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个就再杀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佛家有善香、恶香、等香和不等香,其中好闻的叫做善香,不好闻的叫做恶香,能够给人益处的叫做等香;能够给人带来坏处的叫做不等香。这里纯粹是夸张,真正的佛香没有这么厉害的。
第19章
在张致和浴血奋战之时,沈中玉也正如他所料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愤怒、不甘、嫉恨,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挤占着沈中玉的内心,扰乱着他一直强行保持的清明,血水打在他的手上,带着几分甜腻的血腥扑鼻而来,裹着淡淡的香气一涌而入。
他勉强睁开双眼,只觉得两眼猩红,模糊中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动,仿佛下一刻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可以将他连皮带肉地吞下去。
一丝清明痛苦挣扎着在他混混沌沌的脑中浮现了一下,这怎么可以。他痛苦地一咬舌尖,险些把舌头咬断了,才清醒一些,一回身紧紧抱住大佛,闭上双眼。
意识下沉,堕入他一直抗拒的混沌黑狱之中。没有了清心琉璃灯,没有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但我还是我,没有了外物,我就不堪一击了吗?!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当面迎战。
装饰华丽的大殿里,严妆丽服的仕女高陵雪缓缓走来,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神色庄重地一行礼,态度既不谄媚也不骄傲。她一扬手,让跟在身后的少男少女上前,春兰秋菊,各有其美。
沈中玉却只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切,连推却之心也无。少男少女上前围着他坐下,他可以感觉到那柔软的躯体贴在身上的触感,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不过是一些记忆罢了。
高陵雪站在原地,见主人不为所动,不由生气,素手一挥,花神宫各样的大神通在沈中玉身上轮番试了一次。
冷热交加、色心大动,各种各样因情而起,因欲而生的感觉在沈中玉身上过了一遍。沈中玉依旧平和地接受了,并细细感受了一次。
见他如此可欺,从不挣扎,除了高陵雪之外,殿上其他的客人也开始了欺凌起他来了,魔道之中各种最为血腥可怖的刑罚都加诸身上。
沈中玉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掌握过的生杀大权,不管不理,坐在原地,默默承受着这一切,还要忍受着脑海中的嗡嗡声:你若不死,你就还是九幽老祖,而不是一个潦倒的金丹散修,死于道旁也无人知道。
沈中玉连反驳之心都不曾有,只是体味着加诸自身的痛苦,原来我之前对别人用的时候是这么痛的。
画面又变,一下子变成在勒马镇黄沙之中,自己猴急地把张致和压在沙地上,开始了不可言之事。阴魔发出刺耳的怪笑,你以为你转世就会变成正人君子了吗?还不是抱着这样的阴险心思?!早晚会走回魔道上来,何必挣扎!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四字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像水一样要灌入他的耳朵里。沈中玉也不再否定,脑海中却越发清明,灵机一动,在脑中观想清心琉璃灯,青色灯焰跳动,成如意形,一明能驱千载暗,一灯能照万古愚。
阴魔散去,但对于沈中玉来说,最大的挑战现在才来:心魔化为刀戟及身,每一下都是刺骨之痛。
若结元婴,因果皆了。所以,他平生曾杀一万六千人,这一万六千人被杀时感受到他的痛苦和绝望都会加诸他身上。
想重行正道以攀登绝顶的魔修,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第一个。但是大部分魔道天才在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之后,非死即疯。这条路从来都是血迹斑斑,逆天而行!
心灯照耀之下,他保持着心思清明,感受种种酷刑加身,从简单的抹喉而死,到五马分尸,再到魔火烧魂……各样的痛苦在沈中玉身上碾过一次。
竟是这般痛!
