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弟》第八章 私贩官盐

    萧封亲自领着将士们迎着单祁烨的马车回了城主府,一路上声势浩大,引得岑赋宇甚是惊异,未曾上过战场的他从没见过有人,是这幺昭告天下般的接人的,对萧封生了几分鄙夷。

    萧封身量不比单祁烨高,但却格外的魁梧健硕,常年的边关风沙使他的皮肤粗糙黝黑,蓄着长髯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英雄气概。

    按理说,萧封也算是个美髯公,但在岑赋宇看来,他便是个粗鄙的边关莽夫。

    进了城主府,单祁烨亲自抱着单念童下了马车,萧封一见单念童便惊为天人。

    单祁烨对他介绍道:“这是童儿,这就是我的海棠。”

    萧封爽朗地笑了:“怪不得你从来瞧不上那些个庸脂俗粉。”

    岑赋宇从马上下来,对单祁烨道:“堂兄,你不介绍介绍一下我吗?”

    单祁烨冷淡地说道:“这是岑家二子,单家正母岑氏的远房表亲侄子,终日不学无术,游离花间,为躲家中责罚,死缠烂打跟了来,阿封你随便安置一下便是。”

    岑赋宇没想到一见面,单祁烨便将自己的底子,直接抖出给了萧封,登时大为窘迫:“堂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怎的如此不给我面子?”

    “你承认你跟来是为了逃避禁足了。”单祁烨却给岑赋宇的言语间又设下一套,“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纠缠童儿了。”

    岑赋宇刚刚想开口辩解,就被萧封热忱地开口打断了:“岑公子不必担心,哪怕知道你如此为人,我萧某也不会亏待你的,来者是客,城主府自会好生招待你的。”

    岑赋宇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就差没当场吐血了。

    于是如此,一来封泾城主府,岑赋宇还什幺都没做,就被封泾城主府内上上下下,冠上了为人不佳,品行不良的放浪公子的名头。

    城主府内,萧封设下宴席,款待单祁烨和单念童,顺带极其郁闷的岑赋宇。

    单祁烨:“这般幅员辽阔的封地,想来苓国不久又要添新世家了。”

    萧封:“什幺世家不世家的,老子不稀罕,不如霸着封泾当我的土皇帝。”

    单祁烨却并未看轻他的粗莽,只是微微一笑,轻轻逗弄着单念童的墨发。

    单念童并无需进食,所以对桌上的珍馐佳肴也是兴趣恹恹,单祁烨便让下人带着他去城主府内逛逛,岑赋宇便借机跟着单念童一道离开了宴席。

    两人一走,萧封便挥退舞姬,屏蔽左右,与单祁烨商议起了正事。

    单祁烨此封泾一行,并不单单只为着看雪,更多的是为了董家与骜国勾通,私卖官盐一事。

    萧封本是萧太守之子。萧家是个小姓,并非世家出生的萧封生来就是武将,身形高大魁梧。

    萧家在十年前因董家家主尚书大人董郎卿陷害,除了未成年的子弟,发配边关,其余满门抄斩,由此,萧封与董家结下了世仇。

    而董家世子董瑞,却是在中元血祭之时,亲手挖了单念童的心。

    摧毁了单祁烨心尖上的海棠的董瑞,单祁烨如何能容他苟活在这世间?

    而董家自恃世家,为了敛财,竟是胆大到与骜国勾通,私自将苓国官盐卖入骜国。

    “那董家的气数也该尽了。”单祁烨端起茶盏,轻轻吹拂着漂浮的茶叶,说道。

    “此次,我在董家的眼线打探到,董氏狗贼与骜国的交易地点在鄞州,只要抓住他们勾结的证据,通敌叛国,董家的荣华富贵也到头了。”萧封说道。

    “我会派攸宁带鬼兵去鄞州搜寻,他们窝藏的官盐地址。”单祁烨一面饮茶一面道,“单家多年不问朝堂事,此事单家不宜出面,到时就靠你上谏扳倒董氏了。”

    “祗烨,你知道的。”萧封的眼中泛起仇恨,“这十年来,我无一刻不想报这血仇。”

    单祁烨放下茶盏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厅堂里,他阴戾的眼眸深沉:“会的,仇,永远会报的,没有人能逃过。”

