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分卷阅读220

    “姐姐后来心疾严重,下不了床,只能靠着这张‘机巧椅’出门,你坐着可还舒坦?裘袄裹着应该不冷了,过会儿腹痛可能更加厉害,你和莫大哥说说看,看他会不会离开姐姐的墓,和你回来。”机巧椅十分精妙,几处齿轮相连相接,机关制约,按动几处,便轻巧前行,后方推着的人无需大力,只需控着方向便成。

    冷青翼压着腹部,恹恹坐着,低垂的头,神色不清,薛语昕在后面推着,却是满面笑容。

    姐姐,一切都如想象中那般发展呢,你曾和小昕说过,人原本单纯如白宣,却是在与他人比较后,方才生出了嫉妒、怨憎、不安和恐惧……这话当真一点不错呢。

    听殿下说,此人极为聪慧,破了七绝谷内所有阵法,又助部落免于一劫……不过,姐姐你看,人心肉长,最在意的便是最大的弱处,他定是全然信着莫大哥的,但他不定那般信着自己。

    姐姐,那药你是知道的,祛除内伤腐肉是极好的,不过药效最甚时,你我也一同见过那武功高强的侠士也忍不住在地上打滚哀嚎连连的模样。

    我已算好,到你墓前,便是最甚之时,好想看看,那时的两人,会是如何模样。

    姐姐,小昕是不是变坏了?

    小昕会救他的,若是莫大哥可以信守承诺的话。

    第一百三十三回:假痴不癫

    出门方知夜已深。

    万物寂寥,虫鸟不鸣,耳边呼呼,唯有风声。辽阔大地,不比中原,没有热闹的街市,没有临街而立的砖瓦,没有城墙围起的城池,也没有夜半打更的更夫……只有一望无际的宽广和苍莽无边的空旷。

    一个个远远近近的蒙古包灭了烛火,只剩下黑乎乎的暗影,月光星光照耀一切,却终究不若白日光明。“机巧椅”无比精妙绝伦,这般静谧的夜晚,也没有发出任何扰人的声响,推着的人未言,坐着的人未说,一路走远,走偏。

    离得远了,便越发觉得孤寂,还好要去的地方,是那人所在。

    “过会儿,若是莫大哥不和你回来,不许哭哦?”后方飘来愉悦的声音,自信满满的嘲笑,像是万事已定,“莫大哥真是有心,毕竟这世间找到一人和姐姐这般相像不容易,连我都有些忍不住要把你当姐姐了。”

    “……”冷青翼没有接腔,薛语昕看不到他的神色,却也知道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应是在强忍着腹内和心里的绞痛吧。

    “姐姐若没心疾,亦或我早点习得此法,大约几年前就嫁给莫大哥了……唉,多说无益,所幸看到你时,万般欣慰,莫大哥终究没有忘记姐姐,我想姐姐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少年的话语说得轻松自在,怡然自得,仿似说者无意,天真无邪不知遮掩而已,“对了,我猜你是不是喜穿白衣?我姐姐所有的衣裙都是白色的。”

    “原来……嗯……世间有……如此相像之人……”冷青翼终于出声,有气无力,喘息不定,说话间掩不住一些破碎的呻吟,大氅裹着的身子已全然湿透,腹内的翻搅越来越甚,疼痛一阵紧似一阵。

    “你不信的话,我……”薛语昕挑了挑眉,心中想着那一箱子的白色衣裙。

    “我信……”断然的话语,让所有的“有备”彻底变成了“无患”,冷青翼的身子弯得更低,吃力发音,说得断断续续,“见了莫无……若真如你说……还有什么……不信……”

    “好啊。”薛语昕扯了扯嘴角,不屑地看着冷青翼最后的徒劳挣扎。

    姐姐,破灭是什么?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尝到了各中滋味?

    再无言语,像是所有的所有,都看那最后一搏。

    赌博。

    愿赌服输。

    坟墓并不大,却很美,满眼的蓝紫色小花,在初春竟已绽放,花香阵阵,淡然而优雅。

    墓前跪着一人,心心念念的人,跪得笔直。

    月华散落在那人的肩膀,只看得肃黑挺立的背脊,带着自始至终的坚毅。

    “莫大哥,冷公子非不信你要替姐姐守墓,大半夜的,要我带他来看看。”薛语昕触动机关,让“机巧椅”停于一处,几步向前,走到莫无身侧,将冷青翼丢在原地,看着接下来的好戏。“哎呀!莫大哥你怎么又这样?!我知道你对姐姐的死万般愧疚,可每次这般伤害自己,姐姐是会伤心的!快起来!流了这么多血可怎么好!”

    “……”莫无未言未动,似是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沉黑的夜里,万事皆空,唯有他与眼前这座坟。

    “莫大哥,姐姐看到你便会很开心,你别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薛语昕装模作样去扶莫无,心中自是有数,先前约定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喂,冷公子,快替我劝劝莫大哥,这样可怎么好。”

    [替薛语凝守墓,三日三夜不得说话不得动,也就是不吃不喝不睡。]

    [好。]

    [除此之外,墓前会有酒壶砸碎的瓷片,那小子说,就算腿废了,也不许站起来。]

    [好。]

    [本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奈何女子多情自扰,那小子……]

    [若是只有这些便可治青翼心疾,也算我欠了薛姑娘一份人情,还了也好。]

    温凛立于暗处,看着月光下的三人。马车里的约定,莫无全然照办,只是被薛语昕添油加醋一番挑拨,不知冷青翼如何自处。聪明人也会有糊涂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薛语昕如此有备而来,两人此番大约遭罪。

    双臂抱怀,温凛淡然而笑,并不打算出手相助,要进冥城的人,萧墨尘看中的人,这点小事,必不用他操心。

    药效最甚时,生不如死。

    内腑受创,本可以用温和的药物调理,促其新生。薛语昕却用了极端刺激的药物,以毒攻毒,用药物代替尖刀,生生割下腐肉坏肉,化为脓血,呕吐排出。

    腐肉坏肉也是肉,腹内尖刀林立交错,肆意切割拉扯,剧痛之下,人根本是坐不住的。

    所以冷青翼从“机巧椅”上栽倒在地上,是薛语昕预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有想到,蜷缩在地上的冷青翼,没有翻滚,没有痛呼,以为身子弱昏去睡去,走近方知,那人浑身紧绷,痉挛如筛,一只手死死顶入腹内,一只手抠入泥石,唇已碎裂,甲已撕破,各处外伤崩开,浑身汗如雨下,宛若刚从水中捞出。

    “喂,冷公子,你没事吧?怎么忽然疼得这般厉害?”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只为了说给莫无听。

    原本预想,此人疼痛翻滚,动静极大,莫无却不得不跪于那处,不言不动,两人皆痛,误会更深,会是怎样的精彩绝伦。未料此人瘦削孱弱,却如此耐疼,这般地步,也能一声不吭,心底微微有些慌乱,除了慌乱,似乎还有些……心软?

    不!不可以心软!

    “莫大哥,冷公子疼得厉害,你不过来看看么?难道冷公子这个大活人没有姐姐的墓重要么?!”

    可笑的义正言辞,冷青翼虽疼得神志不清,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冰冷的唇角。

    一切又安静下来,该说的都说了,该演的都演了。

    不能动的人没动,就像应证着薛语昕说的每一句话:那人深爱着姐姐,即使是一座空虚的坟,也在乎得多于其他任何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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