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船长》分卷阅读62

    “已经七年了。”星魂咬牙切齿道,“静的时间难道还不够长吗?我在你心里难道不如他重要?我的追求也不如他的追求重要?你可以慷慨地挥霍自己的时间,陪着这人完成他的心愿,却吝惜给我一半的关注,傅香农,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狠的?”

    傅香农沉默了好一阵子。

    “你说啊。”星魂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质问,“说的理由足够充分,能打动我,说不定我就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脑袋一热,就答应条件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伤人的话,只有在意的人才会受伤,赛林出言制止他的不理智:“星魂,这是幽灵号,在这上面说话注意些。”

    星魂身上的邪性在重逢他老师的时候就彻底被激发,听到赛林的话没有偃旗息鼓,而是直言反击:“太子殿下,这句话我可以原路奉还,这里是蔷薇星,在这上面行动注意些。”

    两人针尖对麦芒,虽然不约而同沉默,但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应对招式,还没等十八式轮番粉墨登场,傅香农已然开口,一语而有千钧之力:“星魂,我可以没有爱-欲,但不能没有朋友。”

    这话像一柄锋利的刀,直直刺入星魂的心脏,让他血流成河,让他溃不成军。

    不等他问为什么,傅香农便将剩下的话一鼓作气说完:“你还年轻,处于贪心的境地,而我已经过了为感情奋不顾身的地步。与朋友间的交流有来有往,抽身而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朋友会对人的每一点滴付出铭记在心,继而给予恰到好处的反馈。情人不会,给予和反馈各自有偏差,会贪心,想要更多,想要全部,并且将自己的全部双手奉上,不管对方能不能承受住这份心意。你我如果成为情人,会有千丝万缕牵扯,你给的东西我都不想要,而你会慢慢蚕食,让我失去竭力争取并引以为傲的自由。”

    星魂难以置信,觉得他的想法不可思议,像所有不知道另一半究竟在纠结什么的普通青年,饱受感情的折磨:“可天底下的有情人哪个不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见哪个寻死觅活,反而好好,很幸福啊。”

    谢泽&赛林:“……”

    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再待下去那就不是电灯泡,是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了。

    于是两人不动声色的撤退,将这一方战场彻底留给这对关系无法准确定义的师徒。

    “所以呢?那些可能的确很好,很幸福,跟我有什么关系?”傅香农面色苍白,神态冰冷,眼角绷的有点紧,这一刻甚至微微抽搐,“你**涉的太多、管的也太宽了,星魂!不要总是自以为是的往我身上套用别人的幸福公式,我会很困惑的!”

    星魂从前就爱管着傅香农。

    那时候傅香农名字是银狐,傅香农这个名字,从傅嘉逸去世、他第一次杀人开始就被掩埋起来。那是一段醉生梦死的生活,人如浮萍,生若尘埃,飘飘荡荡,无所依托。直到银狐从贫民窟将正在和一群半大少年打架的星魂带回来,一切才慢慢开始改变。

    会注意到他,也是因为他在打架时候那种不要命的势头吸引了银狐,他在牢里一开始那段时间也是这样,愤怒的时候会冒光,就像灰蒙蒙的星星在某一刻被点燃,从此有了灵魂,所以他的名字叫星魂。

    这种在某一刻忽然具备的相似性让银狐忽然心中一动,大发慈悲,将那群半大少年给赶走,将被打得半死的星魂带到自己的小窝,娴熟地给他上药,治疗,星魂反反复复高烧,银狐有那么一阵子怀疑他会烧坏脑子,后来想着如果醒来是个小傻子,**脆直接扔了算了。但被捡来的小狼崽求生欲还是很强烈的,床上奄奄一息的他终于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在沙发上瘫着睡意朦胧的银狐一下子惊醒,视线交错,那份炽热的目光让银狐条件反射避开,低低“嗯”了一声。

    星魂第一句话,是喊他“师父”。

    好像被这么叫了,也就承担起了相应的责任。银狐对于小孩该怎么抚养没有经验,最初也就是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模仿自己的父亲,但他又太年轻,这种经过岁月沉淀出的责任感对他来说太沉重,所以没过一个月,就厌倦了,然后放任星魂自生自灭,保证他活着就好。

    星魂比他想象的更能野蛮生长,银狐不知道他的过去是什么样,但可以看出星魂是一个非常贪心的人,只要他能接触到的渠道,他就能贪婪的吸收着营养:星寰网络各种各样的知识,本能的观察周围人的言行举止,然后有选择性的模仿。他会下意识的讨好银狐,银狐每次回去,家中都是****净净的,锅碗瓢盆摆的整整齐齐,床单被褥蓬松柔软,有阳光的味道,仿佛他捡回来的不是一个小狼崽,而是田螺姑娘,只不过是性转版本的。

    不光如此,星魂还会让自己无孔不入,一点一点蚕食着银狐的空间,包括他的行为习惯,这种蚕食是润物细无声的,他一点一点的改变银狐的生活,银狐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自己的习惯,人体细胞100到120天完成一次更新,六七年就会将一身细胞全部换掉。在生理上,每七年我们会是另外一个人,而星魂这种渗透只用不到一年就完成,银狐自己没有发觉,还是他的上级发觉他变化很大,多嘴问了一句,银狐这才陡然警觉,然而为时已晚。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敢小觑星魂。这个孩子的心计胆识都远胜于他,假以时日便会超过他。

    他并不知道星魂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但能从这个人对于任何东西狼吞虎咽的状态可以看出,他时常陷于饥寒交迫的窘境,对于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会拼尽全力抓住,撷取,就像一棵藤蔓,死死的将对方锁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当中。他很害怕失去,因为他从前得到的太少,无法容忍失去。