    而此刻鄞州城内,从单家离家出走了半月的单御燕,正在鄞州城内的一家酒坊里饮酒。

    因着他那优秀杰出的大哥,他自小就不被单家重视,所以离家出走,已是家常便饭,哪怕他离家出走个半年,单家都不会派人来搜寻,更别说这区区半月了。

    从十二岁开始,单御燕便常浪迹江湖。

    身为单家二子,单御燕虽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但顶着单家阴阳世家的名头,和他大哥厉害到凶残的声名,也并没有人敢碰他分毫。

    哪怕遇上了真正不长眼的人,搬出他从单家带出来的宝贝,不杀人也能吓走一大部分人。

    所以,原本对于单御燕而言,闯荡江湖不过就只是一场历险游戏。

    不过这一日,单御燕却遇上了他人生中最凶险的一遭,直教他后悔来鄞州城这一程。

    单御燕来鄞州这家酒坊喝酒时,却正巧忘带了钱袋,同那伙计商量赊账时,那伙计打死不肯不说,还扯高了嗓门喊:“不行!打死不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般行事,我们店里生意还做不做啦!”

    觉察到酒坊里邻桌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单御燕有些窘迫,刚想伸手拍拍那个伙计,想让他嗓门稍微小一些,这伙计却突然嚷起来:“赖账公子打人啦!”

    面对身边开始吵嚷起来的,不明真相的群众的指责,单御燕有些无奈地扶额道:“喂喂喂,我什幺时候说我要赖账了?”

    这时,从酒坊楼上丢下来一只钱袋,直接砸在了那个吵嚷的伙计脸上。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楼上栏杆后,一名青衣侍从打扮的男子道:“我家主子替这位公子结账,还请诸位别吵嚷,扰了主子清净。”

    单御燕仰头望去,就见楼上靠窗的雅座上,一个身着紫袍的背影,身材修长,从身影上,单御燕却不能分辨出男女。

    “楼上的兄弟,谢了啊!”单御燕凭着直觉,冲着楼上喊了一句。

    然而,直觉往往是最不可靠,尤其是单家二公子的尤不可靠。

    当楼上的那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单御燕就知道,他的直觉,从来没准过。

    那是一个身形极高的女子,甚至比身为男子的单御燕都矮不了几分,一头青丝被编成数股细辫,恣意地披散在肩侧,身着一袭绣着金色凤尾花的紫色裙袍。

    她的五官不似苓国人那般温和,而是骜国人的那种轮廓分明的狷狂,算得上清秀的眉目间却是透露着一股子煞气,那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才会有的杀戮气息。

    那女子罗刹般的气场,使得酒坊里的人都一下子沉寂下来。

    只见她神情冷漠,从容地走下楼,身后跟随着那个青衣侍从,在经过单御燕身旁时,那双狠厉的丹凤眼,冷冷地扫过单御燕的脸,而后便离开了酒坊。

    单御燕回到客栈后,发现自己依旧忘不了那双狠厉冰冷的丹凤眼。

    他忍不住在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究竟是什幺样的人呢。

    然而就在夜里,单御燕去鄞州知名青楼,沾花惹草、寻欢作乐时,却又遇上了她。单御燕越发对这个女子感到好奇,究竟是什幺样的女子,会在这种时候来逛妓院。

    遇上她时,她正带着数名仆从,走过青楼的长廊,依旧是一袭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网紫袍,神情冷漠。

    单御燕注意到,她的走姿很优雅,不似青楼女子那般弱柳扶风的姿态,而是带着贵族气息的傲然,甚至有几分英姿飒爽,一如她先前在酒坊时下楼的姿态。

    单御燕一面搂着美人,一面望着她傲然的背影,走进了一间厢房。

    关上的房门阻隔了单御燕的视线,单御燕搂着美人便走进了他们的隔壁厢房。

    单御燕原本想偷听,但奈何这家青楼的墙壁隔音非比寻常的好,于是单御燕便借着他那套三脚猫的轻功,有些笨拙地上了房顶,轻手轻脚地揭开了屋檐瓦片。

    让单御燕没想到的是,在那屋檐下的人,正是董家家主,苓国的尚书大人,董郎卿。

    单御燕作为单家二子,同董家世子董瑞是昔日的同窗,所以董瑞他老子董郎卿,单御燕还是认得的。

    单御燕正疑惑,董尚书出现在鄞州城的缘由时,就听屋檐下的那个紫袍女子开口了,她的声音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尖细娇柔,甚至是有些沙哑的:“尚书大人,别来无恙。”

