用剪刀割开，麻利地剥下，直到露吅出包裹吅住瓶口的米色橡胶。
安定按照对方的手势要求，把剩余物品也依次摆在地上。他并没有走开。
这一个问题的答吅案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事先做过功课的他尽管没有实战经验，还是很清楚b市有关于异能者的管理方案——一旦某一片区存在异能者失控，附近的几个片区的正常居民都要在数小时内紧急撤离。
只不过，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何吅在撤离时不安排一些人手留驻下来对可能的幸存者进行救援工作，也不知道管理局中的上级何以放心让自己的手下在敌情未了时，单枪匹马冲入禁地执行任务。
安定这么想着的时候，沉着脸的清光用拿着酒精瓶的那只胳膊捅吅了捅他，蹙眉。
“死盯着看干嘛，回避一下。”
这句话说得非常快。
也许是对方催促声中异乎寻常的急躁，一时间安定还没琢磨明白清光让他避开的原因，就已经身不由己地答应下来，并且移动到了货架的背面。
在与清光近乎背靠背的位置、倚靠着架子就地落座后，安定听见背面传来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紧接着，是液吅体从玻璃瓶中被倾倒出来的清脆声音。
只有二人的、死一般沉寂的空间里，想要无视掉对方的存在很困难。安定先是一边竖吅起耳朵听着，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身后的场景；到了后来，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明知毫无必要的担忧，慢慢地把头偏过去。
只见货架另一侧的清光正咬着一块洁白的纱布，在用他那把浸上了酒精的十二月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上的一道已经愈合的、像蜈蚣一样凸起的歪歪扭扭的伤口切开。这么做着的他动作利索，额角却开始冒汗，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紧吅咬着纱布，他松开右手，将自己的武吅器搁置在地。仔细观察着被切割开的地方汩吅汩流吅出的不可名状的紫黑色液吅体，犹豫片刻后，几乎是闭着眼睛将手指伸进去，在里面抠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来。
“呜……”
终于，再次将酒精垂直浇在绽开的伤口上时，他没能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吅吟。
安定看到清光的那处伤口上随后升腾起一柱仿佛发出“嘶——”声响的白烟。
伴随着强烈的刺吅激迅速传递到全身，涌吅出泪水的清光向后将上半身仰起靠在货架上，然后将身吅体蜷成一团，大口大口地止不住地喘息着。
（这家伙，原来很怕痛吗。）
然而，这么想着的安定并不打算立刻回到虚吅脱的清光身边去。他觉得，从对方先前的行为推断，如果自己贸然走过去，很有可能会让一直以来有吅意逞强的清光颜面尽失。
清光像漏了气的玩具一样瘫吅软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缓过来了，扶着架子缓缓坐起。他半眯着眼睛，忽然朝着面前无奈地干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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