    这是和银狐完全不同的状态,因为从小生活优渥,银狐对于一切都带着欣赏的态度,遵循着“七分饱”定律,兴趣泛泛,什么都能说上两句,就算是失去也会有新的事物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对未来的一切都抱着希望。他的内心在这种环境的滋养下,充斥着浪漫主义情怀,像堂吉诃德,行侠仗义,游走天下,行为带着一种天真,在外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一场陷害让他家破人亡,身陷囹圄,终于从梦幻中苏醒过来。虽生犹死,虽死犹存。

    那段时间的确是他的低谷,他近乎粉身碎骨,复仇成了唯一的执念,然而将仇人血刃后,他陷入了一种空虚,因为曾经沾染泥淖,于是让自己陷入泥潭本就不是理智之举,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向上攀爬才能自保,否则只要活着,就永远无法摆脱这种处境。幸运的是,星魂比他更能适应这种环境,甚至算得上如鱼得水,这让银狐心中的负罪感减弱,后来星魂可以独当一面,银狐心想,或许可以考虑离开了。

    他有了这种想法,然后一个机遇从天而降,砸的他眼冒金星,于是他趁机脱身,不告而别。从此在星际间飘荡,但从未想过回来,只偶尔在寰宇网络中看到星魂的消息,他还活着,他变得更厉害,他的位置越来越高……了解这些消息就足够了。

    “那你一直以来,究竟当我是什么呢?”星魂轻声问。

    “你当初为什么叫我师父呢?”傅香农的眉尖微微一颤,就像峦峰上云雾散去,露出本来苍翠的厚重,“那时候你在想什么?怎么才能打动这个人,让自己留下来——如你所愿,我们的关系不就是这样么。”

    星魂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全部消失,每个细胞、每处组织都偃旗息鼓,共同构造出了一座寂静的空城,咬牙切齿道:“原来那么多年的情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

    “不,也并非一名不文,不过每个人追求不同,取舍自然也不一样。”傅香农道,“我放弃一切,在幽灵号上四处游荡,这是我认为的自由,你拼尽全力,取得你现在的成就,这是你的自由。我问你,你愿意放下一切和我走吗?”

    星魂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犹疑,没有当机立断地说出答案。

    “你看,你和我一样,你既然不肯放下一切走,凭什么让我放弃自由留下?”傅香农眼睛露出一个堪称恬淡的笑容,连星魂想说的话也一并反驳,让他无话可说,“折中的方式无非各自退让,都不快活,何必呢?”

    他伸手拍拍星魂的肩膀,道:“所以,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你师父,认为那些年我对你还是有几分好,就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来搅乱我的生活,**扰我的选择,谢谢。”

    他转身,走到楼梯旁,扶着楼梯不疾不徐地上楼,回到他的屋子,那是他的全世界。从窗户中向外看去,可以看到整个宇宙,有千亿星辰吟唱。它们的距离看似很近,然而在不跃迁的情况下,发出一束光到另一个星球表面,需要走很多年,这就是星球间的友谊。

    然而这对它们来说才是安全的距离,倘若其中有一个星球摆脱引力,千里迢迢去赴一场约会,带来的势必是连环灾难,在没有达到目的地前,就被其他天体的引力抓去,走向毁灭。

    小时候他听过一个说法,,“每个在地球上活过的人,在这个宇宙里都有一颗对应的星星在闪烁。”长大后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仍为这个说法而感到颤栗——你抬头看向墨蓝色的天空,银河挥洒着它的光芒,星星密密匝匝,如恒河沙数,看着很近,实则距离很远。

    他抗拒一切变化,却不得不去拥抱变化本身。和星魂的重逢从来不在他的计划当中,却也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遇见,这让未来带上某种不可预知的神秘色彩,使他的内心像是失控坠落,摇摇欲坠,将要滑向深渊。

    要努力把轨迹掰正,傅香农告诉自己。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星魂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他略一沉吟,思索片刻,抬步走到方才谢泽和赛林所在的那个房间门口,彬彬有礼地敲了三下门。

    谢泽过来开门,看到他的时候l脸上浮现一丝了然的笑,他闲闲地倚着门框,歪头看着眼前这个表情似被零下三十度冷冻过的人:“想好了么,星魂宗主?”

    “我有个小小的条件。”星魂整暇以待,并没有让自己的气势沦落下风。

    “什么条件?”谢泽眉毛轻挑,眼中聚光,没有直接开口答应他,条件是大是出来才知道,并不是星魂断定它小它就小的。

    “将我收编为幽灵号的一员。”星魂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谢泽敞开怀抱,“当然,随时欢迎,这是幽灵号的荣耀。”

    星魂根本没有和他拥抱的自觉,将意愿传达清楚后,他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知道回到紫金堂,还有一场战争等着他。

    但那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就连紫金堂此刻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在刚才和傅香农对话的那段时间,他的心始终浮在半空中无法落地,就像没有根系的浮萍,只能随处漂泊。他扪心自问,此刻争夺的东西究竟有多重要?他能够将一生奉献在此,而不会后悔吗?

    他发现自己犹豫了,紫金堂的重量显然并不如傅香农重要,它之所以在之前占据一席之地,因为他除了这样东西,别的都无法把握。然而当正主从天而降到他面前,他如果再分不清主次,那活该他最后失去。

    命运的选择让他和傅香农阴差阳错相遇,他的心就像从冰冷的冬天复苏,逐渐散发出生机,有了星星点点的嫩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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