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打一架，赢的人决定？”
“好——不对，等一下，要是你途中把你那最没用的能力使出来了，我不是吃亏上当了吗？”
“……那你想个你觉得公平的办法。”
“那就比赛谁先抢占淋浴间洗完澡好了，”清光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睛，“我不介意再彻彻底底地冲一次。”
六
光影摇曳。
安定醒来时，首先注意到是泛着光亮的随风摇摆着的落地窗帘。
他终于没有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有了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个良好睡眠。
昨晚……
昏昏沉沉的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床上多出来的那只枕头，上面赫然躺着几根提醒他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罪证——被他不小心拽下的，只属于清光的、细细长长的绵软头发。
他一个激灵，在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酥到骨子里的酸痛。他一边活动着疲惫的关节，一边急切地在床边寻找着自己不知道被踢飞到哪里的棉拖鞋。
（也不知道清光现在怎样了。这种又累又痛的感觉，他会受不了的吧？）
他心想。
安定将脚扭着伸进躲在床底下的反方向的鞋里，朝房间四周张望了一圈，确定清光的外出的靴子一双未少，径直拉开了窗帘。
正支着下巴，趴在阳台上数着来往车辆的穿着睡衣的清光听见对方的脚步声，欣欣然回过身去。
“是叫我一起出勤去？”
“不，不是这个。”
安定否认道。
他突然一把死死拽住转过身来的清光的右手，不让对方有挣脱的机会，紧接着，顺手揽上了那个因为自己过于强势的动作而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的、张大了眼睛的人的腰。
一时间，清光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想做什么。在他印象中，安定一直是一根筋地思考着他所说过的话，按照规章制度做事，因此，急匆匆地过来找自己，也只是来提醒不要错过值班的时间被扣工资。他还真没有见过安定主动愿意和自己做近距离接触。
莫非经过昨天晚上，那个笨蛋……开窍了？
当然，惊喜的清光已经没有机会去思考那么多了。在安定紧紧地将他禁锢在怀中，并饿狼般毫不客气地叼住他那片柔软的嘴唇，接下来只有遵循本能地去舔舐啃咬，用不知不觉勾住对方脖子的手臂去回应彼此同一节拍的心跳。
末了，在过度脱氧后眼神迷蒙地喘息着的间隙，清光用穿着白色袜子的脚故意恶狠狠地轻轻踹了踹安定的腿：“在外面会被人看见。”
“你觉得，如果看见了又会怎么样——要是想抢走你，一对一的话能赢过我？”
“……这话你跟谁学的？”
虽然听到安定的回答，垂下头去的清光心跳加快。可他毕竟并非表面上装出来那样思虑单纯。他仔细一想，不对呀，就凭安定那种总是听不懂人话的笨脑袋，怎么可能说出这种黏腻的情话来？
“我以前从书上看到的。”
他这一问，安定立刻老老实实地交代，目光真诚而坦然。
清光望着他，本想抱怨一句你居然敢用书上的句子骗我，可看到安定认真的神情，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都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硬装。”
话一说出口，他犹豫了一下，微笑着改口。
“嘛，别在意，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了啦。”
这一个星期仍然没有下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清光望着一排排朝后远去的如同粉红色云朵一般的樱花树，刚摇下车窗就被扑鼻而来的醉人气息呛住了，捂着鼻子好一会儿，急急忙忙把车窗归位。
“花粉过敏？”
安定将方向盘一转。
“不是。我这种可以自行修复伤口的体质，是不会得花粉症的。就算发生过敏反应，也会被身体当成是受到伤害，自然恢复。”
细心地观察着路况，安定看到在两旁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遮着口罩的行人。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清光，确认对方的确没有大碍后，回想起一大早刚起床时自己精疲力竭的虚脱感，而清光则好像没有显示出一丝疲惫。
可能这也是和他的异能有关吧，安定心想。虽然被归类为低级，但恐怕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多少人所梦寐以求的，再实用不过了。
