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挣扎的人没有挣扎,薛语昕理解为,那是一种悲伤绝望,心里的苦盖过了身子里的痛,其实他很想看着地上的人哭泣,如同姐姐一般掩面而泣。
只可惜,时过三刻,无人言语,无人哀嚎,也无人哭泣。
四周依旧静谧,能听到的,除了些许压抑的喘息,依旧只有风声。
药效最厉害的时刻过去了,激痛渐渐退散,只余闷痛和阵阵恶心。
“……走……唔嗯……走吧……”冷青翼低弱的声音,似是带着哀求,薛语昕扶着他坐回“机巧椅”,心中自然知道此药厉害,药效过后若不用其他药剂缓和,会诱得心疾加重,到时候棘手烦心,恐难医治。
“莫大哥,你既然这般坚决,我就带冷公子回去了。”临行前,又望了一眼跪在碎瓦砾上的莫无,怎能那般无动于衷,难道真的对谁都是一般薄情寡义?
可若真是薄情寡义,又何苦遭罪只为此人医治心疾?
姐姐,小昕忽然有些不懂了……
“机巧椅”缓缓而行,冷青翼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按压着腹间,弯下身子,伏在车边,示意停下。
“呃……”先是一阵阵痛苦地**呕,然后一股暗色血水直直喷出,紧接着是褐色的血块,吐了许久,直到吐无可吐,这才萎顿在椅子上,再无半点力气。
“你……还好吧……”询问的话语不知不觉夹带了几分不安,薛语昕加快了脚步,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冷不丁又冒出一句:“对了,你的厨艺如何?我姐姐厨艺了得,特别会做桂花糕……莫大哥每次吃时都会笑,你知道的,莫大哥平日里不爱笑的。”
“……”淤血吐尽,其实胃腹间舒坦许多,只是一番折腾,又失了血,让冷青翼彻底脱了力,眼前昏昏沉沉,耳边挑衅的话语虚虚实实……
越发可笑了。
到底是在说她薛语凝,还是在说他冷青翼?
顺着薛语昕心意半夜出来演一出苦情戏,其实不过为了看看莫无,如今莫无看起来并无大碍,他也安了心。
[素手机巧第一人……]
[……是的,人已经死了,给你治病的,是她弟弟。]
[她,也有心疾?]
[大概是的,我不太记得了。]
[……]
[……]
[她,喜欢你?]
[……温凛是这么说的。]
[薛语凝……我也有所听闻……一颦一笑一双手……说的是绝色女子……天下无双……]
[青翼,别闹。]
[莫无……]
[我收她银两,替她和弟弟杀了仇人,仅此而已。]
[我并未说什……]
[……]
想起骆驼背上,那人以吻封缄,不觉心底微甜。
那一句仅此而已从冷漠杀手口中说出,当真显得有些别扭憋屈。
孰真孰假,其实不难分辨,若是用了心。
“你别睡,别这么没用,就快到了。”少年的声音忽远忽近,模模糊糊并不清晰,却在寒冷的夜里,莫名带着一股暖意。
不知缘何,忽然对薛语凝万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姐姐,教出了这样的弟弟。
第一百三十四回:莫措手足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见不到面的时候……也不要害怕……]
骆驼背上,怀里轻颤的人,带着柔和的笑,吃力地说着不得不面对的分离。
不要害怕。
“我以为,你至少会转身去看看。”淡然的声音在莫无身侧响起,温凛缓缓走出阴影,现出身形,看着地面那些碎片上漾出的血迹,不觉微微蹙眉,“你用了千斤坠?!”
“……”莫无不答,依旧看着满眼的紫花,跪得笔直。
“你这是何必?冷公子若是知道你这般,大约会气恼。”温凛转头看向冷青翼离开的方向,“小昕这次倒是狠了心,这样激烈的药……不过你可不用担心,药效过后,好好调理,其实益多于弊。”
“我不担心。”清冷的口气,带着深夜的寒气,莫无垂首,看向膝盖下面染着鲜红的瓦砾,清楚说道:“不必担心。”
“你是相信小昕,还是相信冷公子?”温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走近了些,仔细打量莫无受伤的膝盖,冥城要收的第一杀手,可不能废了双腿,“冷公子刚刚药效发作模样,连我这个看惯了生死的医者,都觉于心不忍。”
“……”莫无沉默,肃然的冷峻,不见分毫波澜。
温凛见那膝盖伤处并未伤及筋骨,微微放心,又见眼前这人冷然神色,以为就此无话可说,于是站起转身,却在此时,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
武者不必用眼,只需用耳用心,该知道的,便都知道。
温凛复又看向莫无,看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面无表情的冷漠,直觉那句沉甸甸的“我知道”,不过幻听臆想,并不真实。
夜风吹过,花草沙沙作响,乌黑的发在风中飞舞,发髻之上,檀木簪子轻诉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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