    董尚书竟是给那女子跪行一礼:“郡主金安。”

    “废话不多说,文盐几何?”那女子恣意地侧坐在榻上。

    “八百文一斗。”董尚书道。

    “这般坐地起价,就不怕本郡主直接越船揭发你幺?”紫袍女子冷冷说道。

    “郡主若当真欲揭发老臣,老臣也无可奈何啊。”董郎卿笑意盈盈,“但倘若如此,对郡主您也没有什幺好处,骜国远海,若是没有了苓国的官盐支撑,怕是撑不过半年吧。”

    “而如今,苓骜之战刚歇,骜国王室又不愿联姻外交,若是没有我董家的私盐,怕是骜国骜帝不得不向苓国低头了吧。”董郎卿笑着说道,全然无惧紫袍女子狠厉的目光。

    “三百石,下月中旬前,送到骜国边关。”紫袍女子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单御燕闻言心中一惊,看这番情形,怕是董家与骜国勾结,私贩官盐。而那被董郎卿称作“郡主”的紫袍女子,恐怕正是骜国传闻中的那位郡主,马芙娅雁媂缇。

    传闻中,那位郡主有着骜国第一的武艺,不论剑术射术还是马术,皆为骜国绝顶高手。她十四岁便力能对抗十名骜国死士,十六岁便上了骜国战场,征战沙场,所向披靡。

    总之,她是一个和单祁烨同样令人胆寒的存在。

    单御燕刚刚想走,就听屋檐下的那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还能走吗?”

    忽然感到脚腕一紧,单御燕就被那道鞭子缠绕着拽下了屋檐。

    几个侍从将单御燕绑了,丢在了那位郡主的脚下。

    “是你?”马芙娅雁媂缇用脚尖提起了单御燕的下巴。

    “郡主认得单家二公子?”董郎卿有些诧异。

    “不,本郡主与他不过只有一面之缘。”马芙娅雁媂缇收回脚尖,冷漠地说道。

    担心事迹败露的董郎卿说道:“此人听到了许多不该听的,为绝后患,不如……”

    马芙娅雁媂缇的丹凤眼冷冷地扫了董郎卿一眼,道:“该如何做,本郡主还不需要你教。”

    “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被马芙娅雁媂缇那样的目光扫过,董郎卿心底仍是感到发颤的,他望了一眼,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单御燕,说完便离开了厢房。

    感觉到自己被那双狠厉的丹凤眼冷漠注视着,单御燕脊背有些发寒。

    终于,那道冷漠而沙哑的嗓音开口:“你就没有什幺,要对本郡主解释的吗?”

    单御燕抬起脸来,强颜欢笑道:“我……只是偶然路过。”

    见马芙娅雁媂缇面无表情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单御燕马上赶忙说道:“别别别,我是来还钱的。”

    “还钱?”马芙娅雁媂缇低沉的笑声,伴随着刀出鞘的声音,在单御燕头顶响起。

    “好吧,还钱也是假的。”单御燕闭上了眼睛,咬牙说道,“其实我对姑娘一见倾心,今日特地来此,以身相许,以报姑娘当日之恩。”

    事实上,单御燕觉得,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这般鬼扯的理由,更别提骜国那位,斩千人杀百将的郡主了,闭上了眼睛,只为她杀自己时,不必死不瞑目。

    当脖颈上的刀迟迟未落下来时,单御燕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见握着长刀的马芙娅雁媂缇一脸探究的神情望向自己。

    只听那道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是第一个对本郡主,说这般话的人。”

    单御燕抬头望向那声音的主人,紫色的衣袍衬得她俊秀的五官愈发高贵,只见她抬手勾起单御燕的下巴,而后低沉地说道:“既然以身相许,那你今后,就是本郡主的人了。”

    “马芙娅雁媂缇,我的名字。”

    她随意用刀挽了个刀花,单御燕身上绳子的便全都断了。

    “你叫什幺名字?”马芙娅雁媂缇望着单御燕问道。

    “单御燕,字祗燕。”单御燕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答道。

    “祗燕,开始侍候取悦本郡主吧。”马芙娅雁媂缇昂着下巴,对单御燕这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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