“不过，倒是相对应地多了个很麻烦的地方。”
“什么？”
“每几个月都要去医院检查身体。进入呼吸道的粉尘花粉还好，多少能消化掉一些；要是在打斗的时候皮肤被划伤了，进了什么脏东西，正常人会遇到化脓啊感染啊之类的事情，伤口也因此没法愈合。可对于我来说，就算不去理睬，它也照样会长好——换句话说，如果当时不主动取出来，异物就永远会留存在那里。”
“没关系的。以后你受伤了，怕痛的话，就让我来帮你处理伤口好了。”
安定安慰道。
“那有什么用啊。下个星期开始要临时试行按照实力分组执行任务，我们一个老人一个新手，又不可能分到一起。”
清光嘟哝了一声。既然是临时试行，就不可能超过七天。在那之后，他满打满算，以自己的身份和战绩，只要去申请和安定继续合作，上级肯定会无条件通过。也就是说，日后，他们还会是好搭档。
清光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无理取闹外加撒娇一下，好奇安定会如何应对彼此分开的情形。
“每天任务结束我会到附近等你的。”
“你可别骗我——顺带，你要真去迎接我的话，记得把市中心我们之前看过马的那家商店的巧克力带上。”
“你什么时候又有吃甜食的爱好了。”
安定疑惑地问道。
他觉得清光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越来越像任性的、喜欢整天黏着人的女孩子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爱他，怎样的加州清光，他都喜欢。
“你这问题就等于是问，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不去有情调的餐厅，而非要窝在家里叫外卖。”
“原来如此。”安定恍然大悟，点点头，“那我就买双人份好了。”
他这一激动，不小心碰到了车喇叭。两侧的路人纷纷朝这里观望过来。
“你没事按什么喇叭，会不会开车。”
清光本以为安定老是不能理解自己话的老毛病又犯了，正准备接下来教训一番。可当他朝着安定偏过脸去，撅起嘴时，却对上了对方眯起眼睛，露出牙齿的难以揣测的笑颜。
（不对，这算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故意装作没听懂啊……）
清光默默心想。
他只好坐回原来的位置，装作一门心思在欣赏风景。
在他们的车绝尘而去之后，一阵风吹过，不久之前才被打扫过的、干净的路面上又被覆盖上了层层密密的、粉红色的花瓣。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流淌着的、无穷无尽的河流，一直绵延到被涂抹成琉璃色的天际。
☆、第四章
七
为了防止作弊，每个新的二人小组的成员只有组员知道。在分组公布后的第二天，大和守安定就得知了自己的新搭档因为花粉病无法前来的消息。
（花粉病不是早就被抑制住了吗？很多人打了几针后，过了几个星期就缓解甚至恢复了。在这种医疗条件下，再拿这个来当借口……）
当天晚上他想和清光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向上级申请推后，或者干脆与遇到相同情况的人合作。尽管分组的负责人信誓旦旦地保证既然是单人，就肯定会分配最没有风险的任务，但单独作战这件事情还是让安定隐隐感到不安。可似乎清光被幸运地分配到了一个令他相当满意的队伍中，双方的实力都很强，一谈到这方面的事情他就显得格外开心。
“安定，我听说，对方是专门负责研究人体与异能的老前辈。在实验室呆久了，想要重新体验一下战场。”
“你就不怕他生疏了，打不过异化者？”
安定不放心地问。
“别担心，他的能力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不怕受伤的人。你的搭档呢？”
“就那样吧，不好不坏——尽管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
“唔，管理局奔赴第一线的执行者们不管做什么的，都挺好相处。慢慢磨合，总归会越来越顺畅。说来，那位老前辈一直是单身……”
当中几次，安定愣是没能找到既不打断清光的话让正在兴头上的他失望，又能使自己说清楚内容的机会。到了后来，关上灯，准备睡觉，他索性就不说了。
这样也好，省的清光听到了，肯定要担心。
他想。又望了一眼以奇怪的、朝自己伸出一只手的睡姿躺在身边的清光，拨开对方面前的几缕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清光哼了一声，侧向一边，并没有醒过来。不一会儿，又发出了细细的小猫一样的齁声。
安定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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