心灯摇曳,沈中玉的心神在度过诸多苦难中从奄奄一息到自心发愿:愿此痛苦勿要再加诸含灵众生。
心底原是灰暗之地,光明大作,照耀残躯,可见身上的损伤在光明之下渐次修复。本来没事,只是在心神摇动之时,内心的感觉难免会影响到外在的表现罢了。
此刻,沈中玉脱离苦境,感觉到结婴天劫已高悬天上,但此刻却不是渡劫之时。
本来已经在苦苦支撑的张致和忽然间看到一把玉尺从身后飞出,分成九道莹润的清光,冲入人群中,如蛟龙翻江倒海一般,将他们抛向远处,乍惊乍喜,转过头去,果然看到意气风发的沈先生。
沈中玉刚醒来就看到张致和拦在自己跟前的身影,也看到了像野兽一样想要冲过来的众人,量天尺出,清光莹润如玉却也毫不留情地就将那些人卷起扔向远处清醒一下。
他看到张致和回身看自己,本想微笑,但看到他一身血红,连脸上都是血污的样子却笑不出来了,本来的踌躇满志烟消云散,百般言语最后也只是说出一句:“过来。”
张致和听到这句,想要上前,却扑倒在地,原来早已脱力,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在坚持罢了。
沈中玉一步上前跪下,将他抱到怀里,擦干净他脸上的血,一个气力不继、难以久战的筑基小辈为自己拦下了这么多人的围攻,只差一点只怕他就要中途陨落,从此与仙途无缘,这般深情却要如何对得起,说报答未免也太浅薄了。
张致和费力地拉了拉沈中玉的袖子,示意自己没事。沈中玉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安心休养,一心二用,一边控制量天尺在人群中上下翻飞将众人赶走,一边用手贴着张致和的丹田,输入灵力,修护他被几近榨干的经脉。
张致和感觉到灵气自丹田处钻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知道沈中玉乃是好意,努力按捺住体内灵气的暴动反击,感觉着陌生的灵力进入他的身体,温和而坚定地注入经脉之中,逐步修复之前受损的部位。
张致和感觉到全身一阵酥麻,似是微痛,又似是爽快,感觉似是流水稳定轻快地冲击着脉管,又似是和风轻柔地吹袭着身体。他几乎要丢脸地吟哦出声,一扭头咬住了沈中玉的袖子。
但很快,他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了,作为一个几乎结婴的金丹宗师对于人体经脉的熟悉程度不是筑基修士可以比拟的。灵力在沈中玉的控制下,精细地渗进了最微细的经脉,并一一打通,冲开体内经脉的瘀滞之处,进一步地拓宽脉管。
张致和隐隐感觉到自己再行功可能惊喜过望,心里更加感念沈先生,他心里想着,同时更加用力地咬紧了沈中玉的袖子,不过小小的麻痒,忍着就好了。
在沈中玉几乎火力全开的攻击下,众人纷纷退避,围着二人成了一个直径将近六尺的大圈,不敢靠近。
沈中玉收回玉尺,冷冷地看着众人,忽然感觉不对,阴气暴动,月华收束如柱一般投在莲台寺上,这是什么?恶鬼出世?!莲台寺什么时候变成了孕育猛鬼的大阴之地?这该是阴阳调和的风水宝地才对。
但后续的发展很快回答了他的猜测。本来被沈中玉吓唬着安静下来人群又骚动了起来,前面的人走得慢些都被后面的人挤到地上去,然后就再也爬不上来了,只是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人头如起伏的波浪,拍在顽固的礁石上,沈中玉抱着张致和向后退了两步,量天尺在下面划了一圈深深的壕沟,打算把人隔在对面。但他们还像不怕死一样往前挤,前面的人被推倒沟里面填平了壕沟,后面的人继续往前冲。
在人群最后,沈中玉终于看到追赶着他们的,让他们如此恐惧的是什么:那是一群和尚,一群穿着的破破烂烂、肢体不全但还拿着禅杖的和尚,诡异凄清的月光下,他们脸泛清灰,深陷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的火焰,那是两百年前死在莲台寺的和尚。
在佛油的刺激下,他们醒过来了。现在,他们显然把这些人当成了两百年前攻打莲台寺的魔道中人。
。
第20章
沈中玉看着膝上的张致和,不由得怀疑张致和是否真的是那么学艺不精,把“僧现而亡”卜成了“僧现而化”。但此时也无力计较,只得用心防备。
张致和感觉到气氛凝重,睁眼一抬头就看到这般场景,刚想握剑,又被沈中玉按住,忙道:“先生,我已好多了。”
“躺着,乖。”沈中玉强硬地蹦出了两个词,脸色凝重地看着前方,静山剑与量天尺齐出,如蛟龙行洪,如白练行空,在人群中上下翻飞,将还企图上前一步的大胆之人抛起,甩到远处去。
那些人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情况下终于稍稍冷静理智了些,回身抽出武器去对付那些看着狰狞恐怖的鬼和尚。幸好,那些鬼和尚虽然面目狰狞但毕竟死了好久,行动僵硬,灵智不高,实在比还活生生的只差一步就能结婴的金丹宗师好对付多了。
沈中玉感觉到压力大大减轻,终于能调侃一句道:“我还以为你对卜算之术真的是那么不精通。”
张致和憋了很久,幽幽地说出一句:“其实你本来想的也没错。”
沈中玉听到这个,只得无言地拍了拍张致和的背,这也太实诚了。
就在莲台寺大佛下已是满地腥云,成了修罗地狱之时,莲台寺下也不是那么安宁,纵横交错的密道中,一个女子提着灯,跟着个和尚在急匆匆地走着,在一盏残灯的幽幽青光下,地上拖出了一个个拉长的影子,长裙簌簌滑过满是灰尘的青石板铺的地,绣鞋偶尔会踩到惨白的骨头,场面实在诡异凄清至极。
在和尚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走入了地下的密室之中,那个女子,也就是贺楼燕红将灯放下,估量了一下路程,说道:“我们现在在大佛下面。
“对。”庭秀和尚痴迷地看着眼前一切,只有不到六尺见方的密室中央是一个如盛开莲花状的法阵。本来已经褪色灰暗的阵法此刻正逐渐被流动的血红色填满,像小孩儿描红一般,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射出血色的微光,甜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不禁让人喝多了酒一般微醉。
“快好了吗?”贺楼燕红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充盈在密室之中充沛的元气,不由得蠢蠢欲动,眼如泪血一般,鼻翼在激动地扇动着,想将启动阵法的血肉精华都吸纳进体内。
庭秀和尚看到她的情况不对,赶紧说道:“贺楼大娘子,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寻回了莲花小世界的时空坐标,那个小世界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听到这个,贺楼燕红越发心情激动起来,发育丰满的胸脯开始剧烈地起伏着,姣好的脸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显得有些变型,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哆嗦着说出一句:“你真有把握吗?真有把握吗?”庭秀和尚淡淡说道:“贫僧为了寻回莲花小世界,从故纸堆寻时空道标用了五十年,而想方设法把时空道标固定住,炼成时空道标之门又用了上百年,终于让我找到了血祭之法,你说有没有把握?”
