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想要太医?”今晚是不能继续练功了,元绍不由分说,扶着凌玉城往外走去,一边微微沉吟了下,“那叫你那个……杨秋?来也行。”
“陛下,臣只是内息岔了一下而已……”耳边凌玉城犹自在轻声分辨,元绍却不打算惯着他讳疾忌医,一扬下颌,门口当值的侍卫行了个礼,当即转身而去。元绍一只手托在凌玉城肘下,让他大半重量都交在自己身上,走向门口的脚步却被拖得一顿,凌玉城身子往后坠了坠,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要说内息走岔,这种伤势还有谁比陛下更懂?臣以为,实在不用急着招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了玻璃博物馆……颇有趣……我们的先祖在春秋战国时期就用玻璃做出了看上去和玉没啥区别的剑格和玉璧琀蝉啊……
第134章 何时枕簟共新凉
元绍抬起到一半的脚步立刻停住了。
以他的性子,不要说叫一个杨秋进来,就是这会儿命令侍卫四出,把全京城的太医全都拘过来,也不值得他动一根眉毛。太医什么的,不就是伺候人的么?用得上用不上,主子想起你就是你的福气。空跑一趟又怎么了,就跑折了你的腿不成?
但是凌玉城的话也有道理。练功习武难免磕磕碰碰,偶尔有个内伤也不奇怪,这种伤势,太医哪有他懂?等太医拖拖拉拉地诊脉,磨磨蹭蹭地开方下药,耽搁半晚上煎一碗苦药汤子上来,他直接用真气探查梳理,早就把伤势治得七七八八了。哦,那个杨秋还是被废了功夫的……
再说宫门已经下钥,这会儿开宫门派人出去叫人,且不说浪费时间,这动静就小不了。到明天早上,天晓得会传出什么谣言来。这样一想,便开口道:“回来。”
快走出廊道的侍卫立刻止住脚步,转身行了个礼,回到自己哨位上站得笔直。元绍慢慢举步,凌玉城却挺直脊背,放开他手腕,手臂更是向外一格,挣开了他的扶持。
……这是过河拆桥的节奏么?刚答应了他的要求,就迫不及待地闪人?
不,就算过河拆桥,也好歹等他帮忙看过伤再说吧……
这样想着,元绍却没有什么不快的意思,反而有几分好笑。顺势放手,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地注意着身边人的动静。见踏出第一步时,凌玉城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后面就越来越是稳当,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优哉游哉地跟在他后面慢慢走去。
只走了十几步,凌玉城的步子就慢了下来。元绍还道他有什么不适,加快脚步赶上前去,不料凌玉城微微侧身让在一边,等他走上来才并肩前行。即便如此,到底还是比他落后了半步。
都想起礼数来了,看来是当真缓过来了……
元绍暗暗松了口气,也不言语,放慢脚步,与凌玉城缓缓并行。一时回了寝殿,快手快脚地梳洗更衣完毕,便把人拉到床榻上坐下,自己盘膝坐在他背后,伸手抵着他背心,调动内力,凝神探究他经络之间可有异状。
暖洋洋的内力沁入经脉,凌玉城本来的内力先是蛰伏不动,逐渐也被他带动着一起游走。一个圈子转下来,元绍就彻底放了心——或许有些微伤,却说不上严重,最多也就是好生养息两天而已。嗯,这两天还是不要拉他动手了,让他多休息休息的好……
一边想着,掌心输出的内力却是不停,仍然在凌玉城经脉之间一圈一圈的转动,安抚着、滋润着一些细小的损伤。不知不觉地,两个人身上都是越来越暖,被他手掌抵住的脊背也放松了下来。
十月初的天气,京城还没有烧炕,昭信殿里的地龙火墙自然也没有点燃。两个人刚刚沐浴过,寝衣单薄,手掌贴在脊背上,几乎可以直接感觉到脊骨的形状。凝神运功之余,元绍也不免有些惊讶:比起今年春天,自己日日替他推拿的时候,凌玉城怎么瘦了这么多?
而且,他居然直到现在才发觉……
还是天天躺在一张床上呢。这话说出去,只怕都没人肯信。
——或者,直接让人笑掉大牙?
