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虚构》分卷阅读2

    虽然名义上同属一个院,飞行本质上是独立于民航进行教学和管理的。平日里飞行员都要早起跑操,上课要求列队前往(想当年飞行员们穿着制服、拎着公文包整整齐齐地列成两队前往教学楼,不知迷惑了多少人),每晚十点准时查寝,从纪律上看还是相当严苛的。

    飞行员每年还有例行体检,导员也时常三令五申警告他们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要是体检不过关就只能退飞转专业。

    说着说着就说到飞转生的事情上。石头晃了晃酒瓶,弯下腰放到地上,捞过一瓶开了酒瓶盖。“心理生理的问题都有吧。”石头叹口气,“有几个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熟一点的,有一个是在国内体检没有过,说让他做个什么手术,结果手术做完痊愈了,人又不要他了,理由是飞行员身上不能有伤疤。另外一个,喏,算下来是我们一届的,到现在还在学校里。他是自己要求回来的,问他什么原因,他自己说自己脑子有病。”

    某人点点头:“外面其实还是蛮乱的。”

    以前也听说过,飞行员国外委培的环境并不见得有多好,美国、澳大利亚基地相对好一点,在南非就是全封闭式圈养。

    “和教练好好相处是一件难事,国外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非常考验心理承受能力。”人与人相处,无论在哪里都是一门学问。“不能跟教练关系不好,也不能关系太好。圈子本身就乱,有些事情,唉……”某人没说下去,摇着头抱着胳膊微微往后倒。

    石头愣着神,过会儿又晃过神来揉了揉脸:“这届一个小孩,出去俩月父亲出了意外,现在出不出去还难说。”

    我收回了筷子,慢慢嚼着嘴里的鱼肉,吞下去之后不再动作。一时间氛围非常低落,我们都想起了同一个人。

    听说基地出事的时候我马上用各种联系方式找某人,某人接了视频之后先是安抚了我几句。等我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不等我问就开了口:“出事的是奇哥。”说完他把脸靠在手肘上,一动不动。

    奇哥是院篮球队的前辈,某人跟他算不上最亲却也是一起奋战过的队友的关系。我不知该怎么安慰,想跟他说说话。

    “你一定不能出事。”

    “嗯。”

    “如果天气差不能练就不要逞强,不急这一时。”

    “嗯。”

    “不要老想着炫技刺激。”

    “嗯。”

    ……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摸着屏幕,他低下头的时候后脑勺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

    “记得找你室友给你剃个头。

    “我很担心你啊。”

    教练机失事之后,那一届的飞行员多多少少出现一些心理问题,学校这边也派出心理专家前往基地。

    某人那段时间刚打开视频那会儿情绪还不错,可聊着聊着就越来越沉默。有些问题需要心理专家的帮助,而有些问题只能依靠时间。

    八、

    某人回国之后,我终于结束了顿顿外卖的生活,重新拾起外出觅食的习惯。

    甫一出门才后知后觉学校周边竟变了些微模样。千尊披萨被味莱空间代替;托乐嘉路口新建了一幢乐尚天地,一楼分布着格美思中式快餐、面包店、杨国福麻辣烫、五十岚、祖食爷,二楼就看见个猫山王;往一旁楼梯走到负一楼,一溜的的小摊点,什么一点点、桥头排骨、烤饼之类的;右手边原来在一楼的北京烤鸭包下了整个二楼;左手边巷弄隐藏着柠檬鱼、羊蝎子火锅、虾摆和美满吉;圆盘里多了好多流动摊点,徐州鸡蛋火烧属头牌,还有驴肉火烧、土豆鱿鱼及其他江苏各地特色小吃;圆盘二楼开了日料、牛炖牛肉汤还有很多专门做外卖的小店铺;各种理发店倒是依旧花枝招展屹立不倒,数一数至少五家;托乐嘉商场也变了个样,虽然本来的样貌我也不大记得了,但是里面多了几家饭馆是一眼就能瞧见的;水果店多了好几家,青露馒头还在,过条小马路,小区门口多是租房中介的店铺中间发现了蛋糕夫妇,总算有了个可以替代千尊披萨下午茶的地方。

    后街倒是变化不大。两家卖小玩意儿的店被转让了,旧书店又少了一个;先锋药店旁边开了间一鸣真鲜奶吧;百家湖超市似乎是重新装修过;集绝味鸭脖、桥头排骨、包子、寿司、鸭血粉丝汤于一体的店现在卖起了奶茶;链家也在天尚之星旁边占了个铺面。新开的饭馆也不多,鱼飞鸿算一个,还有糊世的刺身、小今胖韩式火锅。金字塔改名成幸福蓝海,观影体验的幸福指数却并没有提高。以前很火爆的果奶大咖,沦落到了“要杯龙珠奶青”“不好意思今天没有奶茶也没有龙珠”的程度。人类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啊,我站在果奶大咖门前对着店长摆了摆手,叹一声“唯有经典生生不息”转身过马路进了经典烘焙。