“真如你想的才好。”贺楼燕红闻到越发浓烈的血腥之气,几乎控制不住,向后一靠,靠在墙上,直往地上溜。
庭秀和尚把她拽住,开始念起《心经》以平抑她功法反噬带来的暴动。在他直入人心的念经声中,贺楼燕红逐渐平静下来,道:“你也看到了,我是越发不成了。”
“没事,没事。”庭秀和尚道。
贺楼燕红双目紧闭,靠在庭秀和尚肩上,压抑住体内暴动的嗜血渴望,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旁边传来一句:“莲花开了。”
她如闻天籁,睁眼就看到密室中央,血红色已经染红了整朵莲花,数百道,上千道的纹理构成了一朵艳丽到极致也诡异到极致的血莲花,散发出甜美而清新的芬芳,看到这圣洁又诡异的一幕,仿佛看到了解决自身痛苦的希望,不由得泪流满面,说道:“这可好了?”
密室莲开之时,在密室正上方大概上百尺的地面上,大佛座下莲台也似是真正的鲜活莲花一般缓缓开放。沈中玉感觉到诡异,往后退了退,不敢接近。
但那些鬼和尚看到莲花盛放之后越发兴奋,像疯狗见了肉骨头一样,进攻更加狠厉起来。众人抵挡不住,又向中央逃来,任沈中玉再强悍也拦不住这么多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那些鬼和尚吓出了理智,他们居然还想起了自己也是修士,用起了法宝灵器。
张致和也早就起来,不惜重伤,在沈中玉的主攻下,自己则在游走辅攻,一次又一次地将人群打散。只是守不可久,二人连连后退,只差一步就退到那诡异莲花内。
张致和想到之前卜算出来的那句“莲开而遁”,便向沈中玉看去。沈中玉也想到了,对他一伸手,张致和十分默契地打退了一波敌人,然后拉着沈中玉的手,一个借力,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沈中玉一把搂住,掐了个遁决,直接冲入了在月色下血色隐隐的莲花之内。
而在另一边,同样要步入莲花之中的贺楼燕红,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与激动,转头看着庭秀妩媚一笑。庭秀见此也笑了,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好。”贺楼燕红再不看他,一步踏入血光之内。
遁法刚使出,沈中玉抱着张致和就撞入了一处境地:仿佛被裹挟进了水流激烈的洋流深处下,心肺被重重地挤压着,口鼻像被捂住了一般无法呼吸。张致和闷哼一声,直接昏倒过去。沈中玉咬着牙,感受了一下,就大概知道了自己去到什么地方了。
这是一个损坏了的时空道标之门,内里除了一直呼啸而过的时空乱流之外,还有大量的空间迷雾和破碎空间,可谓步步惊心,而门那边是个什么世界还无人得知。
沈中玉忍不住骂了句:贼老天的,张致和结丹之后究竟是有多强悍,多逆天?!人劫和地劫已经这么难化解?天劫会成什么样子?!
但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本身不为天地所容,两人在一起才会劫难加重。因此,他一边抱怨,一边放出量天尺,莹莹玉光护住二人周身,在时空乱流中随波逐流,跌跌撞撞,不知道下一刻会撞到哪里去。
又撞了几次空间迷雾之后,本来只能贴着二人周身的玉光呜咽一声缩回沈中玉丹田之内,沈中玉口中一阵腥甜,顾不得咽下口中的血,立刻催动静山剑,宝剑化光紧紧贴着二人身上,劈开迎面撞上的所有障碍。
沈中玉索性把唇边的血都抹在了张致和的衣服上,反正上面本来也全是血。过了不知道多久,在时空乱流里本来就是无此分别。
二人自时空道标之门中跌出,如流星坠地一般直往下跌。午夜时分,有流星经空掠过,直接落在山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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