也难怪凌玉城在他面前恭谨拘束,人和人之间的交情,总是处出来的。从他出巡到现在好几个月的功夫,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机会都少,更不要提像过去那样天天粘在一起,说完了政务说武功,说完了武功说闲话,就是聊起朗儿的功课进度,都能津津有味地?*习胩欤3r换尉偷搅讼u凭颓薜氖焙颉庖患蒙伲档蒙伲匀痪褪柙读恕?br />
不过,知道了原因就好。刚到他身边的时候,凌玉城比现在要别扭了不知几倍,也让他慢慢暖过来了。何况是现在?
元绍轻轻吐了一口气,感觉凌玉城内息的运行渐趋流畅,便一分分收回内息,最终撤手。弹指灭灯卧倒,果然过了大约一周天的功夫,凌玉城也窸窸窣窣地躺了下来,只是与他隔了尺把远的距离。
“好些了么?”
不等凌玉城回答,元绍已经自动自发地靠了过去。背对着自己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安安静静地侧身躺着。元绍顺着他肩头摸了下去,握住脉门凝神片刻便即放开,翻身躺平。这么一番动作下来,两人之间,就只剩了不到一个拳头的空隙。
而凌玉城的肢体,也从开始的僵硬,逐渐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一夜过得飞快,仿佛只是一闭眼的工夫,天色就已微明。晨光刚刚透入窗纱,凌玉城已经睁开了双眼,侧耳听了一下元绍的呼吸,掀开被角,小心翼翼地往床脚挪去。
刚挪动了两下,腰间就是一沉,一条手臂缠了上来。凌玉城一僵,耳边已经传来了元绍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犹带困意:“刚受了伤,也不好好休息?练功也不差这一早上吧?”
一边说,一边把人拉进怀里,箍了个结结实实。凌玉城本能地想要挣开,可那条手臂虽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压,却制得他无法发力,只能老老实实地顺着躺回去。向后一靠,脊背便挨到一个暖暖的胸膛,紧跟着前臂被轻轻拍了两下:
“睡吧。还早。”
只这一句吩咐,便再也听不到说话声,只能感到清浅绵长的呼吸一下下吹拂在颈间。凌玉城无奈地闭上眼睛,想要睡个回笼觉打发时间,无奈再怎么收敛心神都没有办法入睡,反而觉得静卧不动的四肢越发僵硬起来。
元绍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拥抱、这样的亲近……
若说出于无意,仅仅是要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他绝不相信,一两个月前说的话元绍就已经忘了--或者已经改变主意;若说有意为之,元绍分明说过,绝不迫他……
可是,这样力度的禁锢,不用力绝对推不开;用力的话,难道要把话挑明了说不成?
到时候元绍一句“你想太多了”,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想着,想着,只觉得身上阵阵燥热,相贴的肌肤传来的每一分热度,都让人更加烦躁一点。偏偏连辗转反侧也是不能,只好尽量调匀呼吸,强迫着自己放松四肢百骸,伪装成已经沉沉睡去的模样。
--可恶!那家伙倒是入睡得快!
背后,元绍其实并没有睡着。
怎么可能睡着呢?
自从对凌玉城表白自己心意之后,——再往远里说,自从他出巡北疆之后,就没有这样同床共枕,确切说,是没有这样并头而卧,把人结结实实地抱个满怀。当然,那天早上隔着被子抱住他绝对不能作数!
屈指算来,已经好几个月了呀。
怀里的躯体一直微妙地绷紧着,迟迟不曾完全放松。之前以为那是习武之人的常态,即使在睡梦中也对外界保持着一份戒备;然而那一晚风雪中的长跪之后,他出外把人叫了进来,凌玉城放开一切戒备被他拥在怀里时,他立刻就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
后来,病中几日几夜的亲身照顾;寒冬里一日不辍地替他料理旧伤;渐渐的,即使不是伤中病后、虚弱无力,两人共卧的时候,凌玉城也会不知不觉地靠过来,在他身上寻求一分放松安适。
可是现在,那个人的僵硬紧绷,让元绍俨然觉得,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与流水。
……或者,凌玉城的紧张,仅仅是因为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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