    经典烘焙旁边就是胜太路市场的入口。入口处有大鸡腿和烧烤,烟熏火燎的。正对着入口的是两家水果店,相当的与时俱进且具有人性化,在还没有开通支付宝的年代我出门常常忘记带钱,老板非常爽快地让我赊账,等下次我去还钱的时候,老板压根儿就忘了这茬,有可能是我每次就买一两根香蕉或者一两个苹果,这样的价值在他心中过于渺小。一开始某人总嫌弃我这种买一根两根的行为,之后渐渐地被“买多了放着会烂”“我今天想吃香蕉不代表明天也想吃香蕉”“尝一下味道就行,吃多了容易腻”的理论说服了,也开始挺着腰杆捏着一个沙塘橘跟老板说“老板,我要一个橘子”。

    不得不说后街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之一,在里面绕一圈衣服上一定会沾染上油烟味。煎的煮的烤的炸的,天南海北,要什么有什么:四川炒菜、浙江烤饼、新疆烧烤、福建沙县、重庆火锅、海南清补凉、哈尔滨水饺、泰式咖喱、日式料理、韩式火锅……总结起来四个字——博大精深。

    结束异地的第一顿是在虾摆吃的,恰好是吃龙虾的季节。点了盆十三香,我左手手套右手筷子吃得热火朝天,某人在旁边一个劲地添水。我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吃:“这不辣。”

    他剥了虾壳蘸了汤汁扔到我碗里:“你多吃点。”

    我看着他剥虾的动作,右手的筷子不自觉戳着碗里的虾,低下头想用空着的手揉揉眼睛,快碰上了才想起还戴着一次性手套,改换右手揉了揉。

    多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饭了?具体年月已经记不清了,只能肯定是比某人出国的时间来的更久。

    九、

    “所以你是怎么想通的?”回国之后不多时,某人就攒了个饭局把我们寝室几个都叫了过来。到了毕业季,大家情绪比较多,喝着喝着平日里张不开嘴问的话一句一句蹦了出来。刚刚石头凑到我耳边,用他以为的耳语声问我,吸引了整个包厢的注意。我伸手捞起啤酒就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石头用手指指自己,又指了指胖子和老大:“我们仨早就知道了。”我猛地一抬头,石头笑嘻嘻地看着我,胖子和老大在一旁不住地点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还是老大开了口:“那次在买买提,就是你喝醉那次,有印象吗?”

    我想了想,是大一跨年那天,国旗广场的篝火晚会结束后,沉浸在围着篝火跳兔子舞的我被某人一把拉去了买买提烧烤吃夜宵。那天石头、胖子、老大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我靠着某人坐在一帮不熟悉的飞行员堆里吃着烧烤,时不时还被灌点白酒。

    “本来一开始我还挡着不让你喝,可是你自己偏偏来者不拒。”某人戏谑地看着我,和老大碰了个杯,“继续。”

    老大难得倒了酒喝,继续说:“等我们接到电话,跑到楼下去接你,你抱着某人一边哭一边喊着他名字,怎么劝都不肯放手。好不容易把你从他身上扒下来,你一转身又抱着树开始哭。连哄带骗到了宿舍吧,自己缩成一团继续哭,哭着哭着倒在床上,然后就睡着了。”

    我的内心被老大这个理科生流水账般的叙述搅起了惊涛骇浪,尴尬地对上某人的视线,下一秒就捂住了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某人觉得好笑,把我的手掰开,手背轻轻碰了碰我冒着烟的脸。我顺势偷偷问他:“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说?”

    他笑了,笑得眉眼温柔:“我要等你过了自己那一关。”

    我心一颤。

    “本来是一月份就走的,原计划是出国以后先聊着,给你慢慢接受的时间。”回想起之前的告白,他皱了皱眉:“结果延迟到三月底才走,可我实在忍不住了。那时候每天看到你,每看你一眼冲动就多一点。”我碰碰他的手,他拉过去放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摩挲,重复了一遍:“我实在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们一人一听啤酒坐在看台上,也不说话,时不时碰一下,仰头喝一口。我正开着玩笑说:“又到了狼人变身的时候。”坐在身旁的某人就化身为狼强吻了我。我没听清他说的话,等回过神立马弹起来踹了他一脚,踹完就往宿舍楼跑去。只是看台座位太多,夜色又暗,跑着被绊了好几下。慌不择路,真真是慌不择路。

    一个星期后他出国。那一个星期我们没有联络,后来的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没有。

    十、

    是什么时候想通的?战战兢兢过了一星期,得知他已经出国的消息之后,却每晚每晚都能在梦里见到他。他勾着我的肩膀,或是吃到辣椒吸着气,或是大课前假装路过塞给我一袋包子,或是趴在桌上托着腮看我自习,或是仰起头喝酒,最后最后,都定格在那个晚上,我回头看到最后一眼,他定定站住的身影。

    室友们有时会小心问起:“你昨天是做噩梦了?好像听见你在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推脱说是不记得做什么梦了。

    后来开始失眠,一闭眼都是他,我只好睁眼到天亮。

    我跑去了心理咨询室,话说得毫无逻辑。心理老师很温柔,她让我放轻松,放松训练的时候头疼地叫嚣着要爆炸。每周我都会去找老师聊聊天,她说我有一点焦虑,我们一起找一找焦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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